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望向誰,誰就馬上哆嗦著下跪。
“幹什麼啊?!”遙光道,“你們就這麼怕我嗎?抬起頭來!我又不吃人!”
合祿馬上抬頭,眼裡全是恐懼。
遙光說:“被我吃掉是你的榮幸!知道嗎?”
太監們又開始慌張,哭爹叫娘起來,爬著朝殿外躲。遙光簡直服氣了。
恰好龍劍錄回來,看見遙光在訓人,又覺好笑,兩人對視一眼。
“我將慶賢叫來給你用,”龍劍錄說,“他要機靈點兒。”
遙光見龍劍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說不定在餘青松那裡遭受了長久哭訴,但龍劍錄既然不說,他也不問了,兩人照常相處,龍劍錄則隻字未提花郎們的態度。如此到得入夜點燈時,龍劍錄便讓他好好休息,前來陪伴的人也換成了慶賢。
遙光今天困得不行,早早睡下。
外頭晨鐘又響,遙光已經習慣性地無視了。
“段大人。”慶賢小聲道。
“什麼?”遙光睡眼惺忪地起來,天已經矇矇亮了。
“該起床了,”慶賢說,“晝短夜長,又在下雨,睡久了頭疼。”
“嗯,謝謝。”遙光努力地讓自己變得親切一點。
慶賢與遙光認識得早,多少佔點優勢。
“您今天要出門嗎?”慶賢問。
“再說吧。”遙光洗漱後,乏味地看著殿外秋雨,慶賢說:“今天變冷了。”
“你一直跟著龍劍錄嗎?”遙光朝慶賢問,“跟在他身邊多久了?”
慶賢答道:“屬下伺候陛下,已有十年,出身自啟州,原是國舅爺的家奴。”
遙光明白了,是龍劍錄母舅家的人,啟州也是他的起家之地。
我應該早點來的,如果穿越進來的時間在十年前,陪伴龍劍錄的時間更長一點,也許就不會是現在的模樣了,那時候他還是一名太子。
“宮內有人說我的壞話嗎?”遙光又問。
慶賢馬上道:“段大人何來此言?陛下有令,誰敢議論您,小命不要了?”
遙光只覺得自己現在很像什麼奸後、奸妃一類的反派角色,想了想,說:“花郎官昨天回去,沒有大罵麼?”
慶賢:“花郎們驕奢跋扈,無法無天,正在面壁思過,段大人教訓得好,他們怎敢有半點怨言?”
遙光:“我看不至於吧,餘青松差點就拔劍抹脖子了。”
慶賢只是賠笑,遙光知道也問不出什麼來,多半是龍劍錄不想他心煩,或是引發更多的問題,於是下了死命令,禁止任何人討論。
“我去看看皇帝。”
早飯後,遙光說道。
慶賢沒有阻止,只是陪著。今天龍劍錄早朝之後沒有來看自己,遙光便主動過去。
我真的要當他的老婆嗎?遙光心想,直到現在,他還覺得一切來得太不真實了,起初他是抗拒的,但過了一天,抗拒變成了猶豫,今天起來以後,他倒是很想念龍劍錄,彷彿隨著這麼久的相處,他已經是自己的男朋友了。
御書房內,龍劍錄正獨自坐著,看見遙光出現時,有點驚訝。
“你怎麼來了?”龍劍錄說。
“怎麼一個人?”遙光問,“現在不是你處理政務的時間麼?”
龍劍錄說:“今天想一個人靜靜。”
遙光懷疑地看他:“你那些花郎呢?”
龍劍錄:“禁足,面壁思過。”
遙光猜測多半是花郎們集體罷工了,餘青松也不來,把諸多政務扔給龍劍錄自己處理,用這種方式與君權進行對抗。
“餘青松呢?”遙光問。
“著涼生病了。”龍劍錄說,“你要去看看他麼?”
遙光一聽就明白龍劍錄的意思:“憑什麼要我朝他道歉?”
龍劍錄眼裡帶著笑意,說:“沒有人讓你朝他道歉,錯的又不是你。”
龍劍錄話裡帶話,遙光卻默契地感受到了他的內心活動,那是一種信任的傳遞,而他倆之間,確實有著與生俱來的信任的紐帶,一人不管說什麼,另一人都能明白——龍劍錄只告訴遙光,自己只愛他一個,為什麼要在意餘青松?
換句話說,去看看他,解開這恩怨,也未嘗不可。
但遙光沒有正面迴應他,看了眼御案上堆放著的奏摺,問:“這是什麼?要幫忙麼?”
“摺子。”龍劍錄開啟,給遙光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你願意幫我處理政務?”
“寫的什麼?”遙光能看懂繁體字,但那是豎排的,讀起來有點費力,而且沒有標點符號。
龍劍錄:“你不認識字?”
“你才不認識字,”遙光說,“我看上去像不認識字的嗎?只是讀著難受。”
龍劍錄笑道:“我看也不像,好好,愛妃莫要生氣,朕讀給你聽……”
遙光推開龍劍錄腦袋,說:“簡明扼要地概括一下就可以了。”
“嗯。”龍劍錄說,“這封摺子,是關於今年秋試的舞弊案,各地舞弊學子,共計七人,但有兩人來自南嶽麓的世家,其父族上書,為族中子弟求情,希望網開一面。”
遙光說:“考試作弊啊。”
龍劍錄說:“你覺得如何?”
遙光:“按法理判要怎麼辦?”
龍劍錄:“按律當斬。”
“作弊要殺頭嗎?”遙光嚇了一跳,“不至於吧!”
龍劍錄:“這一條乃是沿用前朝的律法,科舉是天下頭等大事,若無此刑罰,舞弊作假之輩後面都會成為官員,由這等人治理國家,乃是百姓的災難。”
遙光:“也對。”
遙光沒有考試作弊過,雖然覺得不到殺頭的地步,卻也不屑於這麼做。
龍劍錄又說:“但南嶽麓秦氏、朱氏,都在追隨朕,提供輜重後勤,立下過汗馬功勞,更有族人擔任戶部、禮部要職,這封摺子就是聯名上書求情。”
遙光:“那還是不能殺。”
龍劍錄:“留他二人性命是不難,其餘五人呢?一起赦免?開了這個頭,以後怎麼辦?”
遙光想了想,沒有回答。
龍劍錄見他思考,也不催促,又拿起一封摺子,說:“這一封,乃是燕州流民作亂,奏請率軍平亂,但朝廷剛朝塞北用過兵,再出軍,將士們就要在戰場上過冬了。”
遙光:“你又要親征麼?”
“平叛不需要,”龍劍錄說,“甚至用不著派飛狼去,只是這場叛亂有點特殊,燕州在我大啟與鮮國的交界地,鮮國一直視我為頭號威脅……”
遙光:“你本來也是頭號威脅。”
龍劍錄笑了笑,看遙光,兩人共坐帝位,看著摺子。
“鮮國挑撥你邊境省造反,我明白了。”遙光說。
“根據信報說來,確實如此。”龍劍錄答道,“也是先前收稅收得太狠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打仗得花不少錢。”
遙光:“那就饒了他們吧,也只是因為餓肚子而已,有一口吃的,誰想造反?”
龍劍錄:“起兵謀逆,卻得以保全身家性命,在燕州開了個頭,天下人怎麼想?”
遙光:“那把他們殺光?”
龍劍錄哭笑不得:“燕州就拱手送人了。”
遙光:“我是不是顯得很蠢?”
龍劍錄答道:“你沒學過治國,不礙事,慢慢就會了。我一開始也不會。”
遙光:“這封摺子呢?”
龍劍錄:“崇北饑荒,請求朝廷賑濟,戶部撥不出銀子……不要動下面這封,遙光?你又不聽話了。”
“這說的什麼?”遙光察覺了龍劍錄的不安,越是不讓他看的,就越要看,龍劍錄只得放手,遙光大致看了眼,血壓又起來了。
上面所奏,乃是龍劍錄大婚的花費,戶部聯名上書,現在國庫虛空,苦口婆心地告訴皇帝,不可結婚,賑災的錢都沒有,皇帝若花大錢搞婚禮,是會被天下罵成昏君的。
接著,下面又有兵部奏摺,乃是對鮮國的軍事分析以及錢糧、稅收等調撥,遙光看得一個頭兩個大。
龍劍錄:“每天花郎們書房議事,議的都是這些。”
遙光:“看來沒了餘青松不行呢。”
龍劍錄想了想,說:“那倒不至於,只是青松擔任此職務日久,是個熟手,何況他確實是站在咱們一邊,設身處地地為朕考慮。這封求情摺子若問青松,想必是該斬的斬,再予以兩大世家適當補償,譬如給一點照顧,提拔族中其餘子弟……”
遙光:“我和他比起來,對治國簡直一竅不通。”
龍劍錄答道:“你對我而言是唯一的,但其他人不是。”
“我謙虛呢!”遙光說,“你還當真了?”
龍劍錄:“……”
遙光:“求情摺子這麼辦,將七人全部收監,來年春天一律問斬。”
龍劍錄:“嗯?”
遙光:“咱倆不是要結婚嗎?皇帝結婚,總得大赦天下吧?到時一起大赦,命不就保住了?沒錢結婚,派個人去,讓這兩家出點錢!”
“燕州苦寒之地,”遙光又說,“叛亂是正常的,不叛亂才有鬼,我看看名單?派陳飛狼去,名為鎮叛,實際上繞過叛軍,直接用兵,打進鮮國領土,把城裡配備搶了……”
龍劍錄:“這是直接宣戰。”
遙光:“鮮國的王每天只知道在後宮睡覺,他們丞相與國王關係不和已久,先前宮廷政變裡,原本太子逃了是不是?現在的繼承人在丞相扶持下,殺了老爹上位。你讓陳飛狼隨便找個像樣點計程車兵,打扮打扮,就說是流落民間的太子,回來給老爹報仇來了……”
“來人!”龍劍錄聽到這裡,馬上吩咐道,“這種事不用飛狼,傳杜隸與鄭甲。”
“還沒說完,”遙光道,“崇北的饑荒你只能節省點了,但好歹還是能過的,現在國庫開支主要用於賑濟饑荒,明年春夏的用兵計劃先推遲,所有財力,都必須集中在賑濟上。咱們的婚事可以從簡。”
“知道了。”龍劍錄笑道,“雖然不合禮法,但我現在只想抱著你。”
龍劍錄摟著遙光,遙光心想:設定都是老子做的,怎麼可能不會治理你的國家,只是不想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