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證詞
第九章 列車員的證詞
斯坦布林-加來車廂平面圖
餐車內一切準備就緒。
波洛和布克先生一起坐在桌子的一邊,醫生隔著通道坐在另一邊。
波洛前面放著一張斯坦布林-加來車廂的平面圖,上面用紅筆標著每個旅客的姓名。護照和車票堆在另一邊。桌子上還有信紙、墨水、鋼筆和鉛筆。
“很好,”波洛說,“我們的調查法庭即刻開庭。首先,我們得聽聽列車員的證詞。可能你對這個人有一定的瞭解。他有什麼性格特點?他說的話是否可靠?”
“我得說他很可靠。皮埃爾·米歇爾在這個公司已經工作了十五年。他是個法國人——住在加來附近。品行端正,誠實本分。也許,頭腦不怎麼靈活。”
波洛會意地點點頭。“好的,”他說,“讓我們見見他吧。”
雖然皮埃爾·米歇爾多少恢復了點冷靜,但仍然很緊張。
“但願先生不會認為我的工作有所疏忽,”他焦急地說道,看了看波洛,又看看布克先生,“發生這種事太可怕了。不管怎樣,先生不會認為我跟這件事也有關聯吧?”
打消了他的顧慮之後,波洛開始問問題。他先問了米歇爾的姓名、住址、服務年限以及在這條特定的路線上工作了多久。雖然波洛已經瞭解了這些情況,但這些例行提問會讓對方平靜下來。
“現在,”波洛繼續說道,“我們說說昨晚的事情。雷切特先生上床休息,是幾點鐘?”
“大約是晚飯之後,先生。事實上是在我們離開貝爾格萊德之前。前天晚上也是這樣。晚飯的時候他吩咐我鋪好床鋪,我照做了。”
“之後有沒有人去過他的房間?”
“他的僕人,先生。還有那位年輕的美國先生,他的秘書。”
“還有別人嗎?”
“沒了,先生,據我所知沒有了。”
“好的。那麼,這是你最後一次看到他或者聽到他說話嗎?”
“不是的,先生。您忘了嗎,大約差二十分鐘一點的時候,他按過鈴——我們停車後沒多久。”
“究竟是什麼事?”
“我敲了敲門,但是他大聲說他弄錯了。”
“用英語說的,還是法語?”
“法語。”
“他的原話是什麼?”
“沒事,我按錯鈴了。”
“完全正確。”波洛說,“我聽到的也是這樣。然後你就走了?”
“是的,先生。”
“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沒有,先生,我先是去應了另外一個剛剛響的鈴。”
“現在,米歇爾,我要問你一個重要的問題。一點一刻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嗎?先生,我在過道盡頭我的小座位上。”
“你確定嗎?”
“是的,不過——”
“什麼?”
“我去過隔壁車廂,那節雅典車廂,跟我的同事聊天。我們談起了這場大雪。那時剛過一點鐘,我說不好確切的時間。”
“然後你就回來了——什麼時候?”
“又有鈴聲響了,先生。我記起來了,我跟您說過。是那位美國太太,她按了好幾次。”
“我記得,”波洛說,“後來呢?”
“後來?先生,我聽到您的鈴聲還給您送去了礦泉水。然後,大概半小時之後,我給另外一個房間的客人鋪床去了,就是那位年輕的美國先生,雷切特先生的秘書。”
“你去鋪床的時候,麥奎因先生是單獨一個人在房間裡嗎?”
“那位十五號房間的英國上校跟他在一起。他們正坐著聊天。”
“上校離開麥奎因先生的房間之後,做了些什麼?”
“他回自己的房間了。”
“十五號房間,離你的座位很近,是嗎?”
“是的,先生,過道盡頭倒數第二個房間。”
“他的床已經鋪好了嗎?”
“是的,先生,他吃晚飯的時候我就鋪好了。”
“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說不上確切的時間,先生,肯定不超過兩點鐘。”
“後來呢?”
“後來,先生,我就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到早晨。”
“你沒再去雅典車廂嗎?”
“沒有,先生。”
“也許你睡著了?”
“我想沒有,先生。火車停住不動,我就不像平時那樣容易睡著了。”
“你看到有旅客在過道里走動嗎?”
他想了想。“我想,有位太太去過過道盡頭的洗手間。”
“哪位?”
“我不知道,先生。她在過道那頭,很遠,而且背對著我。她穿了一件猩紅色的和服式睡衣,上面繡著龍。”
波洛點點頭。“後來呢?”
“沒什麼了,先生,天亮前沒什麼事。”
“你確定嗎?”
“啊,對不起,先生,您——您自己開開門,向外看了看。”
“這就對了,我的朋友,”波洛說,“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好像是被什麼重東西撞在我門上的聲音給驚醒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那人瞪著他。“沒有,先生,我什麼也沒聽見,我肯定。”
“那我肯定是做噩夢了。”波洛平靜地說。
“除非,”布克先生插嘴道,“你聽到的聲音是隔壁房間的。”
波洛沒有理會這個意見,可能他不想在列車員面前討論這個問題。
“我們說說下個問題。”他說,“假定昨天有個殺手上了火車,能否確定他犯案之後沒離開火車?”
皮埃爾·米歇爾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他也沒有可能躲在什麼地方嗎?”
“車上已經仔細搜查過了,”布克先生說,“放棄這種想法吧,我的朋友。”
“而且,”米歇爾說,“只要有人上了臥鋪車,就休想逃過我的眼睛。”
“上一站是哪裡?”
“溫科夫齊。”
“什麼時間?”
“原本應該在十一點五十八分離站,但是由於天氣原因,晚了二十分鐘。”
“可能有人從普通車廂跑過來呢?”
“不會的,先生。供過晚飯,普通車廂和臥鋪車廂之間的門就鎖上了。”
“你在溫科夫齊下過車嗎?”
“是的,先生。和平時一樣,我到了站臺上,站在車廂的腳踏板旁邊,其他列車員也是如此。”
“前面的門呢——靠近餐車的那個?”
“一直都是從裡面閂著的。”
“現在沒有閂上。”
列車員顯得很驚訝,後來恢復了平靜。“肯定是哪位旅客開啟門看雪去了。”
“也許吧。”波洛說。
他沉思著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兩分鐘。
“先生不會責怪我吧?”列車員怯生生地問道。
波洛親切地衝他笑笑。
“也許純屬巧合,我的朋友。”他說,“啊,我想起另外一個問題。你說過,你在敲雷切特先生的房門時,另外一個地方又響鈴了。實際上我也聽見了。是誰?”
“是德拉戈米羅夫公主,她吩咐我叫她的女僕來。”
“你去了嗎?”
“是的,先生。”
波洛若有所思地研究著面前的平面圖,然後點點頭。
“目前就這些問題了。”他說。
“謝謝,先生。”
列車員站起來,看著布克先生。
“別難過了,”後者親切地說,“我看不出你有什麼失職的地方。”
皮埃爾·米歇爾高興地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