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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兇手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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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忘記自己還有個媽了。

奕城。

鄭瀟把車開到墓園的停車場,然後戴著墨鏡,手持一束小小的金盞菊步行入園,拾級而上。他走到一個樸素的墓碑前,蹲下身將手中的花放了下去,然後摘下墨鏡,平視著墓碑主人的容顏。

墓碑上面只有極其簡單的一列字:鍾毓秀之墓。

通常來講,刻在墓碑上的文字都會標明立碑之人與逝者的關係,可是這個墓碑卻只有那五個字。名叫鍾毓秀的這個女人,面容精緻小巧,神情中帶著一點不諳世事的無憂無慮。她死去那一年只有 28 歲,正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

鄭瀟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軟手帕,將墓碑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遍,然後又默默地蹲了一會,戴上墨鏡離開了。

葉輕舟在建材廠門口買了兩杯奶茶,然後跟門衛打了聲招呼進去了。在辦公室裡沒見著人,又去車間找,果然發現她媽媽宋美辰女士又在那罵人。

“我昨天怎麼教的你們?啊?這可都是真刀真槍,你們當玩兒呢啊?安全規定都不遵守,你們有幾隻手幾隻腳幾條命啊?家裡爹媽都不用養活是吧……”

葉輕舟湊過去喊了一聲:“媽!”

宋美辰不打磕巴地回了句:“滾!”

葉輕舟又補了一句:“奶茶的冰要化了!”

宋美辰衝底下人大手一揮:“都歇著去。”

車間安靜了下來。宋美辰穿著一身工服,隨隨便便地往滿是木屑的地上一坐,滋溜滋溜地喝起奶茶來。

“我的手藝要失傳了。”宋美辰嚼著珍珠說。

葉輕舟點點頭:“理解,各行各業的傳統手藝都在失傳,我前兩天課上剛講了這麼一篇文章。”

宋美辰一撇嘴:“你好歹沒事還知道幫你爸跑跑腿,怎麼就不能來跟我學學木工呢?”

葉輕舟笑著拍她馬屁:“咱家的‘電鋸女神’有你一個就夠了。”

不知不覺到了下班時間,工人們和宋美辰主任打了招呼紛紛走了。葉輕舟喝完了奶茶,一邊用吸管戳著留在杯底吸不上來的珍珠,一邊朝宋美辰撒嬌:“媽,你跟我爸說說唄,我想回奕城。”

男人和女人的腦回路果然不一樣,葉輕舟一模一樣的請求,葉予恩聽到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查案子的事不用你操心”,而宋美辰卻眯起眼睛盯著葉輕舟,幽幽地問:“奕城有人勾你魂兒?”

葉輕舟愣了一下,然後像被燙屁股了一樣“刷”地跳起來:“媽,你有毛病啊!”

這就對了。類似的玩笑以前也沒少開過,葉輕舟通常的表現都是順杆爬耍貧嘴,像現在這樣氣急敗壞,恰恰說明她心裡有鬼。宋美辰老奸巨猾地一笑:“看來是真的。聞君回來了?”

葉輕舟冷不防聽到“聞君”這個名字,心裡空白了一瞬,然後紅著臉小聲嘀咕道:“怎麼突然說起他來?聞君哥哥都多少年不回來了。”

宋美辰一哂:“就算他回來了,你這吊兒郎當沒正事兒的樣兒也配不上他。”

葉輕舟不服氣地頂嘴:“怎麼,我跟你學了木工,就配得上他了?他家缺床板子還是大衣櫃啊?”

宋美辰直接把手裡的空奶茶杯朝葉輕舟丟了過去。

天色漸晚,宋美辰鎖了車間的門,回辦公室換了衣服洗手洗臉準備下班。葉輕舟跟在她後面,無精打采地用腳尖蹭地玩兒。

“真那麼想回去?你總要告訴我是為什麼吧。我可是聽你齊叔說了,你們學校和你一個辦公室的兩個女老師都出事了,你現在跑回去不是送人頭嗎?”宋美辰問。

葉輕舟噘著嘴擰擰巴巴地說:“你姑娘的腦袋是那麼好摘的嗎?我那兩個同事,一個至今下落不明,另一個死在奕城後又被拋屍到昕陽,你不覺得太詭異了嗎?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我哪裡閒得住啊。”

宋美辰嘆了口氣:“唉,早知道你現在這麼能折騰,當初就應該把你送回老家讓你跟你姥姥學繡花。”

葉輕舟軟綿綿地坐在宋美辰的辦公椅上,一臉生無可戀。

宋美辰看葉輕舟那找不到刺激就半死不活的樣,活生生被氣笑了。最後她認命地一擺手,邊走邊嚷嚷:“女大不中留啊——快滾回奕城找你那倆女鬼去吧!”

第十二章 葉輕舟受傷

葉輕舟雖然興奮異常,但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最後還是裝了一把二十四孝,乖巧地表示她也很想媽媽,要陪媽媽一起吃飯散步,明天早上再動身回奕城。

葉輕舟一家從弘城搬來昕陽時間也不短了,搬來那年正趕上房價上漲,市中心的樓盤不划算,於是他們就在宋美辰上班的建材廠附近買了個兩室一廳,位置是偏了點,但勝在寬敞清淨。葉輕舟和宋美辰吃完了晚飯,就在自家周圍的幾條馬路上來來回回地瞎溜達,邊聊天邊消食。

八點多鐘,廣場舞大軍陸陸續續出馬,三四臺音響同時扯著脖子嚎了起來。宋美辰看到了熟悉的老姐妹,二話不說就下場跟著跳成了一鍋,葉輕舟也沒回家,就不遠不近地站在她們的方陣後面玩手機。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娛樂之中,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時候、從哪裡衝出來的。

音樂聲震耳欲聾,此起彼伏,掩蓋了由遠及近的雜亂的腳步聲。葉輕舟正專注地刷著朋友圈,突然身體被人重重一撞,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就猝不及防摔向一邊,緊接著“咣”的一聲,她額頭不偏不倚撞上了路邊垃圾桶尖銳的角,頓時眼前一黑。

來人也失去平衡摔了一跤,直接壓在了葉輕舟身上,葉輕舟滿眼金星,正要翻身把那人掀下去,驀地聽到不遠處一聲厲喝:“毛二,別跑!”

葉輕舟一驚,身體比腦子更快一步做出了判斷,迅速展臂將身上的人緊緊箍住。可毛二被逼入絕境,反而爆發出驚人的力氣,硬生生掰開葉輕舟的手,胳膊肘往她身上一懟,借力站了起來,一腳踏在葉輕舟的腳腕上,踉蹌了一下又往前跑去。

葉輕舟感覺到自己的腳腕似乎被踩出了一個錯位,可她完全顧不上,直接兩手撐地爬起來,剛要往前追,前方馬路上卻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輛跑車如流星一般倏然飛過,直直衝著奔上馬路的毛二撞了上去。毛二剛跑上馬路就被一道強光猛地射入眼睛,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整個人就直接被撞飛了出去!

跑車絲毫沒有減速,撞了毛二之後帶著呼嘯的引擎聲繼續飛馳,一路叫囂著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倉促,廣場舞律動鮮明的音樂聲還無知無覺地響著,彷彿剛剛發生的事情只是錯覺。原本跳舞跳得正起勁的人們此刻全都呆立當場,傻傻地看著毛二倒地的方向。

葉輕舟不過愣了一下,轉瞬便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宋美辰扶她的手,飛快地朝著毛二衝了過去。幾乎就在同一剎那,另一個高大的人影也從宋美辰眼前一閃而過,追著葉輕舟的身影一路狂奔。

毛二像一個報廢了的機器人,姿勢扭曲地躺在地上,全身發出瀕死前的痙攣。葉輕舟慌慌張張地在他面前跪下來,不顧他一身髒汙,伸手拍打著他的臉,惶急 地叫喊:“喂,堅持一下!堅持一下!——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毛二眼球如浸了血一樣紅,張大了嘴竭力地想要衝破滯悶的呼吸,卻是隻有進氣沒有出氣,喉間發出讓人不忍耳聞的呻吟聲。末了,他似是感知到死亡的降臨,雙眼瞪大死死盯著葉輕舟,嘴巴動了動,拼盡最後的力氣說出了最後一句支離破碎的話:

“不是……我殺……我沒拿……”

葉輕舟連忙俯下身去,豎起耳朵仔仔細細地聽,可就在她還等待著下文的時候,毛二保持著那個目眥盡裂的樣子,嚥了氣。

葉輕舟一顆心臟像擂鼓一樣地跳著,呆呆地看了毛二好幾秒,才發覺自己對面還跪著一個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跑過來的,剛剛和她一起俯下了身,頭挨著頭地聽了毛二最後的遺言。

那個人抬起頭來,目光凝重地看著葉輕舟。

又是黎溯。

葉輕舟臉上沒有出現任何表情變化,心裡卻飛快地掠過一個念頭:曲悠揚和毛二被殺的時候,這個人都恰巧出現在現場,這是巧合嗎?

但她依然像極其平靜、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黎溯突然在昕陽的街頭冒出來的事實一樣,很自然地開口問他:“毛二剛才說的什麼,你聽清了嗎?”

黎溯皺著眉頭看著她:“你還是先去醫院吧。”

葉輕舟剛剛那一下撞得著實不輕,垃圾桶尖尖的角直接在她額頭上鑿出了一個窟窿,傷口像泉眼一樣嘩啦啦地淌著血,衣服的前襟都已經浸透了一大片。可是葉輕舟現在完全沒有興趣去管自己的傷口,一門心思撲在案子上,只是覺得血流滑過側臉有點癢,抬起手滿不在乎地抹了一把。

這一抹,讓她的臉看起來比剛才還瘮人。

她有些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遍:“毛二剛才說什麼?”

黎溯無奈回答:“他說,‘不是、我殺、我沒拿’。”

葉輕舟夢遊一樣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不過來了也是無力迴天。最後警車趕到,把毛二的屍體和相關人等一起拉回了公安局。葉輕舟死活不肯去醫院,非說自己沒事,一定要先見她爸,反正法醫叔叔那裡也有藥,過去那邊處理傷口也是一樣的。

到了市局,卓豪被葉輕舟的樣子嚇了一跳,上來就要扶她,葉輕舟卻嫌卓豪步子小走得慢,愣是一個人撐著牆,用袋鼠一樣的速度單腿蹦去了她爸的辦公室。

葉予恩看到葉輕舟進來,分外嫌棄:“你就不能洗把臉再過來嗎?血都滴到我桌子上了。”

葉輕舟滾了一身土,糊了滿臉血,蹭了兩手灰,比毛二還像乞丐。她大喇喇地用袖子抹掉了桌子上的血,語氣匆促地說:“爸,你知道毛二臨死前說什麼嗎?他說‘不是、我殺、我沒拿’,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有個猜測,或許毛二隻是侵犯了曲悠揚,根本沒殺她,兇手另有其人,而毛二可能無意中拿走了曲悠揚的什麼東西,所以被真正的兇手滅口了!”

葉予恩點了點頭,從從容容地問她:“那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往哪個方向調查呢?”

葉輕舟想了想說:“兩個方面。一個還是要查曲悠揚的人際關係,兇手絕不是平白無故殺她的;另一個……可以查一下曲悠揚被殺前後有沒有丟什麼重要的東西。”

葉輕舟說到後面自己也沒了底氣。要查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少了什麼東西,這件事太過縹緲。首先,他們完全不知道這所謂的東西是什麼;其次,真的查出少了什麼,也完全可能就是人家不想要了,丟掉了。這樣的調查無異於大海撈針。

葉予恩假裝沒看出葉輕舟的心虛,饒有興致地問她:“撒那麼大的網,不是勞民傷財嗎?為什麼不直接從鬼城現場那兩個無名的腳印入手呢?”

葉輕舟看著葉予恩老狐狸一樣的表情,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他,乾脆不滿地一撇嘴:“你愛怎麼查就怎麼查,我再也不幫你了。”

葉予恩哈哈一笑,揚聲喊他老婆:“美辰!快帶我閨女去消個毒,別破相了,不然嫁不出去啦!”

葉輕舟跟在宋美辰後面一蹦一跳地往法醫那邊去,經過 2 號問詢室時,突然從小視窗看見黎溯在裡面,兩個警員正在向他問話。

葉輕舟停了下來,站在門外偷聽。

“你什麼時候來的昕陽,來做什麼?”警員面無表情地問他。

黎溯似乎在心裡斟酌了一下,然後平靜地回答:“今天中午,來找我老師。”

葉輕舟愣住了。

警員看了一眼電腦上黎溯的檔案,狐疑地追問:“你找哪個老師?找她幹什麼?”

黎溯坦然地回答:“葉輕舟老師,以前我和別人打架的時候她幫過我。她說她來了昕陽可能就永遠都不回去了,我就過來看看她。反正我都不念書了,時間多的是。”

葉輕舟很清楚地知道黎溯在撒謊,甚至為了掩蓋真相不惜拿她當擋箭牌。她忽然有點生氣,轉身一聲不吭地拉著宋美辰走了。

直到坐在法醫辦公室的椅子上,宋美辰才感嘆了一句:“確實好看。”

葉輕舟一臉懵地看著她。

今晚值班的法醫姓孟,跟宋美辰和葉輕舟都很熟。他細心地替葉輕舟處理好了額頭上的傷,還頗有些心疼地說:“傷口太深,流了這麼多血,得讓你媽好好給你補補才行。”轉頭又見葉輕舟受傷的腳踝已經腫成了紫色,便俯下身輕輕捏了一下問:“疼嗎?”

葉輕舟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回看他。

孟法醫苦笑一聲:“看我這個記性——嫂子,還是帶孩子去醫院拍個片吧,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小舟不知道疼,我不太好判斷她傷的輕重。”

宋美辰謝過他,伸手去扶葉輕舟。葉輕舟就著宋美辰的胳膊站起來,冷不防突然天旋地轉,胃裡一陣急流猛地衝上喉頭,忍不住彎腰對著垃圾桶吐了起來。

黎溯剛從問詢室出來,就聽到走廊盡頭傳來葉輕舟嘔吐的聲音,他不知怎的心裡一慌,腦子還沒來得及下什麼指令,兩腳已經循著聲音跑了過去,然後他就在法醫辦公室門口結結實實地跟宋美辰來了個大對視。

葉輕舟把胃裡能吐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吐得渾身發抖冷汗直流,好不容易直起腰來,就看到她媽和黎溯像兩個雕塑一樣,都被對方的眼神給定住了。

葉輕舟有氣無力地罵了一句:“媽,你這是要綠了我爸嗎?”

第十三章 黎溯的秘密

宋美辰回過神來,抬手就要打葉輕舟,被孟法醫攔住了:“回頭再打,小舟可能有點腦震盪,得趕緊送她去醫院。”

葉輕舟從受傷到現在,完全是吊著一口氣撐著精神頭,而剛剛那一吐讓她聚集著的那口氣徹底潰散,所有不適都後知後覺地湧了上來。她臉上的血色像退潮一樣消失殆盡,如同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虛弱地靠坐在椅子上。

宋美辰放下了手,看著葉輕舟唏噓道:“這丫頭今天可能是點兒背。”

但老葉家的人腦回路都不是特別常規,葉輕舟都成了這個樣子,宋美辰女士卻沒有急三火四地要送她去看醫生,而是仗著“反正她也死不了”的信心,決定先去伺候她那晚飯還沒吃的丈夫,甚至很心大地把葉輕舟丟給了眼前這個她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小夥子。

“她不能再蹦蹦跳跳的了,等會腦漿都震散黃了。醫院離這很近,小哥,你能背得動她不?”

黎溯雖然身體不太好,但畢竟也是個快一米八五的年輕小夥子,要是連個瘦巴巴的女生都背不動,那就太說不過去了。這個平時和葉輕舟很不對付的熊孩子在長輩——尤其是老師的媽媽面前表現得還是非常規矩,衝宋美辰點點頭後,背對著葉輕舟蹲了下去。葉輕舟本來不太想搭理他,但是身上實在難受,只能乖乖俯身趴在了他背上。

宋美辰見黎溯把葉輕舟背起來,只是用胳膊肘內側託著葉輕舟的腿,兩手在胸前交叉,並不接觸女兒的身體,當下放心不少,揮揮手讓他們去了。

醫院離市局步行要十來分鐘。一路過去,葉輕舟都老老實實地趴在黎溯背上,胳膊鬆鬆垮垮地摟著他的脖子,頭耷拉在他肩膀上,跟剛才那個滿臉是血上躥下跳的女瘋子判若兩人。

黎溯第一次見她這樣安靜柔弱,感覺很不習慣,破天荒地問候了她一句:“喂,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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