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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兇手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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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暴自棄地看著崔浩,放棄了要和他說些什麼的念頭。

葉輕舟退後兩步,悄悄對王皓陽說:“皓陽,你先走,今天的事跟任何人都不要說。”

王皓陽憂心忡忡地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葉輕舟忽然綻出一個明媚的笑容,輕跳兩步上前,親親熱熱地挽住了黎溯的胳膊:“黎溯,你看完了沒呀,我都等你好久啦。”

黎溯被她突然的親暱弄得一愣,轉頭卻見她緊緊地貼著自己,目光溫柔而堅定。

崔浩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這位是?”

葉輕舟自來熟的本事又有用武之地了:“你好,我叫葉輕舟,你應該沒見過我吧?我跟黎溯認識也是巧合,兩年前我遇到危險,是黎溯見義勇為救了我。但是他為了救我自己受了重傷,這兩年一直在慢慢調養,人都瘦了好些呢。”

黎溯雖然心情不大好,但還是為葉輕舟睜眼說瞎話的功夫暗暗咋舌。

崔浩多少有些知道黎溯家裡的事,現在聽了葉輕舟這番解釋,一時間倒不知道該信哪一邊了。這時球場其他人也湊了過來,裡面有不少人都認識黎溯,葉輕舟更來勁,一套瞎話編的有鼻子有眼,恨不得連戶籍警都能給糊弄過去了。

“那你倆現在這是啥關係啊?”有好事者看著葉輕舟的動作八卦地問。

葉輕舟沒羞沒臊地往黎溯肩上一靠,甜甜地笑著:“我當然是想以身相許啦!但是他可難追了,我還得繼續努力!”

崔浩他們見狀,心裡不禁有些酸溜溜的。

“艹,黎溯你小子差不多行了啊!這麼漂亮的姑娘看上你,你還裝個屁啊!要不要現在就點個頭,哥幾個立馬改口叫嫂子!”

“我早幾年就說過,黎溯這小子運氣忒他媽好,老子也做過不少好事,咋就沒一次撞上豔福的呢?”

“大爺的,球打不過黎溯,找物件也比不過他,還讓不讓人活了……”

大傢伙你一言我一語忿忿不平地聲討著黎溯,而黎溯卻在他們喋喋不休的怨言中,奇蹟般地從心如死灰的狀態恢復了過來。

葉輕舟的離譜有時候也挺管用的。

“喂,黎溯,哥幾個什麼時候能吃上你的喜糖啊?”崔浩壞笑著問。

葉輕舟像個傻憨憨一樣搶著回答:“快了快了!他已經答應我這個週末陪我約會啦!”

黎溯突然全身一震,在眾人的起鬨聲中冒了一身冷汗。

葉輕舟察覺到他的異樣,若無其事地對眾人笑道:“好了好了不能再和你們說了,我們要抓緊時間趕車去了,回頭再跟你們彙報好訊息!”說罷便拉著黎溯離開了。

黎溯似心裡壓著一塊巨石,被葉輕舟拖著走了十分鐘後,他終於下定決心站住腳步,拉住葉輕舟對她說:“我們這個週末不要出去玩了,哪裡都不要去,就在——”

葉輕舟不等他說完,突然指著他的臉驚呼:“黎溯,你流鼻血了!”

黎溯一愣,伸手摸了一下鼻子,果然沾了滿手的血。

流鼻血不同於外傷,沒辦法用止血藥止住,葉輕舟分毫都不敢耽擱,當即攔了一輛車帶著黎溯直奔醫院 。而當計程車終於駛到醫院門口時,葉輕舟身上帶的所有紙巾都已經被黎溯的血浸透,連兩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血跡斑斑。

葉輕舟驚惶地拉著黎溯跑進醫院,顧不上先來後到直闖急診室。坐診的大夫剛好是從前給黎溯看過病的耿醫生,見到黎溯流血不止的樣子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由分說開通綠色通道,直接將黎溯推進了搶救室。

葉輕舟被攔在門外,看著自己手上那一大捧帶血的紙巾,心裡慌得直打顫。她想安慰自己說這只是一場意外,可腦海中卻一陣陣泛起不好的預感。

走廊裡人來人往,大家都忙著奔波自己的事情,間或有人詫異地看一眼葉輕舟手裡的紙巾,但也只不過是好奇一瞬,很快就走掉了。葉輕舟不傻,她知道流出來的血已經沒有半點用處,可那些紙巾她就是不忍心丟進垃圾桶裡,好像丟掉它們是在糟蹋什麼寶貝一樣。

不知等待了多久,搶救室的門終於開啟。黎溯意識還清醒,甚至看見葉輕舟的時候還安慰地拍了拍她:“別擔心,沒事了。”

葉輕舟焦急地問:“醫生有沒有說你為什麼會流鼻血?”

黎溯無奈地笑笑:“這幾天吃了點我二姨弄來的補品,都是性熱的,補過頭了。”

葉輕舟半信半疑,還要再問,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來電的人是程子昭,不知出了什麼事,他在電話那邊似乎有些難為情:“葉老師,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你今晚有事嗎?奶奶有點不太舒服,能麻煩你過來看看嗎?”

黎溯也聽見了他的話,揮揮手讓葉輕舟安心過去:“血已經止住了,我就在醫院裡,這麼多醫生護士照看著不會有事的。阿昭是個男生,照顧奶奶不在行,還是得辛苦你跑一趟。”

葉輕舟放心不下黎溯,可奶奶那邊又不能坐視不管。想著黎溯的話也在理,她只好反反覆覆地叮囑了黎溯一大堆話,然後滿腹憂慮地走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黎溯按亮手機,手機上正是和程子昭的對話介面。

他在“想辦法幫我支走葉老師”的下面又發了一條:“她過去了,你能拖多久是多久。”

第二十二章 逼上絕路

將黎溯安置在觀察室後,護士們退了出去,屋裡只剩下了黎溯和耿醫生兩個人。耿醫生坐在病床邊,手裡拿著黎溯的化驗單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多遍,最後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最初認識黎溯,是在七年前給他做闌尾炎手術的時候。那本是個做慣了的小手術,卻不想這孩子在術中突然大出血,術後仔仔細細排查了許久才查出他有遺傳的血液病。只是這病雖然沒法治癒,但只要日常多加註意也不會危及生命,所以耿醫生當時並沒有過多地擔心這個孩子。沒想到七年過去,已經長大成人的黎溯又一次成了他的病人,而這一次他的病情,實在不容樂觀。

“黎溯,這些年,是出了什麼事嗎?”耿醫生看著他毫無血色的面孔懇切地問,“我醫治過許多有先天性凝血功能障礙的患者,這種病病程發展十分緩慢,對大多數患者來說都不會影響壽命。可為什麼你的病才七年的功夫,會惡化到這個地步?”

黎溯無顏和他對視,垂下眼看到他手裡的化驗單,上面是一排排觸目驚心的結果。

“黎溯,當年你出院的時候我就叮囑過你,一定要儘量避免受傷流血,你根本就沒聽我的話,對不對?”

黎溯把頭埋得低低的,像個做錯了事正在挨訓的孩子。

耿醫生感覺到他似有難言之隱,回頭看了一眼緊鎖的房門,又壓低了聲音問他:“黎溯,你的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絕不是一次兩次受傷造成的。你到底遇上了什麼事?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到你。”

黎溯緩緩抬起頭,目光在耿醫生面上逡巡了一圈,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開口問道:“耿醫生,我的病到底怎麼樣了?”

耿醫生面含不忍,欲言又止。

黎溯心裡隱隱意識到什麼,面上卻平靜得像在說別人家的事情:“耿醫生,我媽媽兩年前去世了,我爸爸忙著工作一直不管我。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有什麼話,您直接告訴我就好,我都能接受。”

耿醫生沒有想到黎溯家裡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黎溯媽媽美麗而幹練的樣子——她竟然已經離世兩年之久了。

“這是你第一次流鼻血嗎?”

黎溯點點頭。

耿醫生面色有些無奈:“凝血功能障礙,最開始表現為流血時間長,止血困難,嚴重者無法在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下自行止血。而在反覆多次大量失血後,病情會逐步惡化,開始出現自發性出血,而這種出血又會加速病情發展,形成惡性迴圈。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以後會出現得越來越頻繁,起初是鼻腔、牙齦出血,然後慢慢出現毛細血管破裂,等病情發展到器官出血的時候……黎溯,你要有思想準備。”

黎溯聽完了他的話,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態,好像十分清醒,又似乎完全茫然。

他憑藉本能機械地問:“耿醫生,麻煩您跟我說句實話,我還有多長時間?”

耿醫生注視著黎溯年輕英俊的面龐,良久嘆息道:“你不能再把自己搞到受傷流血了,如果你能做到的話……應該還可以撐過半年。”

浴室裡霧氣繚繞。黎溯站在花灑下面,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任由熱水從頭頂嘩嘩地澆下來,順著他的身體,滑落到地面。密閉的空間,隆隆水聲填滿了耳朵,蓋過了窗外的車水馬龍,就好像只要一直站在這裡,就可以阻隔外面那個世界。

黎溯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水流衝得他身體失去了知覺,他才疲憊地抬起手把水關上。水聲消失的一瞬間,小窗外響起一聲長長的鳴笛,似乎是在提醒黎溯,這個他厭惡的世界一直就在,他逃不了。

他溼著身子,慢慢踱到洗手檯前,伸手去抹鏡子上的水霧。兩年了,兩年裡他從不在這面鏡子前逗留,到今天,他突然想看看自己。

鏡子上殘留的水珠把他的樣子折射得模糊虛幻,可即便如此也修飾不了他因為消瘦而凹陷的臉頰,病態的臉色,黯淡的眼睛。黎溯雙手撐在洗手檯邊緣,湊近鏡子,仔細看著裡面那個兩年沒有見過了的人。

他忽然發覺,他每天都只想著那一件事,想到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人的存在,忘記了自己有軀殼,有感情,有生命,他都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叫黎溯的人。

一轉眼,這個叫黎溯的人,都已經成了這副樣子。

他垂下頭去,看見了洗手檯下面,自己赤裸的腿。

小腿完好無損,而膝蓋上面……

累累重疊的刀疤,如同成百上千條蜈蚣密密麻麻匍匐在他腿上,連他自己看了都覺得噁心。

他想,我這麼醜陋,難怪會被這個世界厭棄。

他垂在洗手池邊上的手指驟然抓緊。

媽媽,離家前最後那個夜晚,我和你吵了架出門之後,你,是不是也像現在的我一樣,孤立無援,卻又別無選擇?

所以我會有今天,都是我的報應,我做下那麼多的錯事,我的罪到死也無法洗脫。

他木然地擦乾了自己,穿上舊得褪了色的衣服,壓下門把手走出浴室,秋夜的低溫猛地撲在他身上,讓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噤。

冷。不僅是因為入了秋,更是因為這房子太空了,空了太久了。

黎溯就這樣站在浴室門口,邁不動步。他發現他害怕這所空了兩年的房子,它不是他從前那個家,它只是一個冷冰冰的陌生的盒子,盛裝著不成人樣的黎溯,盛裝著他流掉的血,盛裝著那段滿是孤寂、打罵、心驚膽戰的不堪的日子。他一步也不想再走進去,他怕。

髮梢上沒有擦乾的水滴滴答答落在他肩膀上,冷得像細碎的冰碴。他面色發紫,渾身不住地發抖。忽然想起一年前,他在松蕩山腳下醒來那一次,那天的凍雨也是這樣打在他身上,溼冷得像是地獄。

自從媽媽走了,他又有哪一天過得比現在好?他這兩年,不就是一直在地獄掙扎嗎?他拿他的所有去跟他們拼,拼到最後他連這條命也豁出去了,可對方卻幾乎是毫髮無損!

在那些人面前,他根本渺小的連一粒塵土都算不上!

那麼這兩年的時光,他失去的所有,承受的苦痛,又是為了什麼?

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都涼了下去。

面無血色的白熾燈明晃晃懸在頭頂,小窗外的寒樹瑟瑟搖動。

就在這時,被他扔在邊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亮起的螢幕上,顯示著那個最近常常冒出來的名字。

葉輕舟。

黎溯又狠狠打了個哆嗦,蹲下身去撿起手機 ,看著葉輕舟的名字熒熒閃動,像是在催他快點接起來,她已經憋了好大一肚子的話了。

“喂。”

“喂?黎溯?哎呀你終於接電話了急死我了我給你打了多少個你知道嗎?打給醫院醫院說你已經回家了你又一直不接電話我以為你暈倒了我又沒有你家鑰匙嚇死我了!你現在怎麼樣了頭暈不暈沒再流血了吧晚飯吃了沒呀……”

熟悉的超大嗓門,熟悉的不加標點的大長句子,八婆一樣煩人的嘮叨,一個人能鬧得一棟樓跟著共振。

黎溯忽然聲音顫抖起來,急切地問:“你在哪兒?”

“在你家門口!”

黎溯連結束通話都來不及按,丟了手機奔到門口,哐啷一聲開了門鎖,嗖地將葉輕舟扯進來,在大門撞回門框的巨響中一把抱住了她。

動作太快,葉輕舟魂兒還在門外打電話,人卻已經被黎溯包裹在懷裡動彈不得了。

黎溯不管不顧地抱著她,毛茸茸的腦袋低下來蹭著她的耳朵,下巴抵著她的後肩,大口大口的呼吸帶動胸腔劇烈的起伏。懷中的人並沒有愣太久,很快抬起胳膊環抱著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溫暖的雙手貼著他的背,細細摩挲。

他知道她就是這樣的性格,永遠懂得什麼時候不該多問,永遠會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他需要的東西。所以他需要她,他早就發現他特別需要她。

“你來了。”他緊緊抱著她,似乎不能接受他們之間有絲毫縫隙。

葉輕舟任由他把自己死死按在懷裡,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他的背:“對呀,我來啦。”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感激葉輕舟那離譜的死纏爛打,感激她傻缺一樣愛管閒事的熱心腸、什麼冷場合都能給攪得雞飛狗跳的聒噪,感激她在自己一次又一次冷落她、嫌棄她之後依然沒有離開他,他知道她不是傻,她只是太好、太好了。

葉輕舟順著黎溯的背,手一癢又想去擼他的頭髮,結果一摸才注意到他頭髮是溼的:“呀,你剛洗完澡啊?我說你怎麼一直不接電話呢!糟了,我還髒著呢,你這不白洗了嗎?不過沒關係,我這衣服就是你搞髒的,咱倆就算扯平了!話說你這熊孩子作妖真會挑時候,上次那件襯衫就是剛穿兩次就被你搞報廢了,今天這件我頭一回穿呢!”

黎溯鬆開她,看著她故作輕鬆的樣子,忽然輕輕喚了她一聲:“葉輕舟。”

葉輕舟心裡忽悠盪了一下,臉上完好的表情忽然漏洞百出。

這是黎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這是黎溯第一次認真地稱呼她。

黎溯迎著她呆呆的注視,片刻後認真說下去:“你的名字……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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