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晚曦還愣著,孟乘淵卻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在後頭的男人起身之前,拉著她往巷內跑——
兩人在陰暗狹窄的巷內飛奔,身後逐漸逼近的怒罵聲不斷。
孟乘淵牽著她的手,身子在她前面,留給她一個很近的、無論是誰看到,都堅信不會與她分開的背影。
不知是因腎上腺素激增,還是男人的驟然出現,裴晚曦心臟瘋狂跳動,彷彿全身血液都在失控逆流。
喘息與他的融合,細雪從頭頂飄下,寒風灌進喉嚨,裴晚曦喉嚨很疼,她想他的更是。
和上次見面一樣,她看見他後腰古銅色的肌膚,可這次上頭還不斷流著血。
裴晚曦愕然之際,孟乘淵摘下帽子扔在地上,拉著她拐入一個陰暗的窮巷。
將她拽到身前,孟乘淵箍著她的胳膊蹲下身,喘著粗氣,汗水浸溼他的頭髮,髮梢的水珠落在他的鼻尖,滑過他的唇。
巷子很窄,裴晚曦與他緊貼在一起,感受到兩人的心臟以相同的頻率,上下顛覆。
一切太過突然,裴晚曦傻看著孟乘淵,緩不過來。
盯著他因不適而緊皺的眉頭,直到他發上的水滴落到她的睫毛,裴晚曦才抽回神,看向他的腹部。
男人腰腹的皮夾克被劃破,鮮血滲透衣料,糊成一片怵目驚心,是刀傷。
「你??」裴晚曦瞠目,著急地問:「你怎麼受傷——」
未道盡的話被男人用手摀住。
「他媽的,孟乘淵那啞巴躲哪去了!」
「氣死我了,老子總有一天要把他弄死!」
用盡全力憋著喘息,唇瓣緊貼男人粗礪的掌心,裴晚曦與孟乘淵四目相對,感官在剎那被無限放大。
心跳聲、腳步聲、她與他的呼吸。
婚紗殘留在身上的甜味、融雪的黴味、泥漿味、他喉嚨的鐵鏽味、血液的腥味。
「你去那邊找,我去這邊找!」
「媽的,今天一定要把那啞巴給抓回去!」
腳步聲愈來愈近,兩人也靠得愈來愈近。
被孟乘淵緊緊抱在懷裡躲著,不遠處是男人怒氣忡忡的粗罵,裴晚曦看著他咬牙忍耐劇痛的神情,心臟疼得像也被人捅了一刀。
她眼中騰起霧氣,覺得他們此刻就像陰溝裡的兩隻老鼠。
終身不見天日,然後死亡。
?
帶孟乘淵來到安山醫院,裴晚曦走出病房拿出手機,才看見薛景屹的十幾通未接來電,第一通是三小時前,第十二通是七分鐘前。
靠在走廊牆上,她按下回撥鍵,疲憊地長嘆口氣。
「喂,景屹?」
薛景屹來到醫院時,孟乘淵剛縫完針,因麻醉量稍重,很快就睡下。
男人閉著雙眼,臉頰貼著滲血的紗布,唇色蒼白,髮梢因冷汗溼漉漉的,落在床邊的掌心掛著一道道傷痕。
裴晚曦坐在病床邊,失神地看著孟乘淵。
「唰——」
病房門被人拉開,裴晚曦回過頭,只見薛景屹匆匆走入,皺眉喘息著,面色是明顯的憂心。
「晚曦,你??」目光落在孟乘淵的臉,薛景屹的聲音停住。
他看向裴晚曦,神情錯愕,像在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裴晚曦沉默片刻,開口:「景屹,我有事要和你說。」
她躲不了了。
兩人坐在病房外的等候椅,裴晚曦和薛景屹說出了一切——關於這多年來的夢、孟乘淵與她的過去,以及她是如何發現這一切是現實而不只是夢境。
薛景屹聽完沉默很久,臉上沒有表情。
裴晚曦看著他的側顏,想起他們定好婚禮日期的那天。那日薛景屹來到她家,與她討論結婚事宜,最後兩人在她家共進晚餐。
「晚曦,為什麼突然想馬上和我結婚?」
餐後,兩人面對面喝了幾杯紅酒,薛景屹忽然語帶認真地問她。
裴晚曦抿了口酒,俏皮地笑答:「因為我們裴先生又高又帥又溫柔,裴太太喜歡得不得了,害怕他被搶走呀?」
薛景屹莞爾,「我很榮幸能被親愛的裴太太肯定。」
「但是——」薛景屹放下酒杯,右手撐起下巴,看向她,「這一次,我想聽你心裡的答案。」
「晚曦,多和我聊聊你的心,好嗎?」
「我要成為你的丈夫了,我想當最瞭解你的人,當一個合格的丈夫。」
男人帶笑的目光溫和,卻暗藏一絲懷疑,裴晚曦心一緊,明白無法再用玩笑話帶過這一關。
薛景屹是個聰明人,雖然當時果斷答應她的提議,但怎會不疑惑她的突兀之舉?
裴晚曦放下酒杯,緩緩開口:「我只是??在ktv那晚聽你在電話說完,我想了很多。」
「我總是做出不尊重你的事,就像之前沒經過你同意就收留男學生在家裡過夜,還有那晚突然丟下你離開,都讓你傷心了。」
「我不應該這麼做,也想像了你對我攢足失望後,離開我的樣子。」
「我很害怕,我不希望你對我失望,也不希望你離開我。」直視薛景屹的雙眼,她語氣真摯,「景屹,我想更快成為你真正意義上的妻子,學會依賴你。」
裴晚曦說完,薛景屹安靜盯著她許久,久到令她對自己的虛假言論感到羞愧。
牆上的秒針從三轉到九,她心跳逐漸失速。
好在,薛景屹終於低笑了聲,拿起酒杯,「說那麼多,追根究底,裴太太就是想把我綁在身邊了?」
裴晚曦鬆了口氣,扯唇一笑,沒回答,低眸看向紅酒面倒映的自己。
女人的瞳孔晃動,心虛從眼底落在水面,激起陣陣漣漪。
「晚曦,傷心也好,失望也罷,我是不會離開你的。」薛景屹又說,不知是否因酒精的緣故,他的聲音低沉幾分,「除非,你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