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還好嗎?」憂心忡忡的服務生趨前探詢我的狀況。
我輕輕搖頭後說:「我沒事了,謝謝你。」
服務生離去之後,我雙手掩面,淚珠偷偷從指縫中再次滲了出來,淚水沾溼了桌上的書本扉頁。此際,我坐在花綸租屋處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內,難過地翻閱方才購入的《最後家族》與《他想要月亮:躁鬱的醫學天才及女兒瞭解他的歷程》─這附近正好有兩家書店。
『為什麼我就做不到?像每個人理所當然聊天、工作、談戀愛、享受人生,像一般人一樣去上學,去理解什麼是正常行為。但我不想聽到任何人的聲音,不願看到任何人,我討厭說話,更厭惡白天的日常…休息可以,放棄不行。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過,這其實不簡單。對於「休息」和「放棄」的區別,秀樹並不瞭解。』
光是閱讀這段村上龍所寫《最後家族》文字便令我傷悲不已,自己所認定的初戀男友卻每天被擺放在無法逃離的「繭」之中:花綸罹患了重度憂鬱症,每天在我見不到的地方獨自承受身心上的煎熬。
咖啡廳內碰巧播放出yolatengo(優拉糖果)的”tearsareinyoureyes”(你眼中的淚水),一首節奏極為緩慢的輕柔悲傷抒情曲。
“tearsareinyoureyes...everynight
althoughyoudon'tbelievemeyou'restrong
darknessalwaysturnsintothedawn
andyouwon'tevenrememberthisforlong...
whenitendsalright”
這顆糖果現在一點都不甜,苦澀滋味差點誘發我的淚腺。有一次深夜失眠,我撥了電話給花綸,要求他唱一首輕柔歌曲好讓我可以入睡,他裝模作樣清了清喉嚨,在電話另一頭唱出這首歌卻相當難聽,反而讓我更加輾轉難眠。
我擦掉眼淚,閉起雙眼,試圖回憶那時花綸的乾癟歌聲,腦海卻隨旋律浮現出《大河戀》的影像。
倔強的保羅不願意離開家鄉米蘇拉小鎮,是一種自虐式的心靈傷害或是對抗既有的宿命?
每個人的原生家庭與成長過程,皆會深刻影響自己的人格發展及未來規劃程序。即便想方設法逃離原生家庭,殊不知早已在孩提時期就被打入無法抹滅的意識影響。不論花綸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斬斷現有與過去的一切,自由地往前加速奔跑。
腦中再次出現孤寂的花綸拿著沒有魚鉤的釣竿,在深夜時分循著大黑腳河溯溪而上,保羅在他身後默默跟隨。銀白月光灑在河面,發出熒熒亮光。
兩人一前一後逆流而上,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抵達溪流源頭,映入眼簾是一座巨大石牆,大黑腳河發不出任何語言,四周瀰漫無以名狀的死寂─隱隱約約從大石裡傳出了小野未央奈的聲音……
「你知道嗎?那天晚上,花綸的憂鬱症復發,他忍不住打電話給我,第一次在我面前傷心落淚,甚至一度想要…」一小時之前,小野未央奈強忍悲傷,哽咽地無法把話說完。「所以他現在住院了,必須被徹底隔離兩週才能出院。」
晴天霹靂的答案使我全身癱軟,我無法想像對我言聽計從又古怪的花綸竟然有重度憂鬱症。花綸在我面前雖不到開朗的程度,卻時常逗我開心,對我的各種捉弄行為總是不以為意,甚至會應我的要求模仿《蠟筆小新》裡的「動感超人」與「肥嘟嘟左衛門」─那頭拿著武士刀的卑鄙小豬。
在激情纏綿的時候,他溫柔體貼又充分理解我的需求,甚且會對我說:「小亙,你跨坐上來,自己掌握節奏,用你喜歡的方式進行,你要學會真正掌握自己的身體和情慾自主權,這樣才有最棒的自由性愛。」
雙頰發燙的我,以狂野不羈的韻律享受每一秒自由,花綸則是拼命忍住即將噴發的慾望,好讓我能夠獲得更多的快樂。
我攪了攪冷掉的咖啡,酸澀氣味將我從回憶中拉出。
就讀心理系的我實在太過粗心,在那座小城堡待上不少時間,只耽溺在甜蜜性愛與無拘無束氛圍之中,絲毫沒有發現他的異狀或這些「暗示」─第一次過夜時,花綸並非吃下保健食品或壯陽藥,而是不得不吞下具有強烈副作用的安眠藥和抗鬱藥物。
當初花綸只索取「一成時間」做為報酬,是否也是一種暗示?年輕時的戀愛總追求著天長地久,他卻只想在短時間內見到我的純真笑靨,極盡所能滿足我的任何要求,即便是多麼荒謬無理。
「花綸,既然有停止條件,應該也有對應的規定吧?」發生第一次親密接觸的那一晚,我裸身依偎在他懷中問道。
花綸看了《吻》一眼後回答:「就在停止條件的隔壁。附解除條件之法律行為,於條件成就時,失其效力。解釋方式正好和停止條件相反,一段確定的關係,在約定好的條件出現時,消滅了那段穩定關係的效力,所以稱為『解除』條件。」
「解除條件」應該是愛神的終極剋星:戀愛停止條件可以有很多項,甚至必須有很多條件,一步又一步緩慢前進,最終才能攜手同行,然而戀愛的解除似乎僅需要出現一個要件,就足以毀掉先前所有累積的愛戀和努力,好比一滴墨水便足以讓整杯純淨泉水轉瞬成黑。
我眼神空洞望著店內懸掛的《大河戀》海報,獨自循著大黑腳河回溯至一小時前的時空。小野未央奈猶如以王者的威勇姿態,全力揮出一劍,斬斷了綿延百里的河水,卻加深了我對花綸的思念及愧疚。
小野未央奈面色凝重說:「其實我和他是在醫院的候診室相遇認識。」
由於小野未央奈患有輕微憂鬱症,加上那時經常發燒頭痛,偶有出現幻聽症狀,她在候診等待就醫之際,巧遇同修一門課的花綸。
那時兩人尷尬地面面相覷,接著相約一起用餐,傾吐彼此藏在心中的秘密。相互關懷的情愫,或許在充滿藥味的候診室便開始悄然醞釀。
花綸的母親有躁鬱傾向且不願就醫,三四年前,也出現了類似侵蝕小野未央奈的症狀,於是他早已對「抗nmda受體腦炎」略作粗淺研究,因此順利幫助小野未央奈逃過誤診的命運。
他的母親也未染上「抗nmda受體腦炎」,只是躁鬱問題始終未能獲得解決,反而變本加厲。這一點讓花綸非常困擾,也深受其害。
只要家中有人罹患憂鬱或躁鬱症,就不再是一個人的疾病,而是整個家庭所必須一起面對的問題。
這卻是現在家庭與社會最為缺乏的觀念,許多人都認為憂鬱、躁鬱症不是疾病,是無法自我控制的懦弱或衝動,純屬個性上的缺陷或逃避現實的藉口。
溺水的人無法自救。
花綸縱使聰明又努力,也無法拯救重度憂鬱的自己,更無法脫離原生家庭。家家果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從小到大,他的母親動不動就會大發脾氣,針對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斷指責叨絮,卻未曾對他的課業或身心狀況有所關心,甚至會辱罵他「去死」,經常用言語霸凌傷害花綸的心靈,日積月累下,成為壓垮他情緒與身心的「西西弗斯巨石」。
「我好羨慕很多同學可以一家和樂融融外出用餐,我和家人很少一起上餐館,記憶中一起外出吃飯的次數寥寥可數。」
他曾如此對小野未央奈吐露無奈心聲。
花綸和家人的關係長期不睦,加上個性和一般人有點「不一樣」,因此朋友也相當少,綜合諸多因素導致身體出現問題,腦中5-hiaa傳導有所異常,在高三的時候因為嚴重失眠問題,被診斷出罹患憂鬱症。
5-hiaa是腦神經傳導介質「血清促進素」的代謝物,腦部血清促進素的濃度高低和自殺傾向有重大關聯性。
多數學者主張:血清促進素和人類情緒穩定度及衝動控制力有關,腦中血清促進素過低的人,容易情緒不穩導致行為衝動,向外則是攻擊他人,對內者,便是誘發自殺或自傷的行為。
「其實他本身就住在臺北,為了避免和家人有所摩擦,更想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於是努力上家教賺取生活費,以便在外租屋獨居。」小野未央奈面露憂傷,語氣柔和,彷彿想要代替我好好憐惜花綸。
許多人誤以為憂鬱症是單純心情沮喪低落,從而打不起精神做任何事,根本就是無法抗壓的「爛草莓」或想太多,被社會給淘汰也是罪有應得─更為偏激的想法是憂鬱症患者就是神經病。
實際上的狀況正好相反,根據醫學研究,許多後天性憂鬱症患者乃因抗壓性過強,過度追求完美而將事情全都一身攬下,卻不知道何時與用哪種方式排除身心壓力,最後導致「身體」出現問題。
在身心互為表裡之下,整體狀況越來越差,憂鬱症便悄悄跑來敲門,未經主人同意下,大搖大擺擅自住進了病患體內,大口大口吞噬腦中的快樂,最後連孤獨的靈魂也不放過。
多數的病患可在短時間內復原,自行回到原有軌道上繼續往前奔跑,也有像花綸這樣的慢性病患者甚至是「頑固型憂鬱症」,永遠無法痊癒,身心必須讓憂鬱症住上一輩子,就像高血壓、心臟病或糖尿病,一生與其痛苦地共存。
重度憂鬱症慢性病患者也不該被汙名化,或是揹負社會的刻板陳見。既有的偏見觀念或汙名化,是一種該被譴責的「扭曲式社會達爾文主義」。
「不要想太多喔!」、「看開一點啦!」、「你要趕緊走出來,加油!」
到底是要看開什麼?我都生病了,身體很不舒服,你是要我走出來去哪裡?
你自己知道該何去何從嗎?為何不叫那些坐輪椅的人都站起來?我就是因為太過努力才會變這樣,你還叫我繼續努力?到底是要加油什麼呢?
這些來自社會的誤解聲浪,必須在「認真對待憂鬱症」下重新檢視。人們的嚴重誤解或歧視,都將造成病患的二次傷害,或是成為加重病情的外來因素之一。現代版的另類「傷寒瑪莉」越來越多,無知與誤解導致更多的悲劇。
一直以來,花綸對自己要求甚高,加上5-hiaa傳導異常,摻雜其他環境及心理因素,情感纖細的花綸時常處在過度沮喪的狀態,對周遭人群感到厭煩與排斥,社會現狀使他對未來感到絕望,這也是他嚮往無知之幕下高貴野蠻人戀愛的主因。
花綸長時間反覆想著終結自我生命,奔向卡繆所言的至高荒謬,於是一度被安排住院治療卻遭到他婉拒。
矛盾的是:花綸長期服用「選擇性血清素再回收抑制劑」(ssri)的抗鬱藥物,情緒及血清素可以獲得一定改善,但是該藥物的兩大副作用卻是易導致失眠和「增強自殺意念」!
「由於許多抗鬱藥物副作用的緣故,使得花綸陷入『藥物套套邏輯』,很多時候看到那些藥物,竟然就動變得心情低落,可是又不得不服用,你說該如何是好?」小野未央奈起身開啟兔籠,抱起了變胖的阿咖後說:「一年前,他和當時短暫交往的女友分手,成了身心情緒徹底潰堤的引爆彈。」
我失魂落魄站在兔籠前,傾聽小野未央奈的述說,阿瑪蒂蒂絲豎起雙耳,猶如聽見了大黑腳河水衝進我內心的水流聲。
花綸非常喜歡前女友,阿咖及阿瑪蒂蒂絲就是前女友無情離開後所留下的「禮物」。當初他的前女友養了兩隻兔子,剛好一公一母,阿咖和阿瑪蒂蒂絲便是「愛的結晶」。
花綸前女友之所以會養兔子陪伴自己,其實是因為太過寂寞。
那時她尚未遇見花綸,該時的男朋友是富家子弟,花錢如流水卻毫不在意,完全用金錢和物質制約僅是大學二年級的她。可是再多金錢也買不到真摯情感,她開口向當時的男朋友傾訴自己十分孤單,非常需要陪伴,孰料答案就是請她自己飼養寵物排遣寂寞。無奈之下,她便養了兩隻小兔子,緩解內心的孤寂。
後來因緣際會遇見花綸,在諸多困難下,花綸一個人費盡千辛萬苦,披荊斬棘,除去所有阻礙,兩人開始交往。
他竭盡所能療癒前女友被愛情刺傷的心,讓她得以重新站起來擁抱未來與愛情。造化弄人,前女友受不了金錢誘惑與制約,居然偷偷揹著花綸與辜負她的男人藕斷絲連,在交往期間和對方發生關係,最後又重回金錢打造出的華麗囚牢,狠心把花綸給拋棄,奔回前男友懷抱。
金錢永遠可以買到更好的女人,花綸深愛的女子很快就再度被棄之如敝屣,只有在男方想要發洩性慾時,才會跑上床來享受她的絕美身體。
偶然得知訊息的花綸更是傷心不已。厭惡這個體制卻又希望自己也能滿足前女友所有的物質需求,矛盾糾葛的情緒,像海嘯衝擊花綸的價值觀與脆弱內心。
花綸整整哭了三天三夜,足不出戶,日夜晨昏對他而言根本毫無差別。失戀的嚴重打擊,使憂鬱症進一步惡化,逼不得已下住進了醫院療傷。
「有一度因為這顆藥物的緣故,使得他的口說表達能力出現問題,沒辦法順利說完整句話。但是面臨難以形容的焦慮與恐慌襲擊時,又不得不吞下這顆藥。」小野未央奈起身拿起藥袋中的xanax,和著礦泉水一起吞下。「我有時也被迫得服用這顆藥,我真希望將來不要再見到這顆粉紅色的鬼東西。」
小野未央奈的震撼性話語像是洪水般衝擊我的耳膜。
我想起曾和花綸一起聆聽theverve(神韻樂團)的“thedrugsdon'twork”(藥物發揮不了作用)。
“andihopeyou'rethinkingofme
asyoulaydownonyourside
nowthedrugsdon'twork
theyjustmakeyouworsebutiknowi'llseeyourfaceagain”
「”drugs”既是藥物也是毒品,真的是一體兩面。」他的手指捲著我的一頭烏黑秀髮感嘆,那時我不小心得了感冒,花綸細心地照顧我,並且在不服藥的狀況下,利用礦物質療法及大量補充水分讓我迅速痊癒。
在我見不到他的時候,孤零零的花綸每天得吞下這麼多”drugs”,隱忍說不出的愁苦,面對比黑更黑的憂鬱侵蝕,卻在我面前硬著頭皮模仿「肥嘟嘟左衛門」,把我逗得捧腹大笑,在床上滾來滾去,阿咖與阿瑪蒂蒂絲在兔籠裡手舞足蹈。
「你若愛她,讓你的愛像陽光一樣包圍他,並且給他自由。」小野未央奈把阿咖放回兔籠,走近我的身旁,伸出左手將我的長髮撩至耳後,輕聲唸出泰戈爾的詩句。
「原本以為你可以替他帶來日暖風嬌的和煦陽光,結果卻是不折不扣的致命之戀。愛所帶來的快樂,足以療癒精神上的苦楚,但是他卻變得越來痛苦,你說說看自己的美麗究竟為他帶來些什麼?」小野未央奈左手撫摸著我的臉龐。「你和他之間根本沒有愛。打從一開始,花綸就不該向你索討『一成時間』報酬,換來需要更多時間療傷的痛苦。況且你一開始就是抱持好玩的心態,把他當成只能付出,不能要求愛情的單戀囚犯,讓自己逃離遭男友背叛的陰影,不是嗎?」
我雙手握拳,強忍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回答:「不…不是這樣的,我還有第三…」
小野未央奈沒讓我把話給說完。
「過去半年,花綸好不容易從幽暗井底爬了上來,準備和我一起漫步在綠茵之上,卻突然冒出過度天真的你。一時迷惘的他如同安伯託.艾可,錯把『羅馬』當成『玫瑰』,竟然把『罌粟』當作『荷花』而被你矇蔽雙眼,導致現在失足受傷。或許你認為戀愛遊戲有趣又刺激,好比中世紀的騎士行俠仗義,濟弱扶傾。事實上,真正的騎士及其精神早已蕩然無存,你只不過是濫用戀愛權利又妄自尊大的唐吉訶德影子。」
「不是,我不是那種人,我一定可以替花綸帶來真正快樂,分擔他的憂愁痛苦。我愛…」
「你沒有資格說出那句話。」
小野未央奈打斷我發自內心的話語。
此刻,我的處境比寇蒂莉亞還糟高,連說出”love,andbesilent”的機會也沒有。
「請還給花綸自由,別再把他當成『客體』了。我會讓他重新振作,親口對我說出那句無法對你傾訴的話。」小野未央奈縮回冰冷的左手,塞給我一個黑色紙袋,裡頭是我的休間服與bratop內衣褲。
我轉頭望了阿咖與阿瑪蒂蒂絲一眼,右手伸進包包內握著小白,猶豫該不該把牠交出去?
我閉起雙眼,默默流下了淚水。
也許極度痛苦的花綸確實需要針筒與藥匙,躲在自己的小城堡中找尋短暫救贖。深深瞭解他的小野未央奈足以帶來妙至毫巔的性愛,也可以和他依照愛情藍圖構築理想戀情。
我是不是應該隨著那條河水而去,不再希冀荷米斯從河裡現身把花綸還給我?倘若當初沒有弄傷他或自己更加細心,現在也不會弄丟了自己的初戀男友。
包包裡的小白髮出震天吠聲,要求我千萬不能在此時放棄:「他絕不會因為一時無理的衝動,花了五個多鐘頭找小亙,就只是為了歸還手錶,更不會無緣無故索取一成的時間報酬,他是真的愛小亙。即使圓桌武士分崩離析,西塞羅捍衛的羅馬共和國榮光不再,昔日的玫瑰僅存其名,盧梭的高貴野蠻人難以活在這個社會之中,大黑腳河中的保羅已經消逝,花綸對你的真心表白會一直在時間之流裡存在,他不是對小亙說過『物體恆存』嗎?你要相信他的付出與真心。」
在我躊躇之際,小野未央奈伸出右手,撫去我臉上的淚珠:「對於自己所喜愛的人事物,究竟是放棄或是堅持比較困難?許多人都認為放棄較為容易。錯了,其實要真心放棄相當困難,繼續堅持反而比較容易。你認為呢?可是你的狀況不一樣,現在對你而言,放棄反倒比較輕鬆又簡單。」
我的雙手不停顫抖,放棄與堅持究竟哪一項選擇比較容易?我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或許現在不是必須二擇一的狀況。
睜開雙眼後,我逕自從《漂鳥集》中抽出那張手抄信紙,身旁好似吹過一陣清風,我關上那座小城堡的大門後,轉身離去。當初引領我進入夢鄉的漂鳥再次出現眼前,與我一同步入無盡黑暗。
我才不會做出無畏堅持,更不會輕言放棄,我一定要把花綸從黑暗深淵拉出來,給他無窮希望,要他在陽光底下模仿肥嘟嘟左衛門,盡情發出笑聲,接著和阿咖、阿瑪蒂蒂絲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直到精疲力盡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