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頁的背面,是一篇作文,名字叫“我的爸爸”。作文寫道:我的爸爸,是一名大學教授,他對我特別好。
……
爸爸教我做了第一個蛋糕,可是我做得不好,爸爸說,不要緊,女兒,他以後每年都會給我做生日蛋糕。
我說,謝謝爸爸,謝謝你幫我做的一切,我想親手完成蛋糕。
這件事發生在幾個月前女兒過生日的時候,可是作文卻是寫在今天,梁程昊很驚訝女兒寫下這句話,這說明女兒可能知道他做了什麼事。
他開始調整他的計劃,因為徐望途還有後代,他可以在有生之年幫女兒完成這一切。
也因為女兒寫下這句話,她有了一個目標。梁程昊不再擔心女兒輕生了,淚水也慢慢溼潤了他的眼眶。
最後一件事,梁程昊很猶豫,他再次試探了喬靜雲,喬靜雲在電話裡說,因為兒子的病想再考慮一下。
那天喬靜雲來他家遺留下了鑰匙,但她始終都沒有來取,這些行為足以說明她知道他女兒的事。
找了一個喬靜雲下班的時間,回家的路上,梁程昊將鑰匙送到了她的手上,喬靜雲接過鑰匙時表情侷促:“謝謝梁教授。”
“客氣了。”梁程昊試探道,“靜雲,之前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
“梁教授不好意思,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兒子的病可能會拖累你,我想等他病好點再考慮我們的事,你看行嗎?”
梁程昊已經試探到喬靜雲的心理,他上前摸摸小路鶴的頭,小路鶴規規矩矩,一句話也不說,他很喜歡。
喬靜雲忽然伸出手,擋在小路鶴的面前,忐忑說:“梁教授,孩子髒死了,你看,下次我給他穿點乾淨衣服,主動去拜訪你?”
梁程昊嘴角痙攣了下:“好。”
喬靜雲拉著小路鶴回到了家,心裡久久沒有平復,實際上她那日知道梁樂心的事,她很同情,本來想如果梁程昊答應,她可以幫忙照顧樂樂,哪知道後來梁程昊給她來了電話,電話裡的聲音她聽得出來,笑裡面藏著一把刀子似的,直到後來她聽到包雪和謝文娟的死,她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有個打算,和單位辭職,到老家住一段時間。
這天晚上,暴雨傾盆,喬靜雲心裡面亂糟糟,她早早給小路鶴煮了吃的,正準備收拾桌子時,門敲響了。
她開門前,又留了一個心眼,在貓眼裡看了眼,來人竟然就是梁程昊。
在暴雨中,在閃電裡,他身穿雨衣,臉色漆黑。
喬靜雲嚇得一個哆嗦,門外的聲音說:“靜雲,我是梁教授,正好路過你家,給孩子送點東西。”
喬靜雲往後退了兩步,哪知道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梁程昊很可能複製了她家的鑰匙。
她飛快地跑過去,抱起小路鶴,將他塞進衣櫃裡,輕聲痛心地告訴他:“鶴兒,記住,不要發出聲音!無論如何都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媽媽永遠都愛你!”
“是永遠,鶴兒!”
她再看了他一眼,痛心將櫃門關上。
房門已經被梁程昊開啟,雨水頃刻間跌落一地,門又被他關緊。
他向她走來,嘴角在笑,發出恐怖的聲音:“怎麼了靜雲,不歡迎我嗎?”
喬靜雲靠著客廳牆壁,儘量不想讓梁程昊的視線投向臥室的衣櫃,“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明明你什麼都聽見了,你還假裝?”
“梁教授我什麼都沒聽見,我真的什麼都沒聽見。”
“鶴兒呢?”梁程昊望了望臥室。
“他在鄰居家,他那麼小,還有病,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對對,我忘記他有病,靜雲,你放心,鶴兒我會培養他,培養成這個世界上最讓人引以為傲的人,請你相信我。”
喬靜雲緊緊貼著牆壁,面如土色,“梁教授,我說了過一段時間我可以考慮我們的事。”
“對不起,可我計劃裡,沒有你。”
梁程昊猛地衝了上去,抱住了喬靜雲,身子嬌弱的喬靜雲一瞬間被他制服,他寬大的手掌緊緊壓著她的鼻口,他雙眼帶血,卻在安慰她,“對不起靜雲,你忍一忍,馬上就結束了”,直到她渾身顫了一下,他才慢慢鬆手。
他將她抱到床上,脫開她的衣服,拿早已準備的紅漆在上面畫了起來。
此時電閃雷鳴,喬靜雲潔白的面板在閃電下發著迷人的光澤,梁程昊發出一聲嘆息,要是沒有那件事,這一切該多麼完美。
不久後,梁程昊將小路鶴帶回了家,笑著說:“樂樂,你看,這是誰?”
“路鶴弟弟!”小梁燃驚喜萬分地跑向他,抱住了他,“真的是你嗎?”
“路鶴弟弟的媽媽病逝了,他以後要一直住在我們家。”
小梁燃又悲傷又高興:“謝謝爸爸,我以後一定要對弟弟好。”
這天,梁程昊當著小梁燃的面將她的日記本燒了,告訴她:“女兒,以後不寫日記了,寫作文也要寫今天天氣好,弟弟多麼可愛。”
那熊熊的火焰瞬間將記錄著許多秘密的白紙捲起、灰燼。
小梁燃望著烈火,散發出一絲笑容。
“女兒,爸爸還想告訴你一件事,我們要轉學了,爸爸要去省裡工作,你呢就和路鶴弟弟一起去省裡讀書,好嘛?”
“好啊好啊,”小梁燃拉著小路鶴的手,“弟弟你聽到嗎,我們以後都在一起。”
“爸爸給你取了一個新的名字,梁燃。燃燒的燃。”
“為什麼是燃?”
“鳳凰涅槃!”
第187章 [] 黑夜盡頭(17)
“路鶴, 對不起。”梁燃跪坐在路鶴身前,哭得稀里嘩啦,“我代我父親向你懺悔, 千不該萬不該這麼做……”
路鶴雙眼通紅, 淚水噙滿,他根本就沒有想到二十四年來,他一直被殺母仇人撫養長大, 這二十四年,他尊梁程昊為養父為恩師, 可是梁程昊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棋子。
他每次在雷雨之夜都會發病就是因為母親被害時留下的病根, 他一直想從噩夢裡尋找惡魔的真相, 其實惡魔就是他朝夕相處的恩師,那份理想轟然倒塌, 顛倒黑白的真相讓他心如刀割。
沉痛的淚水沿著路鶴剛毅的面頰下滑, 一直墜落在梁燃的額頭。
梁燃抬起頭,滿眼的淚水, 整張臉都哭花了。這樣的梁燃他也是第一次見,她在童年遭受了巨大的不幸。的確在這二十四年, 梁程昊是他的殺母仇人, 但梁燃卻一直對他好,但是這不是他同情她的理由。
對於一名刑警, 他知道怎麼做,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麼?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前方,望著孟思期靜靜躺在桌上,他心疼難當, 但是梁燃手裡的炸藥遙控器卻被她緊握,他必須找出最合適的方法, 讓她放下遙控器,絕不能傷害到思期。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路鶴冷聲說,“但你為什麼要殺害那些無辜的人,杜憐熙、殷默、譚筱霜、趙語婷……她們又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還要對思期下手?”
“做錯了什麼?”梁燃哭喊著,就好像在拼命控訴命運的不公,“我以為我獲得了真正的鳳凰涅槃,可是你們呢,你們根本就是嫌棄我。我對你那麼好,路鶴,可你卻一直都對我遠離,高中時,你寧願搬出去住,也不想見我,因為你,小時候就知道我的事。你心裡面就覺得我很髒!你一直都這麼認為。”
路鶴怔住了,他從小就把她當成姐姐,他一直敬而遠之,他把她當成真正的敬慕的人,他對她好,但他知道正確的方法,他遠離梁家,就是因為他尊重她。
他搖了搖頭,“是你錯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童年,我不知道你的事。”
“對,你也許會這麼說。大學時,沈巷鳴追求我,你好像巴不得把我送出去,是不是?你害怕我接近你,所以我答應了沈巷鳴,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態度,我沒想到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沒有!”路鶴反駁。他當初還為梁燃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因她獲得歸宿而感到高興呢。
“你有!我以為你這輩子對女人都不感興趣,”梁燃笑了笑,“可是沈巷鳴竟然告訴我,你喜歡孟思期,你甚至為她不惜身命。你看看,高下立判,這說明你從小到大就是嫌棄我,覺得我髒!”
路鶴閉了閉眼,他不明白梁燃為什麼對自己如此“苛責”,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走不出來,二十四年她也沒有走出來。
“我嫁給沈巷鳴的那晚,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問我是不是談過?你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嗎,那就是嫌棄我髒,嫌棄我以前被人玩過……”
路鶴已經不想責備她了,他覺得梁燃早已無可救藥了。他的心也在滴血。
“我長大才發現我不能生育,”梁燃的哭聲漸漸變小,變成哽咽,“路鶴,知道沈樂樂是誰嗎?其實他是江盛的私生女,是江盛見我沒有孩子,送給我撫養的。”
路鶴一陣唏噓,他痛心疾首地說:“你才是西雅圖俱樂部背後的真兇,你才是真正的白麵人?”
“……是又怎麼樣。我是白麵人。”梁燃笑了笑,“你沒有想到吧?我記得那次江盛找到我……”
那還是五年前,大概89年,江盛到了省裡,約了和她見一面,見面的地點在她家。
江盛見面就喊了一聲師姐,因為他們曾經確實同過學,而且有著共同的老師謝文娟。
梁燃坐在沙發裡,問:“江盛,你找我有什麼事。”
江盛坐下,保姆送上咖啡後,他見無人時說:“梁師姐,您的父親是政法大學教授,您丈夫是省公安廳領導,你們梁家在省裡更是重量級,我也不拐彎了,西雅圖俱樂部需要你的幫助,我想加入假面會組織,請您幫忙引薦。”
“你怎麼知道假面會?”
“有一句話說,他的‘假面具’與冰冷屍體的臉面幾近別無二致。這是海江省最神秘的組織。只要梁師姐幫我達成心願,我願給予豐厚報酬。”
“你想利用假面會保護你的西雅圖俱樂部?你想做什麼陰險勾當?”
“梁師姐誤會了。今陽市也是您的家鄉,我知道您小時候在今陽市長大,您還和我一起就讀於希望小學一年級,你也是謝文娟的學生,有一天我聽到了謝文娟和徐望途的爭吵,恰好那天你就在她家……”
“啪!”
梁燃執起咖啡杯猛然砸到江盛的身上,從頭頂到西服,流淌著渾濁的水漬。江盛緩緩站起,向她鞠了一躬,“對不起,梁師姐,我不該說這些沒有邊際的話。”
空氣沉寂得可怕,江盛始終低著頭。片刻後,梁燃笑道:“我怎麼相信你的誠意?”
江盛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問,回答道:“梁師姐,我絕不會背叛你,如果你不放心,你認為我最重要的,我都可以交給你,作為合作的條件……我曾經很喜歡一個大學同學,後來她給我生下了一個孩子,可惜她已經死了。孩子現在只有一歲。”
江盛頓了下道:“梁師姐很多年沒要孩子吧,您最近還去過福利院。正好她也沒有母親,梁師姐如果願意撫養的話。”
“哼。”梁燃笑了笑。她沒有生育能力,的確一直想領養一個孩子,但絕不會是江盛的孩子,她笑道,“江盛,在利益和孩子面前,你真的會在乎她嗎?”
梁燃的意思很明確,這個孩子並不能成為真正的條件。
江盛說道:“梁師姐,我身上沒有更重要的東西了,要麼就是我的命。”
“你有!”梁燃道,“江盛,你很愛你的母親,她是你一輩子最愛的人。”
“……可她已經不在了。”江盛聽到母親,忽覺有些悲傷,梁燃說得對,他這一輩子沒什麼牽掛的,唯獨母親是他一輩子的疼。
片刻後,梁燃緩緩道:“我答應撫養她。如果將來你真的死了,我會帶著你的孩子好好生活,每年都會帶著她給你母親上墳祭奠。”
一山更有一山高,對江盛來說,梁燃拿捏了他,真正拿捏了他,甚或說梁燃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真正“關心”他母親的人,他甚至有些感動,即便他有一天真的出事,他也不會背叛梁燃,更不會背叛“母親”。
在梁燃的引薦下,江盛順利加入了假面會,江盛兌現承諾源源不斷輸送給梁燃金錢,這是他們共同達成的雙贏。梁燃告訴了路鶴這個故事,不過她有意和路鶴隱瞞了假面會的資訊。
“你為了錢,為了讓江盛隱瞞你小時候的事,你變成白麵人。可是你為什麼還要殺人。”路鶴幾乎怒吼。
“我殺的那些都是該死。”梁燃仰著頭,目光猙獰,“第一個女孩叫杜憐熙,她家境那麼好,長得又好看,從小到大一帆風順,她憑什麼,她憑什麼過得那麼好。我記得有一天,我在今陽市風景區採風,當時為了拍張雜誌照片,杜憐熙竟然對我說,能不能讓一讓,給她拍照。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嫌棄,她根本就是對我說,我那麼髒,憑什麼站在風景那麼美的地方。”
“殷默那段時間學鋼琴,我記得她也是那種什麼都好的女孩,她們都該死,為什麼要過得那麼好,我記得我彈古箏老是彈不好,她卻學什麼都會,我還記得那次她在露天表演,很讓人陶醉,可是那次我不小心踩了她裙子,你知道她怎麼對我說嘛,她說,我把她裙子踩髒了,她眼裡的嫌棄我分明看得出來,她覺得我特別髒。”
“譚筱霜,我記得那天下了雨,我上了公交車,沒有座位,她和同學在談話,我才知道她家境優越,還有很多男生追求,而且她還被邀約參加市電視臺面試,她為什麼過得那麼順利呢,我不理解。可那時候,她突然對我說,你雨衣上的水滴到我身上,她說話的語氣根本就不尊重我,好像嫌棄我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