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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啟發性的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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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啟發性的幾點

足足有十五分鐘沒人說話。

布克先生和康斯坦汀醫生儘量按波洛說的做。他們努力從迷宮一樣的矛盾的細節中找到一個清晰且突出的結論。

布克先生的腦海中是這麼想的:

“我的確得思考,可是那些問題我已經想過了呀……很明顯,波洛認為那個英國女孩跟本案有關係,可我總覺得這不可能……英國人都非常冷漠,可能是因為他們身材不美。但這不是重點。看樣子那個義大利人不可能這麼做——真可惜。我覺得那個英國男僕說他房間裡的另一個人從未離開過,應該沒有撒謊。可是他怎麼會殺人呢?賄賂英國人可不容易,他們那麼難以接近。整件事簡直倒黴透頂。我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總得做一點救援工作。這些國家做事這麼慢……做什麼事之前先得想上幾個小時。還有這些國家的警察,他們最不好應付了——自高自大,暴躁易怒,還擺出一副有尊嚴的樣子。他們會把這件事鬧大,因為他們難得有這麼個機會。所有的報紙上都會刊登著……”

接下來,布克先生的思路又沿著他們已經走過幾百次的老路走下去了。

康斯坦汀是這麼想的:

“他真奇怪,這個小個子。一個天才,還是一個怪人?他能解開這個謎題嗎?不可能——我看不到出路。這一切都太混亂了……沒準,每個人都在撒謊……可是就算這樣也沒用。如果他們全都在說謊,可還是那麼讓人迷惑,好像他們都在說真話。關於那些刀傷的說法很古怪,我無法理解……如果他是被槍打死的,就容易理解了——畢竟,‘帶槍者’這個詞意味著他們得有把槍。美國是個奇妙的國家。我真得去那裡看看。真是先進啊。我回到家一定得找到迪米特里厄斯·扎剛——他去過美國,有一腦子的新鮮玩意兒。不知道他現在正在做什麼,要是我老婆知道了……”

他的思維已經完全走向了個人問題。

赫爾克里·波洛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

別人可能會以為他睡著了。

忽然,經過一刻鐘的靜默之後,他的眉毛開始慢慢地舒展開來,輕嘆一聲之後,他蚊子般地咕噥道:

“可是,畢竟,為什麼不呢?而且如果是這樣——嗯,如果這樣,一切就能解釋清楚了。”

他睜開了綠得像貓眼一樣的眼睛,輕聲說:“好啦,我想完了。你們呢?”

思緒飄到九霄雲外去的兩個人,開始大聲地說了起來。

“我也想完了。”布克先生臉上蒙上了一層羞愧的陰影,“但是還沒有得出結論。解釋這個案子是你的責任,不是我的,朋友。”

“我也費盡心思很努力地想過了,”醫生說,厚顏無恥地回想著剛才自己腦子中的色情細節,“我想了各種可能性,不過一個也不滿意。”

波洛和藹地點點頭,像是在說:

“非常好。這麼說就對了,你們已經給了我需要的提示。”

他坐得筆直,挺著胸脯,摸著小鬍子,像演說家發表公開演講那樣說道:

“朋友們,我把腦子裡的事實都檢查了一遍,也考慮過旅客的證詞,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雖然很模糊,但我看到了某種掩蓋我們已知事實的解釋。這是個非常奇怪的解釋,我還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為了證明其正確性,我得做幾個試驗。

“首先我說幾點看起來對我有啟發性的問題。讓我先從和布克先生在這個地方一起吃午飯時,他給我講的一句話開始說起吧。他說我們周圍都是一些不同階層、不同國籍、不同年齡段的人。這在一年中的這個時候確實是很少見的。比如,雅典-巴黎,布加勒斯特-巴黎這兩節車廂幾乎是空的。別忘了,還有一個旅客沒出現。我認為這個人值得注意。另外,還有幾個小問題對我很有啟發——比如,哈巴特太太洗漱包的位置,阿姆斯特朗太太母親的名字,哈德曼先生的偵探手法,麥奎因所說的是雷切特自己燒燬了我們發現的焦了的紙片,德拉戈米羅夫公主的教名,以及匈牙利人護照上的油跡。”

兩個人凝視著他。

“這些問題對你們有沒有啟發?”波洛問道。

“一點沒有。”布克先生坦白道。

“醫生,你呢?”

“我連你說的是什麼也沒弄明白。”

布克先生趕緊抓住他朋友提到的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問題,在一堆護照中分揀起來。接著,他咕噥一聲,拿起了安德雷尼伯爵夫婦的護照,開啟。

“這就是你說的嗎,這塊汙漬?”

“是的,這是一塊剛滴上去的油跡。你注意到它在什麼地方嗎?”

“在伯爵夫人姓名一欄的前端——準確地說,是她的教名。可我承認我還是沒弄明白。”

“我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解釋這個問題。讓我們回到在案發現場發現的那塊手帕上面。就像前不久我們說過的那樣,三個人跟這個字母有關係:哈巴特太太、德貝納姆小姐和女僕希爾德嘉德·施密特。現在我們從另外一個觀點看這塊手帕。我的朋友們,這是一塊非常昂貴的手帕——一件奢侈品、手工製作、巴黎刺繡。這些旅客中,先不說姓名首字母,哪一個人有可能擁有這麼一塊手帕?不是哈巴特太大,她是個舉止得體的女人,不喜歡在衣著上表現得很奢侈。不是德貝納姆小姐,那個階層的英國女人都用雅緻的麻布手帕,而非昂貴的、可能要花掉兩百法郎的棉紗手帕。而且肯定不是女僕。但是火車上有兩個女人有可能用這種手帕。總之,讓我們看看是否能把她們的名字跟字母h聯絡起來,我說的是德拉戈米羅夫公主——”

“她的教名是娜塔麗亞。”布克先生挖苦道。

“對極了。而且她的教名,正如我剛才所說,顯然具有啟發性。另一個人是安德雷尼伯爵夫人,那麼我們就會馬上想到——”

“只有你!”

“好吧,是我會馬上想到。她護照上的教名被一塊油跡弄糊了。只是個意外,任何人都會這麼說。可是,想一想那個教名。埃倫娜 。假設,不是埃倫娜,而是海倫娜 。大寫的h可以改成大寫的e,就能輕易地蓋住旁邊那個小小的e,再弄一塊油漬掩蓋這種改變。”

“海倫娜!”布克先生喊道,“想法真不錯。”

“當然是個好主意!我到處尋找我這個想法的證明,不管多麼微小——並且找到了。她行李箱上的一個標籤有些潮溼,正好在箱子上面的首字母上。標籤是用水浸溼之後,揭下來又貼在另外一個地方。”

“你開始說服我了,”布克先生說,“但是安德雷尼伯爵夫人——當然——”

“啊,現在,我的朋友,你必須轉變觀念,從完全不同的角度探索這個案子。兇案本來應該怎樣出現在眾人面前呢?別忘了,大雪打亂了兇手的原始計劃。讓我們想象一下,如果沒有大雪,火車就會正常行進,那麼,會發生什麼?”

“可以說,兇手十有八九會於今天早上在義大利邊境被發現,義大利警方同樣會獲得很多相同的證詞。麥奎因先生會說出那些恐嚇信,哈德曼先生會講他的故事,哈巴特太太會急切地說出有個男人經過她的房間,紐扣也會被發現。我想,只有兩件事會有所不同。那個男人會在一點之前穿過哈巴特太太的房間,而列車員制服會被扔在一個廁所裡。”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兇殺案原本計劃得像是外面的人乾的。兇手原本打算等火車零點五十八分準時到達布羅德時下車,有人可能會在過道上碰見一個奇怪的列車員,制服則被扔在一個顯眼的地方,這樣人們就能看清兇手設計的騙局。這樣所有的旅客都不會有嫌疑。我的朋友,兇案原本是想以這樣的形式展現出來的。

“但是大雪改變了一切。毫無疑問,我們已經知道兇手為什麼在房間裡跟受害人待這麼久了,他在等火車繼續往前開。但是他最終意識到火車開不了了,必須另行制訂計劃。現在已經知道兇手仍然還在火車上。”

“沒錯沒錯,”布克先生不耐煩地說,“這些我都明白。但是手帕從何而來?”

“我會用比較曲折迂迴的方式解釋給你聽。首先你們得意識到那些恐嚇信有些瞎蒙的性質,可能是從一本差勁的美國偵探小說裡抄的,不是真的。實際上,只是給警方看的。我們必須問自己的就是:‘它們騙到雷切特沒有?’表面上看是沒有。他給哈德曼的指令好像指的是一個明確的‘個人’的敵人,他完全掌握了敵人的身份,前提是我們認為哈德曼的故事是真的。但是雷切特確實收到了一封風格迥異的信——內容包含阿姆斯特朗小孩的信,也就是我們在他房間發現的碎片。萬一雷切特沒有及早意識到,就要確保他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我一直在說的那封信,兇手沒打算讓人發現,他首先關心的就是燒掉這封信。然而這是他計劃中的第二個障礙。第一個是大雪,第二個是我們復原了那封信。

“如此小心地燒燬那封信,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火車上一定有人跟阿姆斯特朗家有密切的關係,而發現那封信,就會直接導致那個人受到懷疑。

“現在,我們說說發現的另外兩條線索。我先略過菸斗通條的問題,因為我們說得已經夠多了。我們說說手帕的問題。很簡單,這條線索直指名字首字母為h的人,而且是那個人無意中掉落的。”

“非常對。”康斯坦汀醫生說,“發現手帕掉了之後,她會立即採取措施隱瞞教名——”

“你還真是快!你這麼快就得出結論了,我可還不敢允許自己這麼說。”

“還有其他結論嗎?”

“當然有。比方說,假如你犯了罪,並且想嫁禍於人,而且,火車上有一個人跟阿姆斯特朗家關係密切——是個女人。假如,那時候你留在那兒一塊屬於那個女人的手帕,她就會受到訊問,她跟阿姆斯特朗家的關係就會公開——就是:動機——也是與案子有牽連的證據。”

“但是在這個案子中,”醫生表示反對,“清白的嫌疑人沒有采取什麼行動掩飾身份。”

“啊,真的嗎?你是這麼認為的嗎?這正是警方的觀點。但是我瞭解人性,我的朋友,面對突如其來的謀殺審訊,就算最清白無辜的人也會失去理智做出最荒唐的事情。不,不,油跡和修改過的標籤不能證明安德雷尼伯爵夫人有罪——只能證明她由於某個原因而急於隱瞞身份。”

“你覺得她跟阿姆斯特朗家有什麼關係?她說她從未去過美國。”

“確切地說,她的英語帶有外國口音,相貌也像個外國人 ,只是有些誇張。但是不難猜到她是誰。剛才我說過阿姆斯特朗太太母親的名字,叫琳達·阿登,她是個非常著名的演員,尤其是作為一個莎士比亞戲劇的演員。想想《皆大歡喜》中的阿登和羅莎琳德森林。她給自己取名字的靈感即來自於此。那個讓她享譽全球的名字,‘琳達·阿登’,並非她的真名。她的本名可能是戈爾登貝格,在她身上,很有可能流淌著中歐人的血,也許摻有猶太人的血液。很多民族都漂泊去了美國。我提示你們一下,先生們,阿姆斯特朗太太的妹妹就是埃倫娜·戈爾登貝格,琳達·阿登的小女兒,慘劇發生時她還是個孩子,後來,嫁給了在華盛頓當使館專員的安德雷尼伯爵。”

“可是德拉戈米羅夫公主說,她嫁給了一個英國人。”

“可是他的名字她卻不記得了!我問你,我的朋友,可能嗎?德拉戈米羅夫公主愛琳達·阿登,就像貴婦人愛偉大的演員一樣。她還是這個演員其中一個女兒的教母,這麼快就忘記她女兒的夫姓了嗎?不可能。我覺得我們可以有把握地說她在撒謊。她知道埃倫娜就在火車上,還見過她。聽到雷切特的真實身份時,她馬上就意識到埃倫娜會受到懷疑。所以我們問到阿姆斯特朗太太的妹妹時,她立刻撒了謊——模糊了,記不得了,但是認為埃倫娜嫁給了一個英國人——與真相相去甚遠的說法。

一個餐車服務員從另一邊的門口進來,走到他們前面,對布克先生說:

“吃飯了,先生們。要送上來嗎?已經做好了一會兒了。”

布克先生看看波洛,後者點點頭。“一定要開飯。”

服務員從另一個門走了出去,傳來他按鈴的聲音以及大喊聲:

“頭等廂,開飯了,開始供應晚飯——第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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