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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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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綺幫忙搭了把手,唐太翹著蘭花指小心翼翼地把湯盛出來,她瞟到這位闊太的尾指掛著水泡,好一齣母子情深的戲碼,演到她眼紅。

唐允自從唐太進了病房就扮酷,等蘇綺像丫鬟一樣給他送來——她現在尚且未達到少奶奶的階層,仍需努力。

他顯然知道湯出自唐太之手,還是念了句,“油太多。”

蘇綺看著星星點點的那幾撮油,明明剛好,煲湯時一定要守在旁邊時常撇掉。

唐太不知怎麼解釋,張口多次也沒講出話,僵持在那。

蘇綺並不想夾雜進他們母子間的恩怨,雖然她少不了已經參與了一些。只覺得唐太可憐,小時候她和寶珊在不懂事的年紀也講過一些傷害到媽咪的話,她每每再想都追悔莫及。

母親是永遠的溫情源泉。

上前把那碗湯奪走,蘇綺說:“不喝就收聲,知不知道自己多煩?”

唐太顯然不願,還想給唐允再盛一碗,她那位隔閡多年的仔正抬頭冷臉盯住蘇綺,氣氛更加凝重。

蘇綺拿起湯匙喝了一口,還發出了聲音,本以為唐允又要發脾氣,沒想到他突然笑出來,發賤一樣的語氣開口。

“好喝嗎?”

蘇綺白他一眼,“自己嘗。”

“那我要你這碗。”

顧及唐太就在旁邊,她把碗放回去,還朝他擠了個假笑,唐允知道其中的含義不是“吊你老母”就是“冚家鏟”,瞭然挑眉。

唐太又遞一碗給蘇綺,溫熱的邊沿,她手暖心暖,短暫沉浸這一瞬的柔情。

唐允用左手拿湯匙,難免濺到桌子上一些,發現蘇綺看他,又講霸王言論。

“你早晨餵我喝粥,如今湯就不喂?”

蘇綺恨不得把一整碗灑在他頭頂,看到旁邊唐太又豁然開朗,“叫你媽咪餵你。”

唐太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碗,唐允自覺沒那麼不情願,就沒拒絕。

母子倆尷尬又詭異的互動,他喝了唐太喂的兩口,大概意識到自己年紀不小,這樣太像不能自理的小朋友,直接拿過整隻碗飲乾淨。

蘇綺站在一邊旁觀,難免走神,湯碗把指腹燙得泛紅都沒察覺。

後來她陪唐太在醫院的花園裡小坐,斷斷續續聊了許久。唐太講起唐允,只講唐允,蘇綺在一陣明一陣暗的天空下看似心不在焉,實則句句都牢記在心。

“他今年二十六歲,我第一次喂他吃東西。”

蘇綺淡笑,“這個年紀就算您想喂他,他也不會再同意。”

唐太忍不住去握她的手,“你的手每次都這樣涼,是否身體有什麼問題?”

“也許有吧,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約一位醫生,等你夾板去除後做個檢查。”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蘇綺不應承也沒拒絕,轉而說道:“我一直都講,阿允心裡有您的,他要面子而已。”

唐太大概又想到剛剛與唐允的相處,笑容溫柔,“我不知該怎樣感謝你,你是好女孩,同他身邊以前那些不一樣。”

20世紀末,本港還有無數富豪家中養多房太太、十幾個仔爭家產,緋聞軼事漫天。豪門出身的鄭氏獨女也輕描淡寫地略過自家紈絝的荒唐史,明顯不以為然。

她心裡不齒,表面上還是陪著笑容,“昨天叄爺在場我沒敢講,他手臂被玻璃扎是為了護我,我心裡愧疚。”

唐太問:“那你的手是否因為他?”

蘇綺沉默,眼觀鼻鼻觀心,腦袋裡已經攪亂一團潑墨,長時間困囿在情緒折磨裡無法自拔。

唐太神色複雜地盯住她,笑了笑,“阿允也很好,我信他骨子裡仍是好的。”

蘇綺心想:他已經惡了,裝聾作啞自欺欺人沒意義。

“亭哥在遇到我之前拍拖過多少次我不知,可從我出現以後,他只有我一個。阿允也姓唐,姓唐的男人一定專情,你信不信?”

蘇綺淡淡一笑,略微低頭。

“他如今鐘意你,你就好好陪在他身邊,就算他有一天變心,我也會贈你出路,不必擔心這些。”

是否應當讚一句好划算的交易。

蘇綺聞言歪頭問唐太,“那若是他不變心呢?”

唐太顯然被問住,愣了幾秒才笑出來,“那是你的本事,你知道我不忍心逆他的意思。”

蘇綺明白她話中隱藏的含義,附和笑了笑沒再多說。

她又講六年前的舊事,蘇綺低頭看她身上設計款的粗花呢套裝一角,做乖順的傾聽者。

“我不確定阿允十八歲或是十九歲染毒。”

心裡一沉,從未聽唐允講過這些事,蘇綺自然也懶得問,畢竟他如今同正常人沒兩樣。

“亭哥派人去查,把他從一間下劣夜總會的包廂抓出來。當初還是肥番管理走貨事宜,親自拿第一手貨挑唆阿允吸食。”

想想就覺得陰森恐怖。

“六年前,年初我父親去世,年尾同亭哥註冊登記,以唐允母親名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送進戒毒所。”

蘇綺覺得自己雙手更涼。

“他一定恨我。”

提起精神來安慰唐太,“他最多當時恨您,現在只會心存感謝。”

逢人講話最忌滿分順承與全盤否定,蘇綺在廟街摸爬滾打多年,深諳其中之道。

唐太說:“我憎惡肥番,亭哥為此也跟他吵過,還記得當時他講,‘為何弘社別人都可以吸,太子爺不準吸’,我一時間居然不知如何反駁,亭哥還氣急動手。”

蘇綺說:“歪理而已。”

“我猜想阿允也會記他,你還要多關心勸阻,肥番在弘社仍有價值,又因為年紀大,亭哥總是不忍心動他。”

蘇綺點頭應承,清楚自己不誠實,全港還有誰能比她更盼望肥番死去?

如今確定,戰線聯盟又多一位唐太,只要她爭取,肥番一定命不久矣。

“你也知我出身,清末老祖宗就在廣州做官,後來做正經商人,偶爾出一兩位學究,在香港絕對算得上樹大根深,我不想他們父子兩個長久做這些事。”

“阿允與亭哥有積怨,小別扭而已,你勸他走走正路,我父親留下的資產也都是他的,自然越早接手越好。”

“亭哥已經應承我,等到95年除夕一過,弘社所有走貨港口都要封倉,這些黑色生意不會再做。香港同英國的分別日要到,他懂得應變,弘雋未來不會差。”

蘇綺暗自冷笑,踩著蘇世謹半生心血為跳板,他唐協亭飛黃騰達平步青雲,強盜而已。

95,1995,肥番最遲的死期。弘社內部不供貨,他自然難尋渠道,又吸了幾十年,死也戒不掉的。

但那樣太沒有參與感,她應該做一些事情——提前送肥番一程。

陪唐太回病房,一路上她少不了多加叮囑,蘇綺難以言說她被對方以一個怎樣的身份看待,似準媳,又似菲傭。

到門口的時候正有幾位護士在給唐允塗藥,他整件病號服的上衣被割開褪掉,赤著上身坐在那,還有單半隻右臂打著石膏,好像鏖戰的將士。

唐太目光溫柔,總覺得餵過唐允喝湯便靠近他一大步,更加善待促成這些的蘇綺。

她低聲同她講:“你一定見過他裸體,全身乾乾淨淨,文身都沒有。”

蘇綺有後知後覺的恍然,除去一些大大小小傷疤,唐允身上確實乾淨,沒有文身。

這些年的弘社雖然做事低調許多,但本港古惑仔之間仍有固定的文化,年輕四九仔鐘意紋下山虎、過肩龍,象徵自己初出江湖,立志晉升,成為一代大佬;

做到紅棍往往底氣更足,有人背關公佛像,有人扛觀音羅剎,鐘意西方文化的還有死神與骷髏,樣式層出不窮,歸根到底跑不出這幾種;

白紙扇絕不紋暴露位置,錦鯉與蛇行情最好,符合他們身份,特色鮮明;至於大佬,坐到唐協亭那樣位置的大佬,這要看他們紋什麼,“文化”就是什麼。

“阿允從小就被盯得緊,他想紋,阿正抱住他堅決不準,怕叄爺回頭把他裝進麻袋沉海,他們兩個算得上老友。”

“亭哥九零年才把文身洗掉,吃不少苦,這件事他做得對,總好過毒吸上癮之後才發現。”

“阿正性子不壞,他老豆曾經看報攤,被街頭衰仔強徵保護費打死,好久之前的事。”

“只是太鐘意玩,阿允少不了被他渲染,早年荒唐事不少,想想就頭疼。”

蘇綺想:怎麼可能是小弟拐帶太子爺,一定是太子爺帶頭搞壞。

在外面都是真刀真槍會殺人的古惑仔,唐允昨夜槍殺陳繼東,阿正曾把旭仔打到半死,在唐太口中卻如同乖張小朋友,奇怪,奇怪又詭異。

賓叔上樓來接,取了唐太的手袋,兩人一起下樓,蘇綺目送後回到病房,思考再“陪護”唐允多久就離開。

唐允看出她心思飄忽不定,沒講什麼,繫好最後一顆釦子,同那位清純可人的護士笑了一笑,不知有沒有擾亂春心。

蘇綺佯裝看不到,低頭耐心給一隻蘋果打皮,好像在一點一點把人體剝離,還有沙沙響聲伴奏。

唐允摸了摸鼻子,自覺無趣。

傍晚時阿正過來,手裡拿一隻檔案袋,蘇綺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見狀對唐允傳送過去詢問的目光,含義不言而喻。

唐允淡淡瞟她一眼,看不出什麼情緒,轉而示意阿正:“講。”

居然不防她。

阿正點頭,拿出來幾張夾著照片的紙,上面自然是唐允要調查的情報,密密麻麻,不厭其詳。

他傷還未愈,看到一大片字就頭疼,“別給我看,只講重點。”

阿正大概掃了一張,抬頭笑著對唐允說:“月初溫大少買了一千多張周慧敏的專輯。”

蘇綺有些愣住,眨了眨眼,表面不為所動。

唐允冷笑,“重點?”

阿正趕忙看下一張,“上月返港後參加了叄個酒會、兩場生日派對……氹仔那間酒店請了明星去剪綵,對方主動爆出緋聞秒殺雜誌頭版……公關出面……”

蘇綺興致缺缺,正要開口嘲他無聊,調查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阿正終於講了句“重點”。

唐允眼神變得認真,“剛剛那句再說一次。”

阿正也發現事情不小,仔細辨別後才重複。

“上週溫氏大廈有人跳樓自殺。”

*

白紙扇:社團裡的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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