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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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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藥太苦,蘇綺眼眶都溢位淚水,一口氣嚥下肚。內心有那麼一絲委屈的情緒在作祟:明明唐允懷疑她在先,為何她要她藉口吃藥來轉移話題?

再向前想,她確實動過不應有的心思,他懷疑她實屬應該。

好公正公平的一位仙姑。

她是全港最謹慎的一位潛伏者,花費一年時間與唐家母子搞好關係,如今就連偷看一份檔案都不敢做。

不是謹慎,已經算太過膽小。照這樣速度來看,等到1995年唐協亭徹底洗白唐家與弘社,她大仇都無法得報。

本以為自己與這份檔案無緣,沒想到太子爺心情通暢起來就鐘意做瘋事,她“被迫”入戲。

唐允看她睫毛略微濡溼,睜著眼睛張嘴找水喝的樣子好惹人憐愛,憐愛還不夠,是那種引人想要欺凌的模樣,一張小臉好會生。

他阻攔要去拿水的她,一隻手抬起她下頜,低頭湊近就要吻上去——雙唇將要碰上的前一秒,他忍不住向後躲,眉頭微皺,滿目嫌棄。

“……”

講不出口:吻不下去。

蘇綺內心有作惡因子在滋生,這下輪到唐允不願,她窮追不捨。

伸手抓住他手臂,語氣冷淡又高高在上,“你吻啊,不是要kiss,躲什麼?”

唐允向沙發裡倒,渾身寫著拒絕,“你一張嘴黃連成精,離我遠點。”

蘇綺玩心驟起,整個人幾乎伏在他身上,送過去一張臉,頭髮胡亂融在他胸前與肩膀,唐允覺得好癢。

“剛剛不是你要吻?我成全你啊,太子爺。”

唐允忍不住笑,手從她背部向下遊,撫在了臀上略微用力,蘇綺忍不住尖叫,拳頭毫不客氣地招呼在他肩膀上。

唐允不禁覺得熱,好熱,心熱眼熱。

用力摟住她翻身,位置反轉,管它苦還是不苦,覆唇上去,糾纏撕咬,做全天下最親密的事情——相濡以沫。

蘇綺呼吸加重,嘴巴里仍舊很苦,只是變成了兩個人一起苦,意識到這點,手不自覺的攬住他肩膀,五指插進發絲。

不是推拒,不算迎合。

剎那隻覺得,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結伴墮地獄總好過獨自前往。黑暗時的燈塔不在意方向,有就好,聊勝於無。

唐允懲罰性地用力,咬她舌間,連連作痛,短暫分離時手已經在褪她的衫,電視機做伴奏帶。

“補償來了,不必等到上床。”

他好心急。

凌晨,蘇綺突然睜眼,彷彿意識到什麼地向旁邊摸,空無一人。輕聲起身,端著杯水找到書房,輕敲叄下門之後推開。

唐允坐在書桌前,一手執著張紙,另一隻手拿只筆做腳註,她從未見他這樣認真過,短暫頓住,話沒講出口。

他抬頭掃她一眼,絲毫未動,“過來。”

她走近,被人帶到懷裡坐下,看起來十分正直,視線逃避,絕不瞟唐允手裡的檔案一眼。

他見狀忍不住撩她,低笑開口。

“還惱我?”

蘇綺不鹹不淡地搭腔,“沒有。”

檔案湊到她臉前,“真的不看?”

“拿遠點,不看。”

他隨手把那幾張紙丟在桌面上,轉而把她按在懷裡揉捏,頭髮又被他弄亂,好討人嫌。

“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是走貨路線和沿途關卡,我剛剛睡不著就起來確定一遍。”

蘇綺喝一口水,隨意問道:“還需要你來憂心這些?”

唐允說:“貨從緬甸出,有時需要陸運到馬來,或者是直接海運,海運路遠、陸運事多……”

“總之,十箱貨不能直接飛到啟德機場,阿嫂,你想太簡單。”

他看蘇綺眼神迷茫,伸手隨意抽了一張紙出來,人被困在他懷裡,指著上面標註出來的一處。

“這裡是關丹港,下月開始戒嚴,我請一位拿督從中做擔保,貨就從這裡裝船出發。”

“沿途經過口岸都要打點,這些你看不懂的,貨到香港怎麼流出去你都不知。”

蘇綺緊緊盯著那張紙,試圖找到那位拿督的名字,但顯然誰也不會把這麼明晃晃的證據寫在上面。

“你講給我聽,我就知道了。”

唐允搖頭,“對你沒益處,知道越少越好。”

下一秒把她推開,蘇綺站在一邊,看他叄兩下整合好幾張紙,隨手丟到碎紙機裡,心下一沉。

一月末,唐允離港,唐協亭請幾位保鏢打扮低調,前前後後叄四輛車一齊前往啟德機場。

其中一輛是唐允自己的車,蘇綺與他坐在後座,北仔駕駛,副駕位坐著阿正。

唐允整個人懶散地靠在那,一手拉著蘇綺的手隨意撫摸,心不在焉的樣子,又知會她:“廟街你那間屋一定好冷,晚上回來睡,若是鐘意與阿詩作伴,就開車帶她一起。”

蘇綺低聲應承,隨口問了句,“阿正不跟你?”

今天起了個大早,唐允閉目,揉了揉眉頭,“留他在香港,一旦有事放心些。”

若有所思地點頭,阿正在前面轉身過來,笑著同她講:“阿嫂,有事隨時call我。”

蘇綺回他一笑,沒再多說。

下車後北仔與阿正幫忙提東西,她勾著唐允臂彎,仿若好好女友,柔聲關懷,“上週我陪唐太去天后廟求過籤,這次回內地一切都會順意,你不必擔心。”

唐允把人攬到懷裡,低頭在她額間親了一下,“你也老實些,出門帶上北仔,小心總不是壞事。”

沒有細品他其中深意,蘇綺點頭。

兩人揮手作別,此去半月,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原路返回,車子裡阿正放聲歌唱,北仔也被感染笑意,她講了句“回廟街”後望著窗外出神,充耳不聞阿正的吵鬧。

直到阿正問她:“阿嫂,允哥離港,你開不開心?”

對上他視線,蘇綺笑著答:“不要明知故問。”

阿正忍不住吹口哨,隨後吐舌,“我們這樣是不是太囂張,北仔,換一首憂鬱情歌來聽。”

北仔說:“正哥,你簡直囂張過頭。”

阿正伸手打他的頭,蘇綺連忙制止,“你又欺負他?”

“阿嫂,你太疼他,早知道當初我親自來跟你。”

蘇綺搖頭拒絕,“唐允稱全港第一賤格,你數第二。”

一陣嬉笑,車子駛過九龍灣隧道,上面就是機場跑道,兩番景象,一明一暗。

唐允坐在候機廳裡飲杯釅茶,清醒許多,他獨自佔據最裡面的一張沙發,看得到不遠處同坐的唐協亭和唐太,還有幾位高大保鏢巍然不動。

掃視過後,拉開剛剛阿正遞過的手提包拉鍊,裡面有一封他上車前塞進去的檔案袋,普普通通毫無新意。

解開繫繩,裡面的東西才算正戲。

不過幾張從陳年報刊上剪下來的碎片,顏色都有些發黃,通通被黏在紙板上便於他閱覽,還有寫滿字跡的調查資料,皆與一位早已經死去的人有關。

蘇世謹大女,蘇寶珍。

近十年前的社交舞會,著奢華明貴誇張長裙的名媛爭相秒殺菲林,還要選最周全的一張大合照送報送刊,得第二日不大不小的一塊版面,顏色脫褪也感受得到那份高貴穿梭時空。

唐允一貫不鐘意這些場合,用他們這些少爺名媛的話講,唐家尚且上不得檯面,不能與之同臺相配。

他湊近了看那些報紙上的畫面,先入為主地從中間開始掃,自然找不到那個想找的人。

直到發現邊角站著的一位,下面勾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紅色對號,應該是阿正派去查探的人所畫。

他心裡暗罵,攏共就那麼叄張合照有她,共同點是完全看不清人臉五官。

換到第二張,只有一塊報紙,照片版面雖然不大,但勝在人少。

下面小字寫著:溫大少溫謙良(Childe)正在安撫初次參與舞會的一位“緊張小姐”。

照片上,溫謙良正扶著座位,略微彎腰遷就那位“小姐”,對著鏡頭得體地笑,穿白色燕尾服打蝴蝶領結。而那位所謂的“緊張小姐”,抬一隻修長的手擋在面前,遮住了額頭與雙眼。

唐允一眼看得出,她嘴唇輕抿,顯然是不耐煩的表情。即便露半張臉,幸好只是半張臉,他內心那樣篤定:好像。

再試圖回看有正臉的合照,還是看不清,刊登到報紙上就已經略微失真,更別講放了這麼多年。

還有幾張是這位蘇寶珍的資料,從出生醫院到幼稚園,讀過的每一所學校女中,再到最後1987年港大肄業,戛然而止。

這次一顆心沉到底,不是一寸寸墜落,而是驟然突兀地墮下,墮到深淵。

唐協亭和唐太短暫投過來目光,看得出唐允滿臉深沉,對視過後都沒做聲。

手裡還攥著那張密密麻麻寫滿字的紙,二十年的生平那樣短暫。粗略看過去便知道,她學鋼琴,成年之前參加過不少比賽榮獲頭獎;還加入過合唱團,中學時常在校刊發表散文;大學讀法律系,私下拜馮陳李律師行的馮大狀為師,前途無量……

她成年後實在太過低調,酒會都站在邊角,早年的活動可惜又沒有影像存留。

一張逐漸僵硬的臉好像徹底石化,又於瞬間破裂,他笑出聲,似冷笑,似嗤笑,又好像掛著蒼涼。

人類的情緒千變萬變,悲喜背後多少千瘡百孔,叄言兩語講不清楚。

那張紙都被攥出褶皺,他從口袋裡拿出錢包,應該放照片的夾層空著,卻從另外的夾層裡抽出張形狀規整、又不完全規整的一張。

畫面裡的少女穿淺色毛衣,長髮披肩,對著鏡頭盈盈一笑,淡淡然之間溫柔流轉,無上美好。

照片被剪過,只剩一半,仔細看還看得到她肩膀上覆著的手,黑色袖口,詭異至極。

他想起來照片的原主人,他倒是把它放在錢包裡的相片框裡,卻是揹著放的,好像悲傷太過,又好像無限愧怍,總之沒有面對。

弘社一位四九仔無意在中環撿到溫大少錢包,阿正看到錢包精緻的皮面,邊角還刺著花體的W,他讀書不多,也知道拼音怎麼寫,結合裡面的鉅額鈔票,總覺得跑不開溫家。

他特地帶著那位小弟去見唐允,唐允把錢包翻遍,又把鈔票都抽出來給那位“拾金不昧”的後生仔,最後才緩緩掀開背放的照片……

事情發生在一週前。

唐允低調從中搭線,阿正駕車,路上還要分神反覆教那位小弟面對溫謙良時該講的話。

溫謙良在茶樓等候,收到錢包自然發現少了什麼,笑容不變。

後生仔磕磕絆絆開口:“我在垃圾桶旁拾到……錢真的不是我拿走……我大佬認出這個標識……”

“我不想送來的……打給你那一刻就後悔……”

溫謙良表情依舊溫和,他就算未把眼前人當回事也不會表現明顯,伸手掃了掃滿桌的菜品。

“還是多謝你,隨便點幾道菜,慢用。”

又從隨身帶錢包裡抽出一迭鈔票遞過去,“這是謝禮。”

後生仔心虛收下,吃也堵不住嘴,隨口講道:“可惜相片也被拿走了……”

一扇屏風間隔的座位,阿正聽到這句話急得要起身,唐允伸手把人按下,臉色陰沉可怖。

安靜之中聽到溫謙良柔聲開口,許是疲於交際應付,才沒多想。

“沒關係,相片還有好多,我再裝一張放上去就是。”

隨後,他禮貌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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