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旅客的行李
波洛耗盡口舌說了很多好話,還告訴哈巴特太太會給她送咖啡來,才得以脫身,跟兩個朋友一起離開了房間。
“唉,剛開了個頭卻又撲空了,”布克先生說,“我們下一個要檢查誰?”
“很簡單,只需要沿著車廂挨個房間查就行了。就是說,我們先從十六號房,平易近人的哈德曼先生開始。”
正在抽雪茄的哈德曼先生熱情地歡迎了他們。
“請進,先生們,如果可能的話。在這兒聚會真是有點擁擠了。”
布克先生解釋了他們來訪的目的,大塊頭偵探會意地點點頭。
“沒關係。說實話我還一直在想你們怎麼不早點過來。這是我的鑰匙,先生們,而且要是你們也想檢查我的口袋,那麼沒問題。要我把旅行箱拿下來嗎?”
“列車員會做這些的。米歇爾!”
哈德曼先生的兩個旅行箱很快就檢查完了,裡面有幾瓶烈性酒。哈德曼先生眨眨眼睛。
“在國境線上他們通常不怎麼檢查旅行箱——如果賄賂列車員就不用檢查了。我馬上拿出一沓土耳其鈔票,就再也沒有麻煩了。”
“那麼在巴黎呢?”
哈德曼又眨眨眼。
“我一到巴黎,”他說,“剩下的這一點就會全部倒進貼有洗髮水標籤的瓶子裡。”
“你不贊成禁酒,哈德曼先生。”布克先生笑著說。
“是的,”哈德曼說,“我只能說我從不擔心禁酒令。”
“啊!”布克先生說,“是地下酒吧。”他小心翼翼地說出了這個詞,像是在品味它,“你們美國的語言真是離奇有趣,富有表現力。”
“我倒是很想去美國。”波洛說。
“你可得學學那邊的進取精神。”哈德曼說,“歐洲需要覺醒了。她整天半睡半醒的。”
“美國是個先進的國家,這是事實,”波洛同意道,“很多地方我都十分欽佩,只是——也許我是個守舊的人——但是我覺得美國的女性不如我們國家的迷人。法國或者比利時女孩,風情萬種,我想沒人能趕得上。”
哈德曼轉過身,凝視著窗外的雪。
“也許你說得對,波洛先生,”他說,“不過我猜各個國家的人還是最喜歡他們本國的姑娘。”他眨眨眼,好像雪太刺眼了。
“眼花了是嗎?”他說,“我說,先生們,這事兒真讓我緊張——謀殺和大雪。而且什麼也做不了,就是四處閒逛消磨時間。真想跟著什麼人找點事情忙起來。”
“典型的西方忙碌精神。”波洛笑著說。
列車員放好行李之後他們去了隔壁的房間。阿巴思諾特上校正坐在角落裡抽著菸斗看雜誌。
波洛說明了來意,上校沒有反對。他有兩隻很重的皮箱子。
“剩下的箱子都從船上託運走了。”他解釋說。
像大多數軍人一樣,上校的東西整潔有序,幾分鐘就檢查完了。波洛注意到一包菸斗通條。
“你一直用這種型號的嗎?”他問。
“經常用,只要能弄得到。”
“啊!”波洛點點頭。這些菸斗通條跟他在死者房間地板上發現的完全相符。
他們又回到過道上時,康斯坦汀醫生也說到了這件事。
“儘管如此,”波洛嘟囔著,“我簡直不能相信。這不像他的性格。如果能弄清楚這一點,就能解釋清楚每件事了。”
下一個房間的門是關著的,是德拉戈米羅夫公主的房間。他們敲了敲門,裡面傳來公主低沉的聲音:“進來。”
布克先生代表大家說話,解釋來意的時候畢恭畢敬、禮貌文雅。
公主一言不發地聽他說著,小小的蛤蟆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如果有必要的話,先生們,”布克先生說完之後她平靜地說,“東西都在這裡。我僕人那裡有鑰匙,會幫你們開啟的。”
“您的鑰匙一向是女僕拿著嗎,夫人?”波洛問道。
“當然,先生。”
“那麼假如在某個晚上,邊境的海關人員要求開啟箱子檢查呢?”
老婦人聳了聳肩。“不可能。不過要是這樣的話,列車員會找她過來的。”
“這麼說,您非常信任她,是嗎?”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公主平靜地說,“我從來不用我不信任的人。”
“沒錯,”波洛若有所思地說,“這年頭信任確實很重要。也許僱用一個可以信賴的樸實的女人比僱一個時髦的——比如機靈的巴黎女人——要好得多。
他看到那雙智慧的黑眼睛緩緩地轉了轉,然後牢牢地盯著他。“你這話到底在暗示什麼,波洛先生?“
“沒什麼,夫人。我?沒什麼。”
“但是你有。你認為我得僱一個聰明的巴黎女人伺候我上廁所,不是嗎?”
“也許這很常見,夫人。”
她搖搖頭。“施密特對我很忠誠。”她故意拖長聲音一字一頓地說,“忠誠——是無價的。”
德國女僕帶著鑰匙到了。公主用施密特的母語告訴她開啟旅行袋,幫著先生們檢查,自己則待在過道里看著外面的大雪。波洛留下來陪著她,留下布克先生檢查行李。
她對他冷冷一笑。
“那麼,先生,你不想看看我的旅行袋裡都裝了些什麼嗎?”
他搖搖頭。“夫人,只是例行公事,僅此而已。”
“你是這麼想的嗎?”
“對您是這麼想的。”
“然而我瞭解也深愛索妮亞·阿姆斯特朗。那麼你怎麼想?難道我不會殺死卡塞蒂這種流氓來弄髒自己的手嗎?唉,也許你是對的。”
她沉默了一兩分鐘,接著又說:
“像這種人,你知不知道我更想怎麼處置?我要召集所有的僕人,對他們說:‘打死這個人,把他扔到垃圾堆上去!’這是我年輕時的做事方式,先生。”
他仍舊沒說話,只是專注地聽著。
她忽然急躁地看著他。“你什麼也不說,波洛先生,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
他用率直的目光看著她。“我想,夫人,您的力量在您的意志而非手臂。”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那瘦小、裹在黑衣服裡的手臂,還有雞爪般枯黃的、滿是戒指的手指頭。
“說得沒錯,”她說,“我沒有力氣——一點也沒有。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然後她迅速轉身回房,女僕正忙著收拾箱子。
公主打斷了布克先生的道歉。
“不需要道歉,先生,”她說,“發生了兇殺案,就得采取行動。就是這麼回事。”
“您真是太好了,夫人。”
他們離開時,她微微歪了歪頭。
下面兩個房間的門是關著的。布克先生停下來撓撓頭。
“見鬼!”他說,“真麻煩,他們拿的是外交護照,行李免檢。”
“海關檢查可以免,但謀殺是另外一回事。”
“我知道。可我還是不想惹麻煩。”
“別煩惱,我的朋友。伯爵夫婦都是明白事理的人,瞧瞧親切的德拉戈米羅夫公主是怎麼對待這事的?”
“她真是一位貴婦人。這兩位也是身份高貴的人,可是我覺得伯爵的性格有些蠻橫無理。你堅持要詢問他妻子時,他可是很不高興。這回更得發火了。假如——嗯?——別檢查他們了。畢竟他們跟這案子沒關係。我們幹嗎自找麻煩呢?”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波洛說,“我肯定安德雷尼伯爵會講道理的。無論如何我們都得試試。”
沒等布克先生張嘴,他就對著十三號房門猛敲一通。
裡面傳來“進來”的聲音。
伯爵坐在門邊的角落裡看報紙,伯爵夫人在對面靠窗的角落裡蜷縮著,頭下面靠著一個枕頭,像是睡著了。
“請原諒,伯爵先生,”波洛先說道,“請原諒打擾您了。我們正在檢查車上所有旅客的行李,大多數情況下只是例行公事,可是又不能不做。布克先生提議說,因為您持有外交護照,有理由拒絕接受檢查。”
伯爵考慮了一會兒。
“謝謝,”他說,“不過我不希望自己是個例外。我更願意像其他旅客一樣,讓你們檢查我的行李。”
他轉向他妻子。“我想你不反對吧,埃倫娜?”
“一點也不。”伯爵夫人毫不猶豫地說。
隨後進行了一番快速、敷衍了事的檢查。波洛似乎是想透過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比如:
“您箱子上的標籤都溼了,夫人。”他拿下一個藍色的、上面有首字母簡寫和皇冠圖樣的摩洛哥箱子。
伯爵夫人沒有迴應這個話題。看起來她確實被整個搜查搞得心煩意亂。她仍舊蜷縮在角落裡,做夢一般地盯著窗外。這時波洛在檢查隔壁房間的行李。
檢查結束之前,波洛開啟盥洗池上的一個小櫥櫃,快速地掃了一眼裡面的東西——一塊海綿、面霜、香水,還有一個貼著臺俄那標籤的小瓶子。
然後雙方很有禮貌地說了幾句話,搜查小隊就撤退了。
接下來是哈巴特太太、死者以及波洛自己的房間。
他們來到二等車廂,第一個是十號和十一號,裡面住著正在看書的德貝納姆小姐和格麗塔·奧爾松,後者正在睡覺,可他們一進來就醒了。
波洛重複了一遍例行的開場白。瑞典太太看上去焦慮不安,而瑪麗·德貝納姆小姐則是冷靜又冷漠。
“如果您同意,小姐,我們會先檢查你的行李,然後還得麻煩你過去看看那位美國太太怎麼樣了。我們幫她搬到隔壁車廂的一個房間裡了,但是發現包裡的刀之後,她還是很煩亂。我已經吩咐給她送去了咖啡,不過我覺得最好還是找個人跟她聊聊天。”
好心的太太的同情心馬上被激起來了,當即就想過去。她的神經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這位可憐的太太已經被這次旅行還有遠離女兒弄得心煩意亂。啊,是的,她要馬上過去——她的行李沒上鎖——而且還要給她帶點氯化銨。
她匆忙離開了。她的財物很快就檢查完了。她的東西就那麼一丁點兒。顯然,她還沒有注意到帽盒中已然不見了一些鐵絲。
德貝納姆小姐放下手中的書,觀察著波洛。他開口請求,她才交出了鑰匙。他拿下箱子開啟的時候,她問:
“你為什麼把她支開了,波洛先生?”
“我?小姐,哦,去照顧美國太太。”
“很好的藉口——可惜也只是個藉口。”
“我不明白,小姐。”
“我認為你清楚得很。”她笑了,“你想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兒,是嗎?”
“別把這話強加給我,小姐。”
“還把想法也強加給你了嗎?不,我可不這麼想。你早有打算,是吧?”
“小姐,俗話說——”
“誰辯解誰就承認了——你想說這個嗎?你應該相信我的觀察力和判斷力。出於某些原因,你腦子裡認為我知道關於這個卑鄙事件的一些內情——一個我從未見過的被謀殺了的人。
“這都是你的臆測,小姐。”
“不,我可沒胡思亂想,在我看來,很多時間都浪費在了不說真話上——拐彎抹角而不是有話直說。”
“那麼你不喜歡浪費時間,是的,你喜歡直接說重點,你喜歡直來直去的方式。那好,我就照你說的做:直來直去。我要問問你,在敘利亞的車上我無意中聽見的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在科尼亞車站,我下了車,你們英國人叫‘活動手腳’。大晚上的,你和阿巴思諾特上校的聲音傳進了我耳朵裡。你對他說:‘不是現在,不是現在。等一切都結束了,等事情過去了。’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呢,小姐?”
她極為平靜地問道:“你認為我說的是——謀殺?”
“是我在問你,小姐。”
“這些話是有含義的,先生,但我不能告訴你,我只能以我的名譽向你保證,在上火車之前,我從來沒見過這個雷切特。”
“那麼——你拒絕解釋這些話的意思嗎?”
“是的,如果你這麼想的話——我拒絕。這跟我——跟我承擔的一項任務有關。”
“那這項任務已經完成了?”
“你是什麼意思?”
“任務完成了,是嗎?”
“你為什麼這麼想?”
“聽著,小姐,我要提醒你另外一件事。我們到斯坦布林那天,火車因為一點小事故耽擱了,你很是不安,小姐。你現在這麼鎮定自信,可那時你卻沒了冷靜。”
“我不想錯過轉車。”
“你是這麼說的。但是小姐,東方快車每個星期每天都有從斯坦布林開出的車次,就算你耽誤了轉車,也不過是晚了二十四小時。”
第一次,德貝納姆小姐一副要發脾氣的樣子。
“你好像沒有意識到,有人可能有朋友在倫敦等著她,晚到一天就會打亂安排,產生很多麻煩。”
“啊,是這樣嗎?有朋友在等著你?你不想給他們帶來不方便?”
“當然。”
“可是,奇怪的是——”
“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列火車——我們又延誤了。而且這次更為嚴重,因為根本不可能給你朋友發電報,或者打個長——長——”
“你是說長途電話嗎?”
“啊,是的,你們管它叫多用電話。”
瑪麗·德貝納姆不禁微微一笑。“長途電話。”她糾正道,“是的,正如你所說,不能打電話,也不能拍電報,確實令人非常煩惱。”
“可是,小姐,這次你的態度大不一樣。你沒有顯得不耐煩,而是沉著冷靜。”
瑪麗·德貝納姆一臉通紅,她咬著嘴唇,收起了笑容。
“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嗎,小姐?”
“很抱歉,我不知道有什麼可回答的。”
“你態度的變化,小姐。”
“你不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嗎,波洛先生?”
波洛抱歉地攤開手。
“這可能是我們偵探的一個缺點,我們總是希望人們表裡如一,不允許情緒無端變化。”
瑪麗·德貝納姆沒有做聲。
“你跟阿巴思諾特上校很熟嗎,小姐?”
他覺得轉移話題能讓她放鬆點。
“這次旅行我是第一次見到他。”
“有沒有理由讓你懷疑他可能認識這個雷切特?”
她果斷地搖搖頭。“我確定他不認識他。”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從他的話裡。”
“可是,小姐,我們在死者房間的地板上發現了一根菸鬥通條,而阿巴思諾特先生是火車上唯一抽菸斗的人。”
他嚴密地注視著她,可她表現得既不驚訝也不激動,只是說:
“荒謬,沒有道理。阿巴思諾特上校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犯罪的人——尤其是這麼戲劇化的謀殺案。”
這跟波洛的想法如此符合,他覺得自己都快要同意她的看法了。可是他說道:
“我必須提醒你,小姐,你跟他並不熟。”
她聳聳肩。“我很瞭解這種型別的人。”
他說得很溫和:
“你仍然拒絕告訴我那些話的意思嗎,‘等事情過去了’?”
她冷冷地回答道:“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沒關係,”赫爾克里·波洛說,“我會查出來的。”
他鞠了一躬,離開了房間,關上門。
“那樣做明智嗎,我的朋友?”布克先生問,“你引起了她的警覺,而且透過她——阿巴思諾特上校也會對我們有所提防。”
“我的朋友,要想抓到兔子,就得在洞口放只貂;如果裡面有兔子——它就會跑。這就是我所做的。”
他們走進希爾德嘉德·施密特的房間。
這個女人一切都準備妥當,她站在那兒,一臉恭敬卻冷漠的表情。
波洛匆匆掃了一眼放在座位上的小箱子裡的東西,然後他示意列車員把一個稍大一點的箱子從行李架上取下來。
“鑰匙?”他問。
“沒鎖,先生。”
波洛開啟搭扣,掀起箱蓋。
“啊哈!”他說,轉向布克先生,“還記得我說的嗎?看這兒!”
在箱子的上面一層是一件匆忙捲起來的褐色的列車員制服。
這個遲鈍的女人忽然間變了臉色。
“啊呀!”她大喊,“不是我的!不是我放的!自從我們離開斯坦布林,我就沒開啟過這箱子。真的,真的,是真的!”她輪番看著這三個人,眼神裡充滿懇求。
波洛溫和地扶著她的胳膊,安慰著她。
“不,不,沒事的。我們相信你。別緊張,我相信你沒有把制服藏在這兒,就像我相信你是個好廚娘。瞧,你是個好廚娘,對不對?”
這女人聽得雲裡霧裡,不由自主地笑了。“真的,沒錯,我的女主人們都這麼說。我……”
她不說話了,只是張著嘴,又是一副驚恐的樣子。
“不,不,”波洛說,“我向你保證沒事的。聽著,我會告訴你是怎麼一回事。這個人,就是你看到的穿列車員制服的人,從死者的房間裡出來,差點撞到你。他運氣可真不好。他希望沒人看見他。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必須扔掉制服,因為現在它已經不是個保護裝備了,而是一個危險。”
他看了看布克先生和康斯坦汀醫生,他們正在全神貫注地聽著。
“你瞧,外面下著大雪,大雪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他能把這些衣服藏在哪兒呢?所有的房間都住滿了人。終於,他經過一個房間,門沒鎖,看上去裡面沒人。這肯定是他剛剛撞到的那個女人的房間。他溜了進去,脫下制服,急急忙忙塞進行李架上的一個箱子裡。這衣服大概需要過一陣子才會被發現。”
“然後呢?”布克先生問。
“那我們必須得研究一下了。”波洛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他拿起衣服,上面第三個紐扣不見了。波洛把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一把列車員用的可以開啟所有房間的萬能鑰匙。
“這就可以解釋這個人為什麼能進入上了鎖的門了。”布克先生說,“你問哈巴特太太的問題,沒有必要了。不管鎖不鎖,這個人都能輕易地穿過連通門。畢竟,如果弄到了列車員制服,為什麼不能弄到萬能鑰匙?”
“確實。”波洛說。
“其實我們應該知道的。你記不記得,米歇爾說他去應哈巴特太太的鈴聲時,她房間裡通向過道的那扇門是鎖著的。”
“是這樣的,先生,”列車員說,“所以我以為這位太太肯定是在做夢。”
“但是沒這麼簡單,”布克先生繼續說道,“無疑他想鎖上連通門,但是可能他聽到床上有動靜,嚇了一跳。”
“現在,”波洛說,“我們只需要找到那件猩紅色的睡衣了。”
“沒錯。可最後兩個房間裡住的都是男人。”
“照樣檢查。”
“哦,這是肯定的!另外,我記得你說過什麼。”
赫克託·麥奎因很樂意配合檢查。“我希望你們早點過來,”他苦笑著說,“我覺得我是火車上嫌疑最大的人,你們只要找到一份上面寫著老頭兒把全部財產都留給我的遺囑,那麼事情就搞定了。”
布克先生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在說笑,”麥奎因急忙補充道,“他一分錢也沒留給我,真的。我只是對他有用——語言翻譯什麼的。你知道,只會說一口流利的美國話而不會別的語言,不一定能走運。我雖然不是那種通曉數國語言的人,但是購物、住宿——還可以用法語、德語和義大利語多少說一點。”
他的聲音比平時稍大了一點,似乎雖然他看上去很樂意接受檢查,但仍然有些緊張不安。
波洛出來了。“什麼也沒有,”他說,“連能沾上邊兒的遺贈品都沒有!”
麥奎因嘆口氣。“啊,總算卸下了心頭的重擔。”他幽默地說。
他們朝最後一間房走去,對大塊頭義大利人和男僕的行李的檢查沒有任何結果。
三個人站在車廂盡頭,面面相覷。
“接下來怎麼辦?”布克先生問。
“我們回餐車去,”波洛說,“現在,我們能瞭解的全都瞭解到了。我們有了旅客的證詞,行李的證據,我們看到的證據……不能指望再獲得什麼幫助了。現在,輪到我們動腦子了。”
他把手伸進口袋裡摸煙盒,裡面是空的。
“我一會兒就過來,”他說,“我需要煙。這是一件非常複雜、非常奇特的案子。是誰穿著那件猩紅色睡衣?現在它在哪兒?真希望我知道。這案子之中有些東西——一些事實——我一時想不起來。這案子複雜,是因為有人把它弄複雜了。但是我們會討論這一點的。稍等片刻。”
他沿過道匆匆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他記得自己的旅行袋裡還有一些香菸。
他拿下箱子,開啟鎖。
接著,他倒退了幾步,目不轉睛地看著。
箱子的最上一層整齊地疊著一件猩紅色的薄絲綢睡衣,上面繡著龍。
“那麼,”他喃喃地說,“是這樣。一個挑戰,很好,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