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赫爾克里·波洛靜坐思考
第二十四章 是誰?
波洛走進餐車時,布克先生和康斯坦汀醫生正在說話。布克先生看上去有些沮喪。
“來啦。”後者看見波洛時說。他的朋友坐下之後,他又補充道:“要是你破了這個案子,我親愛的,我真的會相信奇蹟了!”
“讓你擔心了嗎,這個案子?”
“當然讓我擔心了,完全摸不著頭腦。”
“我同意。”醫生說,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波洛,“坦白說,”他說,“我看不出來你接下去要做什麼。”
“看不出!”波洛若有所思地說。
他掏出煙盒,點了一支細長的煙,眼神迷離。
“對我而言,這正是本案的吸引人之處。”他說,“所有正常的破案程式都被切斷了,我們聽到的這些人的證詞,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們無法找到答案——除非我們自己想出來。這是對大腦的一個鍛鍊。”
“非常好,”布克先生說,“但是你有何依據呢?”
“剛才我告訴過你了,我們有旅客的證詞,還有自己看到的證據。”
“旅客的證詞很棒!但等於什麼也沒告訴我們!”
波洛搖了搖頭。
“我可不同意,我的朋友。旅客的證詞給我們提供了幾個有意思的要點。”
“真的嗎?”布克先生懷疑地說,“我沒看出來。”
“因為你沒有聽。”
“那麼,告訴我,我漏掉了什麼?”
“只需要舉個例子——我們聽到的第一份證詞,年輕的麥奎因說的。在我看來,他說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話。”
“關於那些信的?”
“不,不是信。我現在還記得,他是這麼說的:‘我們到處旅行。雷切特先生想環遊世界,可語言不通,於是我更像是個旅遊團的導遊而不是秘書。’”
他看看醫生,又看看布克先生。
“怎麼,還沒明白嗎?這就不能原諒了,因為你剛才還有第二個機會,他說:‘只會說一口流利的美國話而不會別的語言,不一定能走運。’”
“你是說——”布克先生仍舊一臉迷茫。
“啊,你想讓我逐字逐字地說給你聽。好吧,我說了。雷切特不會說法語。可是列車員昨天晚上去應鈴的時候,房間裡傳出來一個聲音,是用法語告訴他弄錯了,不需要什麼了。而且用的還是一句慣用短語,只知道幾個法語單詞的人可不會選這麼一句話來說:‘沒事,我按錯鈴了。’”
“就是這樣,”康斯坦汀醫生興奮地大聲說道,“我們應該注意到這一點!我記得你對我們重複這句話時加重了語氣,現在我明白你為什麼不肯接受那塊癟了的表上的證據。一點差二十三分時,雷切特已經死了。”
“那是兇手在說話。”布克先生感觸地說。
波洛不贊成地抬抬手。
“不要進行得太快。我們所做的假設不能多於實際知道的。我認為,完全可以這麼說,在那個時間——一點差二十三分——有另外的人在雷切特的房間裡,而且那個人要麼是法國人,要麼能說一口流利的法語。”
“你真是謹慎小心,我的朋友。”
“我們只能一次向前推進一步。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雷切特死於那個時間。”
“有個叫喊聲驚醒了你。”
“對,是這樣。”
“在某種程度上,”布克先生若有所思地說,“這一發現並沒有對案情產生太大的影響。你聽到隔壁有人在走動,那不是雷切特,而是另外的人。無疑,他正在沖洗手上的血,清理案發現場,燒掉能成為罪證的信件。之後他一直等到周圍靜下來,他認為安全了,過道上沒有人了,就從裡面鎖上雷切特房間的門,搭上鍊條,開啟通向哈巴特太太房間的那扇連通門,然後溜走。事實上,這也正是我們所想的——不同之處在於雷切特被殺的時間早了大概半小時,而且手錶被撥到一點一刻,這是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據。”
“這個不在場證據做得可不太高明,”波洛說,“手錶的指標指向一點一刻——也就是這個闖入者離開現場的確切時間。”
“沒錯,”布克先生有點糊塗,“那麼手錶給你提供了什麼資訊?”
“如果指標被人撥過了——我是說如果——那麼所指的時間一定有某種意義。正常的推測應該是:凡是在這個特定時間,一點一刻,有可靠的不在場證明的人都有嫌疑。”
“是的,是的,”醫生說,“推理得不錯。”
“我們還得稍稍注意一下兇手進入房間的時間。他什麼時間才有機會進去呢?除非我們假設那個真正的列車員是同謀,否則,他只有一個時間點可以進去——火車停在溫科夫齊站的時候。火車離開溫科夫齊之後,列車員始終面向過道而坐,而且旅客很少會留意列車員,唯一能發現假冒者的是真正的列車員。但是火車在溫科夫齊停下來時,列車員都到站臺上去了。所以,這個阻礙沒有了。”
“而且根據我們之前的推斷,肯定是其中一個旅客。”布克先生說,“我們又回到原點了。他們中的哪一個呢?”
波洛笑了。
“我列了個名單,”他說,“如果你們想看看,也許能恢復一些記憶。”
醫生和布克先生一起仔細地看著這張名單。上面按照詢問旅客的次序,寫得有條不紊,非常整齊。
赫克託·麥奎因,美國人,六號臥鋪,二等廂
動機——可能跟死者有交往而引起的。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午夜至一點半,阿巴思諾特上校作證;一點一刻至兩點,列車員作證。)
不利證據——無。
疑點情況——無。
列車員皮埃爾·米歇爾,法國人
動機——無。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十二點三十七分,有聲音從雷切特房裡傳出來時,波洛在過道里見過他。一點至一點十六分,其他兩個列車員作證。)
不利證據—— 無。
疑點情況——列車員制服的發現對他有利,因為似乎是有人想要栽贓給他。
愛德華·馬斯特曼,英國人,四號臥鋪,二等廂
動機——可能因為是死者的男僕所以有所關聯。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安東尼奧·福斯卡雷利作證。)
不利證據或可疑情況——無。除了根據身高體形,他是唯一能穿得下列車員制服的人。另一方面,他不太可能會說法語。
哈巴特太太,美國人,三號鋪,頭等廂
動機——無。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無。
不利證據或可疑情況——哈德曼和施密特的證詞可以證明她的話,即有個男人在她房間。
格麗塔·奧爾松,瑞典人,十號鋪,二等廂
動機——無。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瑪麗·德貝納姆作證。)
注:她是最後一個看見雷切特活著的人。
德拉戈米羅夫公主,法國籍,十四號鋪,頭等廂
動機——與阿姆斯特朗一家關係密切,還是索妮亞·阿姆斯特朗的教母。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列車員和女僕作證。)
不利證據或可疑情況——無。
安德雷尼伯爵,匈牙利人,外交護照,十三號鋪,頭等廂
動機——無。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列車員作證,不包括一點至一點十五分這段時間)。
安德雷尼伯爵夫人,同上,十二號鋪,頭等廂
動機——無。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服臺俄那,睡覺。(她丈夫作證。臺俄那藥瓶在她的櫥櫃裡。)
阿巴思諾特上校,英國人,十五號鋪,頭等廂
動機——無。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和麥奎因談到一點半,回房後沒有離開過。(麥奎因和列車員作證。)
不利證據或可疑情況——菸斗通條。
賽勒斯·哈德曼,美國人,十六號鋪,二等廂
動機——未知。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從未離開過包房。(列車員作證,除了一點到一點十五這段時間。)
不利證據或可疑情況——無。
安東尼奧·福斯卡雷利,美籍義大利人,五號鋪,二等廂
動機——無。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愛德華·馬斯特曼作證。)
不利證據或可疑情況——無,除了使用的兇器符合他的性格。(參考布克先生的意見。)
瑪麗·德貝納姆,英國人,十一號鋪,二等廂
動機——無。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格麗塔·奧爾松作證。)
不利證據或可疑情況——波洛無意聽到的對話,而且她拒絕解釋。
希爾德嘉德·施密特,德國人,八號鋪,二等廂
動機——無。
不在場證明——午夜至凌晨兩點睡覺。大約十二點三十八分被列車員喚醒,去女主人那裡。(列車員和她女主人作證。)
注:旅客的證詞由列車員的供詞證實,就是,午夜至一點(他去隔壁車廂的時候),以及一點一刻至兩點,沒有人進出過雷切特的房間。
“這些資料,”波洛說,“只不過是我們聽到的證詞的摘要,這麼排列是為了方便起見。”
布克先生做了個鬼臉,把它還給了波洛。“沒什麼啟發性。”他說。
“也許你會覺得這個更合你的口味,”波洛說著,微微一笑,又遞給他第二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