待許文茵想有所動作時卻來不及了。她看見連七揚起手,一團煙霧自袖中飛在她眼前炸開,嗆人的白煙霎時撲面襲來。
許文茵不慎吸入一口,只覺得肺部連著嗓子一陣刺痛。頭暈目眩,視野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連……七……”
她扶住身側的石壁滑坐在地上,卻仍要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抬眼看他。
連七沒有動,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須臾,忽然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只是許文茵早已沒了意識。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已不知身處何處。
屋內是漆黑的,唯有橫樑上掛著的一盞老舊燭燈燃著一縷昏暗的火光。
這間屋子沒有軒窗,甚至唯一的擺設只有她身下這張床榻。四下靜得可怕,她分辨不清現在是什麼時辰。
許文茵動了動指尖,自己似乎已被綁在榻上許久,整條手臂早就沒了知覺。
遠處“吱呀”一聲,似乎是哪裡的門被人推開。有人一步一步下了梯階,步至榻前停下,一聲不響地望著她。
許文茵雙手雙腳被麻繩綁在榻上,絲毫無法動彈。她散亂了一頭青絲,皙白的下巴尖線條繃緊,一雙眼卻還糅雜著恍惚之態,朱唇微啟,嬌豔欲滴。
“沒想到一向端莊的二娘子還能露出這副嬌態。”
聲音是熟悉,卻也是陌生的。
許文茵微抬眼,看見連七冰冷的眉眼,以及掛在他腰間的繡春刀。
“......你原來是東宮的人。”
她怎麼也沒料到。
“二娘子可真是聰慧過人。”連七冷道,“不過你可別誤會。我本意卻不是要害你。”
許文茵無力地哂笑一聲,“你若想害我,之前分明有無數次得手的機會。”
的確,比起害她,連七做得更多的卻是在幫她。可到底是什麼使他突然出手綁了自己。許文茵心下是有幾分猜測的。
“為了不讓我去國公府,你才迫不得已使了這個法子來攔我?”許文茵試探道。
連七道:“是,也不是。”他一頓,“我不過只是個東宮手下的影衛。助你,是主子的命令。護你,也不過是奉命行事。”
這倒是讓許文茵有些微訝。
皇上下的令?皇上憑什麼這般大費周章地助她?就因為太后要對付許家?
“外頭要變天了。”連七不理會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二娘子放寬心。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就會放你出去。將你綁起來,只是保險。”
許文茵動了動痠痛的腳,心裡卻在想謝傾這番去了宮裡,太后定然不會再讓他有機會出來。若是他與皇上達成了什麼協作關係,待太后倒臺,趙承時大權在握,謝家與皇上終究道不同。謝傾到了那時,真的還能全身而退嗎?
她想起謝傾對她說過的那句“既然沒法將你護一輩子,那起碼,在我活著的時候,要讓你不受半點損傷。”
他說這話時,內心會是怎樣一番掙扎,她想著想著,就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她必須得出去。
——
謝傾一路策馬到奉天城,他一踏進去就察覺到宮內與以往比起來嘈雜許多,宮人們穿梭在宮牆間時,腳步匆匆,面色惶惶不安。
看來太后與皇帝間的形勢已是箭拔弩張。
他幾瞬飛躍間來到了鳳鸞殿。
許文君已經等在那裡了,她還是如之前一樣瞧上去十分鎮定,但謝傾看得出來她也只是在強撐著不使自己面露焦色。
見了謝傾,她便一指內室旁的耳房,囑咐道:“宮女皆被我遣散。趙承時和太后這會兒恐怕也沒空顧及我這邊。只是嚴大人若出來得太久會遭猜疑,你長話短說。”
謝傾應了,他腳下不停,卻在要與許文君擦肩而過時,偏頭衝她輕道:“若之後能有機會,同你妹妹好好說說話罷。五年太長,許家處處不容她,她只有你了。”
說罷,不再看愣在原地的許文君,推開門進了耳房。
耳房中央,背對謝傾站了一個玄青袍服的男人。
“嚴大人。”謝傾微抬手。
那男人聞言偏頭看過來,案几上的燭火跳動飄忽,映得他半邊臉昏暗深沉。
謝傾望著嚴致,依稀想起自己從前來宮中時是見過他的。
嚴致也打量著謝傾,從先帝到當今皇帝,過去了這麼些年,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衰老的痕跡,可那雙眼卻亮得驚人。
“你就是鎮遠侯家的?”嚴致緩緩道,“你和你父親很像。”
謝傾眼神一黯,卻不打算與他談論這些,“嚴大人既然來了這裡,就應該已經知道我有何打算。”
嚴致不置可否,盯住謝傾的目光中含著幾分探究。
謝傾道:“你想讓太后倒臺,卻又不想與趙承時聯手。為什麼?”他像是自問自答:“因為就算太后倒臺,趙承時也不會容你手握大權,亦不會放過你想保下的那個女人。”
“且,你絲毫不佔理。”
隨著謝傾的話,嚴致的眸子一點一點掩下去,良久,他道:“想必小侯爺是有備而來。”
“可以這樣說。”謝傾微揚起嘴角,“但最後成與不成,只在嚴大人的一念之間。”
“當年太后對先帝,對先太子,對九皇子做了什麼,想必嚴大人是比我清楚的。可你依舊無能為力。”
“關在成國公府的那個女人是人證,而關鍵的物證卻統統被毀了個乾淨。所以你要扛起清君側的大旗,未免會被朝臣與諸軍所不服。”
“但是,”謝傾一頓,“若我說,我有物證呢?”
他話音落下,嚴致一直沉寂的神情顯露出一抹動容。
謝傾也不賣關子,將錦盒託在手中,遞到嚴致面前。靜靜躺在裡邊的那張滾金箋紙終於讓嚴致瞳孔為之一顫。
“難怪。”他頓了須臾才道,“難怪你敢這般不給自己留半點後路的進宮。我本以為,你是個莽夫,卻沒想到,你是個合格的謀士。”
謝傾一笑,“嚴大人過獎。”
“趙承時的應天軍今日亥時就會從朱雀門入宮,太后已佈下禁軍埋伏。只是她算對了趙承時的計策,卻沒算到我這個變數。”嚴致道,“到了那時,兩虎相鬥必有一傷。”
“非也。”謝傾悠悠道:“我看只能是,兩敗俱傷。”
嚴致聽出謝傾話中的蹊蹺,心下突地生出一絲疑慮,“你的意思是……”
“這件事,沒有人知道。甚至太后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謝傾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嚴大人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先帝可不是個窩囊廢。他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江山被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操控。”
“前太子妃那般處境,為什麼沒有隨先太子去,為什麼能活下來被送進相國寺。嚴大人真的沒有想過嗎?”
這句話如一個驚雷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