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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兇手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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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緩緩進站了。葉輕舟單手撐地站起來,黎溯也跟著起身,卻起得太急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過去,被葉輕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葉輕舟趁機附在他耳邊輕聲說:“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眼前的黑霧散去,黎溯眼前是一片蜜色的夕陽。

出站的時候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在路邊攔車時,黎溯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曲老師偷貓的原因,你知道了嗎?”

說起來,這還是胡越伏法後唯一願意交代的事。

她殺錯了人,勢必要向真正的曲悠揚尋仇,聽學校其他員工八卦說龔小雅被殺當晚曲悠揚在貓咖和別人約會,她便偷偷踅摸去了貓咖,誰知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她剛到附近便看見曲悠揚鬼鬼祟祟地在店面後的排風扇那裡拐出了一隻小貓。當時的胡越並不知道這女的什麼來頭,只是憑感覺一路尾隨她去了鬼城,悄悄跟著她上到樓頂,躲在電機房後偷窺她。那個打扮得嫵媚又可愛的女人,站在樓頂邊緣,一手拎著那隻小貓,另一手拿著手機,對著小貓錄起影片,口中還唸唸有詞:“吳桐,看見這隻小貓了嗎?和我一樣可愛對不對?你看好了,今晚你如果不來找我,你的寶貝我,就會——”

說罷,她手一鬆,將小貓丟了下去。

曲悠揚蹲下身去對著樓下繼續拍:“看見了嗎吳桐?這都是真的,我什麼都敢做,不是嚇唬你的哦。”

胡越在電機房後目瞪口呆。

而緊接著,那女人便撥出電話,胡越清清楚楚地聽到她說:“吳桐,是我,曲悠揚,你為什麼一直不接我的電話?”

不會再有錯了,這個心狠手辣的賤人就是她要找的曲悠揚!

這種女人,她殺她有什麼錯?簡直是替天行道!

黎溯全程抱臂靜靜聽著,直到葉輕舟講完,他都沒有任何表示。

“我以為你會驚訝曲悠揚這麼變態。”葉輕舟說。

黎溯像見慣了風浪一樣平靜地總結:“什麼人都有,沒什麼好驚訝的。”

葉輕舟看著他,心裡忽然想起黎成嶽從前說過,黎溯的媽媽在被賣淫組織抓住後,是被活活拷打了三天,受盡折磨而死的,死狀極其悽慘,當時的黎溯甚至沒有見到媽媽最後一面。

她心裡一疼,不知怎的突然湧起一股衝動,想要牽過黎溯的手,擱在自己懷裡好好抱一抱。可黎溯雙手夾在他自己臂彎,這一股衝動在那一瞬間沒能實現,很快也就消散了。

兩人到達葉輕舟家時,葉予恩正在廚房裡炒菜炒得火光沖天。宋美辰拒絕了黎溯去廚房幫忙的提議,給他倆一人分配了一個浴室,讓他們洗完澡再舒舒服服地吃飯。

黎溯是從奕城腫瘤醫院直接過來的,什麼東西都沒帶,結果進了浴室發現嶄新的衣服褲子、洗漱用品一應俱全。宋美辰那個人看上去好像什麼事都不往心裡裝的樣子,沒想到卻為了黎溯細心至此,黎溯不由得心下感激。

洗完澡出來,宋美辰有些遺憾地看著黎溯:“哎呀,衣服買大了……你這孩子也太瘦了,得多吃點才行。”

黎溯乖巧地點點頭。

因為當初結婚的時候宋美辰就放話“拿電鋸的手是不碰鍋鏟的”,所以這些年家裡但凡開火都是葉予恩上場,二十幾年下來手藝自然不差。葉予恩照例開了瓶紅酒,宋美辰擔心喝酒會讓自己手抖失去準頭,壞了她精湛的木工手藝,所以這頓酒就由葉輕舟作陪。黎溯感覺今天葉輕舟似乎特別高興,又似乎不太高興,總之她這頓酒喝得毫無章法,葉予恩一杯她兩杯,葉予恩不喝她就自己喝,酒下得比菜還快,最後不得不開了第二瓶。

葉予恩喝醉後不耍酒瘋,只是話特別多,拎著一根筷子叭叭地敲著碗沿,從盤古開天闢地說到中華上下五千年,從改革開放經濟發展說到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越說越激動,等他終於以“昕陽市局的廚師還不如局長會炒菜”的話題進入演講尾聲時,那句兩年來從未更改過的結束語又從他口中鑽出,飄蕩在葉家飯桌上空:

“我說的這些你們都不懂,只有老何,只有老何最懂我。”

說完這一句,他就往宋美辰那邊一靠,嘴裡只剩下了哼唧聲。宋美辰跟他過了二十多年,夫妻間早已心有靈犀,知道丈夫這是喝到極限了,便扶著他回臥室去了。黎溯主動請纓洗碗,葉輕舟趁著沒人管她,又從冰箱裡拿了兩罐啤酒,坐到沙發上慢慢地喝。

黎溯洗完碗出來,就見葉輕舟已經喝空了那兩罐啤酒,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宋美辰剛伺候完葉予恩,剛從臥室出來就見葉輕舟也喝成了這個德行,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伺候完這個伺候那個,倆活祖宗!”

話是這樣說,可她還是轉身去浴室擰了條熱毛巾出來給葉輕舟擦了臉,又去臥室鋪好了床,把女兒抱了進去。

黎溯依舊在葉輕舟的臥室裡打地鋪。宋美辰給他鋪好被褥,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小黎啊,半夜葉輕舟要是有什麼動靜你別管她,好好睡你的啊!”

她半夜要幹啥……奔月嗎?

宋美辰不囑咐這一遭還好,說了之後黎溯反而不敢睡著,甚至起來了兩次去探葉輕舟還喘不喘氣兒了。折騰到半夜兩點多,黎溯才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凌晨三點,葉輕舟從第一覺裡醒過來,頭重腳輕地下了床,悄悄摸進洗手間,剛把門關上,就忍不住彎腰對著馬桶吐了起來。

一輪排山倒海的嘔吐後,葉輕舟強撐著身體把衛生間收拾乾淨,然後軟綿綿地靠在水池邊的牆壁上,一寸一寸地滑了下去。

葉輕舟很早就掌握了自己酒後的身體規律,喝完就睡,睡醒就吐,吐過之後整個人空空蕩蕩,飄飄忽忽,腦子裡滿是宿醉時特有的陣痛和眩暈。在這種虛弱的狀態下,葉輕舟的思維往往會變得非常簡單集中,雜七雜八的念想都侵擾不了她,這非常適合她思考問題。

牆壁和地磚不斷地沁出寒意,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到她的面板。她閉上雙眼,不顧身體微微的顫抖,開始梳理她凌亂的思緒。

這個案子追查到今天,疑點還有很多。

首先,最讓葉輕舟在意的,仍然是曲悠揚案裡的神秘物件。那東西究竟有多重要,讓兇手不惜追到昕陽去殺害毛二?它到底是什麼,和趙東亮手裡的雲紋拉鍊有關係嗎?

趙東亮死前將拉鍊攥在手裡,是不是在留下死亡訊息?如果是,這資訊又該如何解讀呢?

第二,曲悠揚的屍體到底是被誰移動的?這個人要怎麼知道曲悠揚何時何地被殺,又為什麼要特意把屍體拋到昕陽去?

第三,鄭警官曾告訴她,程子昀的鞋印和鬼城樓頂那個 38 碼的鞋印一模一樣,為此葉輕舟特意在眾人的鞋子上留心,結果發現胡越的鞋和程子昀竟然是一樣的大小和款式。雖然那只是一雙隨處可見的普通帆布鞋,可是事情真的會這麼巧嗎?

最後,也是最顯而易見的問題,殺害毛二和趙東亮的人是誰?

想到這裡,葉輕舟突然打了個激靈。

她發現,這個案子裡所有未解的謎團有一個共同的交集——曲悠揚。

神秘物件有她一份;拋開胡越誤殺龔小雅不談,屍體被移動的也只有她;程子昀的鞋印與她被害現場的神秘鞋印一致;毛二和趙東亮本不是這起連環殺人案的真正目標,兩個人都是因為無意中沾染了她而慘遭滅口。

整個連環殺人案,除去胡越做下的部分,剩下的謎題竟然全都和曲悠揚密切相關。

這個看起來傻傻的女人,背後會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葉輕舟想起了“唐宮”。

除曲悠揚之外,趙東亮垂涎過的另一個女孩子,如今就在那裡。而自己只是隨口說要過去看看,黎溯卻千方百計地攔住了她。

“唐宮”裡有什麼危險?黎溯在向她隱瞞什麼?

想到黎溯,葉輕舟覺得頭更痛了。

那個缺德的孩子,一邊黏著她一邊防著她,一邊保護她一邊嫌棄她,時常出言不遜,動不動還總愛踢她兩腳。可明明那麼討厭的一個人,卻又裝著一肚子不可告人的心思,漂亮的眼眸中總是帶著若 有若無的傷感,讓你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疼起來。

曲悠揚,唐宮,黎溯……

葉輕舟唸叨著這幾個名字,陷入了昏沉之中。

黎溯本來就沒睡踏實,朦朧間好像聽到葉輕舟走出了臥室去了衛生間,可是好長時間過去了,卻沒聽到人回來的動靜。黎溯放心不下,鑽出被窩一看,果然床上空空蕩蕩的。他出了臥室,看見衛生間亮著燈,就走過去敲了敲門。

“喂,你沒事吧?”黎溯輕聲問。

沒人理他。黎溯把音量提高一些又問了一遍,還是沒有迴應。他嘗試轉動了一下門把手,發現門沒鎖,推門進去一看,差點當場嚇了個魂飛魄散。

他還以為自己又目睹了一個命案現場。

葉輕舟穿著一身薄薄的睡衣靠坐在衛生間的牆角,兩條長腿直挺挺地在地上伸著,臉色鐵青,嘴唇發紫,要不是胸脯尚有一絲微弱的起伏,看上去真像一具新鮮出爐的屍體。

黎溯緊張地蹲下來拍打著她的臉:“喂,醒醒!”

葉輕舟前一晚喝了太多酒,又衣衫單薄地在洗手間冰涼的瓷磚地上昏睡了一個多小時,全身都已經冷得發僵,黎溯都在她臉上打出巴掌印了,她還是沒有半點要醒的意思。無奈之下,黎溯只能抬起她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抽手關上了衛生間的燈,抱著葉輕舟回了臥室。

葉輕舟的身體冰冷得嚇人,黎溯將她放在床上拿被子包好還嫌不夠,又把自己的被子拎過來壓在了她身上。葉輕舟被裹得只剩半張臉露在外面,可即便這樣,過了一會黎溯伸手探進被子裡,摸到的仍舊是一片冰冷的肌膚。

昕陽秋季晝夜溫差大,夜間最低氣溫只有十二三度,葉輕舟著實是凍透了,一時半會緩不過來。黎溯出去轉了一圈,沒找到熱水袋,只在廚房裡翻出兩個空瓶子,洗乾淨灌上熱水用毛巾包了塞進了葉輕舟的被窩裡。然而相對於葉輕舟的體格來說,這兩個瓶子實在是杯水車薪,她兩條胳膊都燙紅了,其他部位卻絲毫沒有緩解。

再這樣下去,黎溯怕她會凍出病來,思來想去,只好輕輕鎖了臥室的門,然後脫掉上衣,咬牙鑽進了被窩裡。

他把葉輕舟翻了半個面,讓她背對著自己,然後從後面抱住了她。

黎溯想,她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就地殺了我?

葉輕舟的長髮堆積在黎溯的頸間和胸口,細軟而順滑。黎溯發現葉輕舟似乎很喜歡茉莉花的香氣,她的洗髮水、沐浴露和牙膏都是這個味道的。

茉莉的清新氣味源源不斷地從葉輕舟的頭髮飄散出來,鑽進黎溯的鼻子。聞得久了,讓人覺得那彷彿就是葉輕舟的氣息。他從前對女孩子上心甚少,只在和之前的女朋友夏澄擁抱的時候聞到過她身上的氣味,甜甜的,讓人犯困。而葉輕舟身上總是這種草木格調的味道,清新舒朗,讓人清醒。黎溯就這樣抱著她一呼一吸,不多時心肝脾肺便被茉莉花的味道填滿了。

被這香氣侵略徹底的黎溯忽然想,其實,這是個很美好的女孩子。

想到未來他會對她做出的傷害,他心底第一次隱隱感到不忍,雙臂不由自主地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葉輕舟對眼前和未來發生的事還一無所知,只是安靜地睡在黎溯懷裡,冰冷的雙手在黎溯掌心慢慢回暖。不知過了多久,她僵硬的四肢終於恢復了過來,或許是覺得一個姿勢睡久了不舒服,她掙脫了黎溯的胳膊,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將半張臉埋進了黎溯的頸窩裡,一條胳膊無比自然地摟住了黎溯的腰,咂了咂嘴,又睡過去了。

黎溯的手驚慌失措地停在半空,起也不是落也不是,整個人彷彿被定住了一樣無法動彈。

他不是沒有正面抱過女孩子,可那時他和夏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擁抱也是‘君子之交’。而現在,“床”這個背景本來就已經讓人想入非非了,偏偏懷裡的女孩子穿得那麼薄,又把自己抱得那麼緊,氣息都呼在自己赤裸的面板上,這……這叫什麼事啊!

這時黎溯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蠢,他明明可以去隔壁敲門,叫醒叔叔阿姨來想辦法給葉輕舟取暖的,怎麼就一時短路自己鑽進來了呢?

黎溯,你腦子進醬油了吧!

黎溯不敢再耽擱,掰開葉輕舟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出了被窩穿好衣服,又隨手抓了個抱枕塞進被窩裡給葉輕舟摟著。做完這一切,他胡亂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平復了一下心緒,在葉輕舟枕邊坐了下來。

當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臥室時,葉輕舟熱醒了。

她伸手一摸,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兩床被子,再轉頭一看,黎溯正裹著外套坐在她床頭,靠著牆閉目養神。

“黎溯,你怎麼睡在這裡?”

黎溯懶懶地睜開眼睛,無語地看著她:“昨晚在洗手間看到你的時候,我也很想問你這個問題。”

葉輕舟這才猛然憶起昨晚的事情。可是她只記得自己去洗手間吐了一輪,然後坐在地上想事情,再往後發生了什麼,她就完全沒有印象了。

不過看黎溯那個嫌棄的表情,再加上自己身上還蓋著他的被子,也能大概推理出昨晚的情景了。

葉輕舟訕訕地一笑:“嘿嘿,那個,你昨晚沒睡好吧?冷不冷啊?要不上我床上再睡會?”

黎溯也沒跟她客氣,把她攆下床後脫了外套,滋溜鑽進她的被窩,面朝裡躺下,不理她了。

葉輕舟順手披上黎溯的外套,走出了臥室。

秋季的早晨清爽微涼,空氣中帶著草木的芳香。葉輕舟揉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坐在沙發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向自己臥室的方向看去。

她突然覺得,有黎溯在的早晨,好像很美好。

這個孩子,雖然固執又矛盾,藏著滿心的秘密不願與她分享,可說到底,他還是對她好,好到葉輕舟情不自禁地在意他,發自內心地希望這個孩子能夠順心遂意、前途光明。

胡越對於“戰勝賤人,扭轉命運”的執念,毀了她和她孩子的一生。葉輕舟不知道黎溯心中的執念究竟是什麼,她只知道,她絕不想看到這個孩子步人後塵走上歧途,無論如何,她要陪著他,直到他心願得償的那一天。

(第一卷 終)

第一卷 後記

齊志強被教育局“約談”了兩天,終於在週五晚上給葉輕舟發了訊息,讓她週一早上去辦公室找他。

“齊叔!”葉輕舟一進門就蹦蹦跳跳地大喊,“齊叔你可算回來了,我都想死你啦!”

齊校長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別蹦了別蹦了,快坐下,多大的大姑娘了還沒個正形。想我?你還是省省吧,你想起我來準沒好事。”

葉輕舟滿不在乎地嘿嘿一笑,狗腿子一樣地拿過齊校長的杯子,給他續了一杯溫水,然後雙手交疊在身前,兩眼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齊校長啼笑皆非,假裝著拍了她一巴掌。他是看著葉輕舟長大的,她那些鬼德行他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暗中也在慶幸自己的閨女沒有這麼二,但心裡到底還是疼她。

“齊叔,你找我什麼事啊?”

齊志強清了清嗓子:“咳,在學校少套近乎,什麼叔叔大爺的。是這樣的,你們高二年級出了這樣的事情,我這個校長肯定是要引咎辭職了,以後你再作妖我就保不了你了。你要不然就回昕陽繼續唸書,如果非要在二中繼續呆下去,那眼下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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