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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關於皮埃德拉與穆斯苟洞窟 (4) 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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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我每天的固定行程,就是悠間地吃一頓早餐,等早上趕著上工的狩魔者人潮逐漸散去,然後再獨自前往穆斯苟洞窟。根據情報,當時狩魔者討論得最熱烈的獵物,正好就是你在畢業測考時斬殺的那個「盾鱗虹蛇」。我在課堂上和你們提過,盾鱗虹蛇的平均等級高達28級,而且毒液極為致命;但由於它從毒牙到蛇皮都有極高的價值,所以依然讓許多狩魔者趨之若鶩。

話雖如此,只有18級的我當然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依照父親的建議,將自己狩獵的目標鎖定在虹蛇最喜歡捕食的「銅紋鼠」——平均等級16級,除了稍微敏捷一點的動作,並沒有特殊的攻擊與防禦手段;而與小型犬體型差不多的銅紋鼠,體內蘊藏的魔力量也與其體型相應,正好可以讓我穩健地提升自己的等級。只是銅紋鼠身上並沒有什麼值錢的素材,所以每天午後,我還是得撥出時間狩獵幾隻仿聲爪蝠,好支付每天食宿和保養武器的開銷。

從一個衣食無憂的小孩,一下子變成一天不工作就一天沒飯吃的狩魔者,一開始在心態上多少會有些難以適應。但一週之後,隨著口袋裡開始有點積蓄,心裡開始踏實一些,感覺上也就沒那麼累人了。況且,與其他單純為了賺錢而成為狩魔者的人不同,我還有「變強」這個目標在等著我呢。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即使每天有超過一半的工作內容都暫時得不到報酬,我也依然樂在其中;看著那些每天靠著組隊捕獵盾鱗虹蛇賺得合不攏嘴的狩魔者,心底反倒生出了一絲莫名的鄙夷。

不過,或許是得益於兇猛的盾鱗虹蛇,那個每天傍晚都會在公會大廳裡徘徊的奇怪女孩艾琳,生意看起來倒是不錯——至少我原本是這麼以為的。

第一天晚上填飽肚子後,我躺在旅館房間的床上,想起自己對艾琳的無禮迴應,心裡不由得有些後悔。從她那畏畏縮縮的表現看來,在我之前,她應該早已經歷過了無數次的拒絕。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成為狩魔者,又是為什麼在公會大廳招攬治療的生意,但同樣身為小孩,我完全可以體會她身處一群大人之中的感受。當我閉上眼睛,在腿上傷口傳來的陣陣麻癢中沉沉睡去的時候,腦海中依然殘留著艾琳那既緊張又害怕的神情。

話雖如此,當時無暇他顧的我並沒有因此做出什麼改變,只是每天傍晚在收購櫃檯前排隊的時候,會對關於那個女孩的訊息稍加留意而已。而幾天下來,我也從旁人的交談中慢慢拼湊出了一些零星的資訊:

艾琳,九歲,三年前舉家搬遷至此,加入墾荒的行列,成為塔比斯村的首批村民。後來父親工作時傷了腿,由於當時村裡還沒有醫師進駐,因為沒有及時醫治而留下後遺症,無法繼續從事需要勞力的墾荒工作,所以只能依靠母親獨力支援家中的生計。

也幸虧她的先天天賦是所有魔法適性中最稀有的「光系魔術」,艾琳靠著自行摸索,居然學會了四階光系魔法「恢復」,不僅可以快速消除疲勞,還可以大幅提升面板與肌肉的自然癒合速度;於是,為了貼補家用,艾琳便開始在每天下午人潮最多的時候,在公會大廳為有需要的狩魔者提供治療服務。至於她註冊的狩魔者身份,只是為了能夠在公會大廳裡合法地招攬生意罷了。

老實說,她靠自學學會「恢復」這件事真的讓我嚇了一大跳。你知道,所有屬性的魔法之中,光暗兩系的難度僅次於精神魔法與時空魔法,從四階開始就很難習得。當初為了狩獵仿聲爪蝠,就算有母親的指導,我在學習三階「閃光」的時候還是吃了不少苦頭。不過,或許這就是有無天賦的差異吧?想到這裡,再想到原本沒有「劍術」天賦的歐庫爾妲,居然能和我一起練習了那麼久,相較於我,她可能才是那個真正的天才。

但與此同時,我也相當好奇——四階「恢復」與五階「治癒」的效果差距很大,除了皮肉傷外,「恢復」對骨折、毒素和疾病都幾乎沒有什麼作用,並不能取代醫師以藥物與手術進行的治療。醫師收取的治療費固然很高,動輒三四十元,有時甚至高達百元以上;但單單以皮肉傷來說的話,一般速效傷藥的價格也不過一瓶五塊錢左右。換句話說,艾琳的收費最多大概也就和傷藥的價格相當。

可是,她的魔力能夠施放幾次「恢復」呢?

以我當時的能力為基準,三階「閃光」大概可以連續施放五次左右。依常理來看,四階「恢復」的魔力消耗至少也是「閃光」的兩倍以上;如果艾琳與我的魔力量相當,就算有魔法適性的加成,加上中間幾次短暫的休息,在傍晚這短短的一兩個小時內能施放的次數,怎麼算都不會超過八次。換算下來,她一天能賺到的錢最多也不過四十塊,比一隻仿聲爪蝠的價格還低。

知道這一點後,我不禁有些同情這個年紀比我還小的女孩。而就是這份同情,最終讓她成了我的夥伴。

那大概是我在塔比斯村生活了半個月後的事。在東西跨幅極大的比索大陸中,冬天是中央地帶的雨季,位在帝埃爾拉西南方的皮埃德拉雖然雨量較少,但偶爾也有大雨滂沱的日子。在這種又溼又冷的天氣中,只有極少數不工作就沒飯吃的狩魔者會堅持繼續狩獵——比方說,我。

我依照往例,帶著裝滿了半個小包的銅紋鼠尾,還有幾組仿聲爪蝠的鼓膜與尾刺,在傍晚時分來到公會櫃檯報到。由於沒什麼人排隊,早早完成收購手續後,我難得地在大廳裡找到了一個空著的座位,便坐下來喘口氣,順便想想晚上該吃些什麼溫熱的東西。而也就是因為多待了那麼一會兒,我才會注意到一如往常出現在公會里的艾琳,還有那三個在她身邊糾纏不去的少年。

為首的少年是人稱「獵鷹」的法爾卡塔?伊貝里恩,雖然不曾有過交流,但我對他並不陌生。

作為當地狩魔者中備受矚目的新人,背上那兩把流線造型的奇異彎刀,就是他最醒目的標誌。雖然只比我大上幾歲,但手長腳長的法爾卡塔比我還高上一個頭,單看身材的話,倒已經和成年人沒有多大區別。

由於艾琳臉上出現了平時少有的為難和厭惡,所以我特別留心注意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艾琳,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像你這樣是賺不到什麼錢的。下次直接跟我們一起去洞窟狩獵,一次就可以賺到你好幾天的收入了。」

「對啊,反正都是治療嘛!與其每天在這邊一個人一個人的問,不如就跟著我們,專心為我們服務就好了。」

「什麼?你說你沒有辦法狩獵?哎呀,你很弱我知道啦,畢竟你會的只有光系魔法嘛!不過沒有關係,你只要乖乖跟著我,我『獵鷹』法爾卡塔一定可以保護你安全的啦!不然這樣,你等會兒帶我回家,我直接跟你父親談,看他開價多少,我可以直接包你一個月的酬勞??」

不知道是因為他輕挑的態度,還是因為那種隨便的語氣,雖然內容本身像是在招攬新的隊友,但看在眼裡,卻讓人不由得想起土豪劣紳強搶平民女孩的低劣戲碼。也許是年輕氣盛吧,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勇氣,讓我拋開了平時「少管間事」的準則,站起身,直直朝著法爾卡塔走去。

「借過。」

我硬生生擠進他們幾人之間,理所當然地招來了法爾卡塔的怒目相視。

「你幹什麼——」他張嘴怒斥。

「治療。」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正眼也沒瞧他一眼,「除非你們是排在我前面的傷患,不過??看起來不太像呢。」

「你沒看到我們正在跟艾琳說話嗎?要治療等會兒再說!」法爾卡塔的一名同伴面露不耐地說道,同時伸手推了我一把,卻不知道他的舉動正在我的意料之中。

「『除在公會許可之決鬥中,不得有妨礙其他公會成員尋求任何醫療協助之行為』,」我斜睨著剛才動手的傢伙,「公會規章第四章第七條。我們現在就站在公會大廳裡面,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嗎?還是說,你想跟我來一場一對一的決鬥?」

「等等,」法爾卡塔皺起了眉頭,「你是??那個『爪蝠小子』吧?」

雖然不知道我何時多了這個聽起來很遜的綽號,但他似乎認出了我的身份。而法爾卡塔沒有等我回答,只是用鼻子長長地「哼」了一聲,然後直接轉身,帶著他的兩個夥伴離開了現場。

看他走得這麼乾脆,反倒讓我有些慌了手腳。我既沒有天真到去相信他會從此罷手,當然也不會傻傻地以為是自己的名號嚇住了他。根據我的猜測,當時法爾卡塔至少應該有25級以上的實力——也就是說,真要決鬥的話,四個我可能都不是他的對手。在那一瞬間,我幾乎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招惹這個麻煩。

而在我正煩惱的時候,艾琳怯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個,請問??你是哪裡受傷了呢?」

「我沒受傷。」聽到這無厘頭的問題,我不禁有些傻眼,「我剛才是在幫你,你不會不知道吧?」

「可、可是??」艾琳又開始結巴了起來,「那個,你剛才說公會規章??」

「公會規章怎麼了?」我沒好氣地說道。

「公、公會規章第二章第三條說,」她吞了口口水,「『狩魔者雙方在公會內合意達成之口頭承諾視同公會認證之契約,必須無條件履行所負之義務』。」

「所以?」

「所以,我上次跟你說『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然後你剛才說你要治療,所以我就必須要幫你治療啊!」艾琳漲紅著臉,難得沒有結巴地把話一口氣說了出來,「而且,我不幫你治療的話就不能跟你收錢,你不付錢的話就沒有履行交易義務,是會被公會停權的!」

「等、等等,不是這樣的吧?」

「就是這個樣子!」

看艾琳異常堅決的態度,我也懶得跟她多做糾纏,於是隨便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被銅紋鼠撞到所造成的瘀傷。雖然就算放著不管,大概也是睡一覺就好了,不過如果非要治療不可的話,拿來治療瘀傷倒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那就這個吧,『恢復』應該可以讓瘀血散掉對吧?記得算我便宜一點啊!」

艾琳點點頭,伸出雙手手掌對準我瘀傷的部位。只見一陣淡淡的白光閃過,我抬起手臂確認,發現瘀血還真的立刻消退了不少。雖然為人消災還得平白無故破自己的財,但看到這麼顯著的效果,心裡多少還是有比較舒坦一些。而在聽到艾琳的要價之後,我又更舒坦了一些——

「治療費用總共一塊錢,」她雙手交握,彷彿祈禱似地朝我微微一拜,「謝謝惠顧!」

「算你有良心。不過你的『恢復』比我想得還厲害,打個對摺也就差不多了。」我一邊說道,一邊掏著口袋裡的銅幣。

「對摺?我是打對摺沒錯啊。」

聽到艾琳彷彿理所當然的迴應,我停下手上的動作,盯著她的眼睛,想確認她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然後,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跟我來一下。」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最近的桌子坐下,「你的意思是,你平常幫人治療,每次都只收兩塊錢嗎?」

「也不是每次啦!有時候遇到比較嚴重的傷,我沒辦法完全治好,只能暫時止血的時候,我就只會收一塊錢??」

看到艾琳低著頭,彷彿自己做了什麼壞事一樣的舉動,我忍不住拍著自己的額頭,仰天長嘆了一口氣。「我的天哪!你不是還要賺錢回家的嗎?你這樣跟做白工有什麼不同?」

「可、可是——」

「可是什麼?」不知道為什麼,我甚至覺得有些生氣,「這個價碼到底是誰教你的?」

「因為第一次有人找我治療的時候,他說一瓶傷藥也才五塊錢,我又不像傷藥可以帶著到處跑??」

原來,因為艾琳剛開始的時候只想著趕快賺錢,就算被人砍價也不在意,結果後來只要漲價,立刻就會遇到對方「上次你不是隻收兩塊錢嗎」的質疑;一次兩次下來,臉皮薄的她也就放棄了漲價的念頭,只能靠著努力多接幾筆生意來增加收入。

聽著艾琳吞吞吐吐的陳述,我突然覺得法爾卡塔說得也不無道理;以她的性格,這樣下去還真的賺不了什麼錢。而我既然知道了她被「壓榨」的來龍去脈,要這樣放著不管,心裡也實在有些過意不去。正當我苦惱著到底該怎麼幫她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

「艾琳,你為什麼不去狩獵魔物?」我試探性地問道:「你不是也隨身帶著一把匕首嗎」

「這還用說嗎,因為我會的只有光系魔法啊!」艾琳有些沮喪地嘟著嘴,「夜視、照明、閃光、恢復,這些魔法根本就沒有半點攻擊力嘛??只靠匕首,我哪有可能打倒什麼魔物!」

「那麼,要是我告訴你,我有一個只需要光系魔法和匕首,就能輕鬆狩獵魔物的方法呢?」

於是,我做了法爾卡塔原本想做的事情——

我把艾琳招進隊伍,變成了我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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