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屹已在ktv訂好包廂,說是難得朋友們都聚在一起,唱歌盡個興,但裴晚曦知道這是他求婚成功後的一項慶祝環節。
進了ktv,裴晚曦和薛景屹說了聲就徑直來到化妝室,薛景屹則留駐大廳接待他們的朋友。
站在洗手檯前,裴晚曦拿出口紅湊近鏡子補妝,目光卻不在唇上。
她在不恰當的時候,夢到更不恰當的夢——那個有著溼漉漉的眸子、啞聲喚她「老師」的少年,以及她與他不可言說的纏綿。
裴晚曦,別想了。
將口紅蓋上收進包裡,她雙手撐著洗手檯,閉上雙眼。
你現在是薛景屹的未婚妻,你這樣不對,可謂是精神出軌,罪大惡極。
更何況,那只是夢罷了。
深吸口氣,裴晚曦睜開眼,轉身走出化妝室。
五分鐘後踏入包廂,薛景屹牽著她到沙發坐下,身旁是舉著酒杯的崔秀妍。
崔秀妍是她高中閨蜜,也是她最好的朋友,無論是上了大學還是出了社會,兩人都未曾斷過聯絡。七年前她出車禍後,崔秀妍幫了她不少忙,後來她考上博士班,崔秀妍去了d市發展,在那裡和一個做房地產的男人結了婚。
裴晚曦當了她的伴娘後,她們的聯絡有變少的趨勢,不是感情淡了,只是大家忙於各自的生活。
裴晚曦剛落座,崔秀妍就抱住她的胳膊聊起近況,隨著酒一杯杯下肚,笑聲愈發熱烈。
按照崔秀妍和她說的,崔秀妍是除了裴華信之外,最瞭解她的人,也自然最清楚她的事。
在車禍後恢復意識,崔秀妍對她的關懷毫無虛假之說,裴晚曦十分信任她,曾問過她關於孟乘淵的夢,可當時崔秀妍卻支支吾吾,不是說她做了春夢,就是和裴華信一樣說她身體不適。
「我的大寶貝,終於也要升格當人妻啦——」
「想當年你這丫頭,還在學校偷偷給我塗指甲油,邊塗邊躲教官,跟隻小兔子似的。」
「現在這隻小兔子不只快當上教授,還要結婚了,我真是太開心啦——」
酒過三巡,崔秀妍已經像隻無尾熊一樣掛在裴晚曦身上,臉頰因酒精染起酡紅,笑音有些含糊。
無奈地笑著看她,裴晚曦舉起酒杯,卻在抿上杯緣時,看見一滴水珠滑到左手虎口的紅印。
整個包廂被霓虹燈糊得光影迷亂,薛景屹在前頭唱著她最喜歡的歌——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
薛景屹唱著,在等待下一段歌詞的空檔回過頭,看向她。
迷離的炫光打在男人身上,裴晚曦視線自虎口穿過半滿的酒杯,迎上那對笑盈盈的眸子。
睫毛輕輕顫抖,她一時失神。
明明決定不再想了,但薛景屹唱完後,裴晚曦內心又紛雜起來。
她低頭,再度看向左手虎口。
上週因為青雲師大的運動會,她被數學系的孩子們拉著去打排球,當時她打了好幾個低手接球,確定這裡本毫無疤痕。可孟乘淵在她家留宿的那晚,她做了新的夢之後,卻多出這道印子。
在夢中她要被熱油燙傷,是孟乘淵護在她身前,最後左手虎口被燙傷的是他,可現在疤痕竟留在她身上。
難道夢境還能讓現實發生變化?
但這代表什麼意思?
更甚,那些夢到底真只是夢境,還是也是現實?
剛在車上做的夢裡,兩人曖昧的旖旎、她醒後的生理反應??所有感受都如此真實,甚至是她從未在薛景屹身上感受過的熱烈。
她與孟乘淵在夢中的羈絆,究竟是不是真的?
看著虎口上的疤痕,裴晚曦眉頭緊鎖,想不通。
大家一起唱歌喝酒,歡笑的時間很快過去。崔秀妍因為婆婆一直希望她生個男孩傳宗接代,被嚴管著久未出來放鬆,和裴晚曦再聚又高興,興致上來就沒了顧忌,喝大了後靠在裴晚曦肩膀闔上眼皮。
朋友們零零散散地出了包廂,薛景屹先去結帳,裴晚曦將崔秀妍的後頸輕輕擱在沙發靠墊,便去了洗手間。
她回來時,崔秀妍已醉醺醺地癱倒在沙發上。
甚至不是安分地躺,女人不知何時拿出皮夾攥在手裡,迷迷糊糊地咂了咂嘴,再大氣地往空中一甩手——
「服務生!我要給小費!」
裴晚曦站在門邊,目視崔秀妍的皮夾隨著大氣滂薄的「小費」二字,飛到螢幕前。
對這小醉鬼無奈一笑,裴晚曦搖搖頭,走去彎下腰,要替她撿起來。
寂靜的包廂只兜轉著一個彩燈,迷濛的光落在地上的皮夾——
以及,一張從皮夾內側掉出的照片。
裴晚曦心臟一沉。
她拾起照片之際,有人赫然闖進包廂。
「碰!」
裴晚曦還沒反應上來,他就大力關上門,再關掉唯一的霓虹燈。
來人貌似是個男人,他喘著粗氣,用背抵上門,蹲下身,躲在門的小方格窗下。
「咔啦。」
黑暗中響起一道槍械上膛聲。
視線雖被漆黑遮蔽,但裴晚曦能感知到抵著門的男人正用槍口對著她。
一切太過突然又荒唐,裴晚曦頭皮發麻,僵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她心臟瘋狂叫囂,大腦全是剛才看見的那張照片,以及上面的兩個人。
一個是她,穿著一身紅色小洋裙,是和薛景屹相親穿的那件,肩上披著深藍色的羊毛大衣。
另一個人,則穿著件白襯衫,與夢中晃進眼底的那件相似,卻不是泛灰的,而是潔淨無暇的。
孟乘淵側首注視著她,眉目柔和,唇角微揚。
裴晚曦呼吸顫抖,掐緊手中的拍立得。
是他,是他,是他——她夢中的小朋友——
那是真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