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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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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欽.朝戈倒在水中,水流很冷,他恍惚中想起當年在小豬籠裡跟著他那天真多情的母親隨著溪水漂流,他看著她被淹死,看著自己被水吞沒。

也看著她站在水中,沐浴著月光,像他一樣正在死。

他伸出手,手指努力拉開衣物,想要拖拽出裡面的東西.....

他帶來了的。

帶來了跟她交易的誠意。

應該可以說服她的.....他們本該共享天下。

羥族,桁朝,都不配讓他們為此白受苦難。

權力應當在他們腳下。

雜種啊....雜種。

手指僵硬,落下。

就這麼直直看著奚玄。

奚玄也看著他,部曲頭領拖著重傷過來,拿起盒子,他識貨,因為聽鬼醫說過。

“冰盒?裡面是大疆雪蓮啊....公子...您得救....”

他歡喜不已,遞過盒子。

奚玄微怔,看著盒子片刻,想起了最早入樂園。

第一面時,哈日爾殘暴,傷她至深,但竟然也沒死,好色之徒,倒也有幾分留性命長期把玩的意思,喊來巫醫要給她上那藥,因怕留子嗣。

那巫醫把脈,說她不必用那藥。

“藥人啊,本無生育能力,不必用藥。”

哈日爾問:“天生石女?”

“不,後天用藥的藥人,被毀的身子,不會有子嗣的,王子放心。”

“朝戈,搭把手。”

“這女的血是好東西,好多毒藥積攢其中,可得放血研究研究....”

哈日爾是開心的,隨口問她能活多久。

“用不了多久咯,這種人,五年撐死了,而且病發時可生不如死....要救她,除非神仙,要麼是咱們天山的大疆雪蓮。”

哈日爾笑。

“這種玩意兒也配?”

“朝戈,你看著,本王去洗澡。”

那時她昏昏沉沉,瞧見搬運自己的人俯視她。

眼神冷漠。

——————

奚玄站在那,漠了半響,忽然手指一揮。

木盒落溪流。

冷漠又薄涼,帶著對自己性命的厭憎跟疲乏。

也....有對他的狠絕。

黑暗中,有部曲急死了,飛快跳水去追。

她不管,轉身蹣跚,捂著被刺穿的腹部艱難.....

“小紅,小紅....”

一個部曲拖著傷跪下,“公子,屬下在此。”

奚玄一怔,然後林中有動物叫喊,接著一頭驢歡快跑出。

那少年部曲尷尬不已,卻又紅了眼,眾人群體跪在地上。

看她艱難爬上驢背。

“公子,您要去哪?”

“去我該去的地方....還有個地方忘記收尾了。”

奚玄的聲音很沙啞,因為虛弱,血水也從腹部流淌到驢背上。

她快死了。

太好了。

——————

從周園出來好幾日後。

某地深山中,世間幾無人知也是人跡罕至的青鬼老巢,一個老者提劍殺入殺出,在無數部曲跟反叛的青鬼門人中將那些邪人堵死在祭壇大門口。

老者沐浴著月光走近,看到了那個巫師。

“大薩滿啊,可算找你了。”

“鳩佔鵲巢,很不禮貌。”

那薩滿看向背叛的青鬼,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她當年放過一些人,給自己留了禍患,我當初還以為是那小兒心慈手軟,現在看來真是步步玄機。”

“不過,勝負還未可知。”

“大軍在疆,你們桁朝,無一人是貪狼之敵。”

“是嗎?”

周太公神色微妙,也不說,提劍殺入。

也不知多久,一身浴血的他提劍蹣跚而出,在部曲的衛護下走到了外面平臺的大石頭上,端坐著,看著月亮。

後面,大薩滿慘不忍睹的屍體被拖出。

周太公看著明月,平靜說了話,彷彿自言自語。

“謀士以身入天局。”

“舉棋勝天半子。”

“以命相敬。”

必死了啊,那孩子。

王都。

桁帝躺在床榻上,臉色灰敗,握著手中書卷若有所思,再看向對面侍奉的太子妃。

“原來如此,這是她當年給你的禮物,她的書札,其實是早料到了萬一她遇險,就讓你用這個救奚氏一命?”

周燕紓:“是,我曾把她交給老夫人,但她沒要,說,奚氏也不值當讓微生姑姑如此退讓第三次。”

“所以,我就把它給了陛下。”

桁帝:“哦,所以你在上面下毒了,讓孤長久接觸,慢慢中毒,是當年她下獄開始,你們就有了這樣的心思?”

“所謂天局,也包括殺孤。”

“這是你們兩人的謀略?”

周燕紓面無表情吹著湯水,彷彿進行伺候帝王,淡淡道:“滇邊瘟疫起時,那會我想做一個醫者。”

“她最初想做什麼,沒人知道,因為每個人都在被推動著往前走。”

“可是陛下,沒有哪個氏族生來就具備合理想用至高無上王權的資格。”

“太祖之下,三代而斬,先帝跟您,都沒能讓人滿意——比如,您敢說當年提前得知先帝要殺涼王時,您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我祖父跟奚公?”

“所謂摯愛情深,所謂家國為重,其實前提都是——這是你言氏的天下。”

“您那會應當就猜到了,假設祖父他們提前知道,那他們的選擇一定是捨棄先帝,扶持涼王。”

“所以,你服從了一個王族子弟的天性,為保自家王權,最終替所有人做了抉擇。”

“對嗎?”

第85章 天命(結局)

——————

是這樣嗎?

桁帝自己都分不清了, 他感受到了毒的厲害,隱約中,想起溼漉漉的那一天自己走進涼王山寺時瞧見下屬正在掃洗庭院。

血, 流淌, 有些溝壑積攢了凝固的血液,在很深的溝裡,下屬怎麼也洗不到,洗不掉。

他木著臉,聽太監在罵人。

這是他父親的命令——他要人把這裡洗乾淨,一如恨不得告訴全天下的人他是決策沒錯,殺涼王一脈不是什麼髒汙的事,但又不能讓人看到任何痕跡, 查不到任何源頭。

源頭是什麼?

是人心。

他也記得那是前去抱訊時低頭不看奚周兩人的臉色, 但兩人並未懷疑他,而是震驚之後的怒意,怒意之後的沉默。

再籌備情理。

救人, 穩住局面。

自己成了最終得利者。

其實應該預判到了,他知道自己會被信任。

但不安是真的, 惶恐是真的, 不願也是真的.....後悔, 也是真的。

他看到了答應了活下去的舊日愛人自劃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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