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瞎吧。
“嗚嗚。”
寒風凜冽,刮動著似嬰兒般的哭聲。紛飛的黃符重重的刮到沈嫿臉上。
沈嫿:“……”
“倚翠啊。”
這一次,她的小腿劇烈的抖了起來。
她平素再蠻橫,可也是膽小如鼠的女娘。重活一世是蹊蹺,但到底她活著,眼下,也是蹊蹺,卻讓她毛骨悚然。
沈嫿甚至不敢深思。
“奴婢扶您回去。”倚翠的臉也蒼白如雪。
沈嫿的心臟狠狠收緊。杏眼不免蓄淚。她想強制鎮定,可這天實在太冷了。
一定是天太冷了。
只聽,從遠而近的腳步聲,隨著來人的走近,身形被夜色勾勒的愈發朦朧挺拔。
似恐驚擾,對方在沈嫿察覺有人來時,便恰到好處的出聲。
“沈娘子。”
嗓音清潤涼薄,卻也熟悉。
沈嫿一怔。
崔韞提步至她身前。月色下,男子眉長入鬢,氣質清癯。
皎皎立於天地間,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可卻讓人無端踏實。
恐懼也在崔韞出現的那一霎那,煙消雲散,只留餘悸。
崔韞沒有看那棺材一眼。只是淡淡的看著沈嫿。
“天即將破曉。沈娘子不妨先跟我走。”
沈嫿有種被抓包的窘迫。
她雖不清楚崔韞身份,可也知他絕非尋常之輩。
此處的確不便久留。
崔韞可有瞧見了她所為?
他是送她去官府,還是不去告發,有意包庇?
沈嫿思緒凌亂,她糾結片刻,不甚情願的跟了上去。
她想探探崔韞的口風。
沈嫿走的慢,崔韞也不曾有放慢腳步等她的打算。
他信步閒庭,古板的像是個老者負手而行。
行動間,卻有一股世家公子的優雅從容。
倚翠沒見過崔韞,為此,面色憂慮,不等她詢問,就見沈嫿小步的追了上去。
“恩公也是在散步?”
崔韞未語。
沈嫿:“好巧呢,我也是。”
沈嫿視死如歸,幽幽道:“看來董家門前最合適夜間消食遊走了。”
崔韞卻耿直的絲毫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
“你這藉口委實蹩腳了些。”
沈嫿:……
她肩膀耷拉下來,整個人都蔫蔫的,甕聲甕氣:“那一副棺材,恩公瞧見沒?”
崔韞喉嚨裡發出一聲。
“嗯。”
沈嫿抿了抿唇:“血是我潑的,可棺材不是我挖的。能做出此等損陰德一事的人,定然腌臢猥瑣齷齪至極。你可不能把這事落到我身上。”
做了的事她認,沒做的自然不可能亂認。
可眼下四處無外人,想來有嘴都說不清了。
“我知。”崔韞淡淡道。
沈嫿:???
她有些驚喜。
“你我不算相知,如今也是第二次見,我卻不想,高尚品德和清雅節操讓恩公窺的一清二楚。”
崔韞停下腳步。
他眸色幽深,就這麼看著沈嫿。
沈嫿莫名有些結巴。
還不忘誇他一句:“恩……恩公,好眼力。”
“我適才嚇得寒毛直豎,不管棺材裡躺的是誰,都是件可怕的事。”
“是董輝。”
“你怎知是他?”
崔韞的唇動了動。
“因為,那是我讓人挖的。”
沈嫿緩緩地抬手,顫巍巍的捂住心臟。
第27章 借東風
街道逐漸熱鬧,商販走卒如雨後春筍跟著多了起來。
起早買菜的婦人成群結隊挎著竹籃出門。
很快,一聲尖叫拉開破曉的序幕。
不出片刻,烏泱泱的人群將董府堵的水洩不通。
“真是嚇死人,這董輝死了五年,怎麼又被挖出來了?欸,仔細瞧瞧這棺材可是上等的紫檀木呢!”
“一地的黃符,朱門上還寫了大大一個‘孽’字,也不知是人血還是……。”
有人念著那行小字。
“董家這是得罪了人?”
也有人撲哧一聲笑開。
“董家這些年得罪的人還算少數嗎?沒準又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惹人忿忿。活該呦!”
倚翠在擠在人群中,捏著嗓音帶動氣氛:“昨兒巫師鈴鐺直響呢,要我看,沒準是冤魂上門了。”
果不其然,眾人表情變得凝重,四周驀然變得安靜,顯然,成功思緒被帶偏。
可,若說冤魂,他們也只能想到當年一同被活埋的那群姬妾。
時隔多年,才來尋仇?
‘砰’的一聲,門匾搖搖欲墜,直直往下落,掉在地上,碎成兩段。遠處的即清收回捏石子的手,悄然離開。
沒人瞧見是誰動的手。可議論聲卻又大了一倍。
董府內院,屋內仿若漏了水,滴答滴答濺了董老爺一臉,他睡的並不安穩,揉著眼看一睜眼就瞧見床頂掛著的腦袋。
落在他臉上的,哪裡是水,分明是血……
而這顆腦袋的主人,他最熟悉不過,是他高價特地去苗族請來手段厲害的巫師。
巫師的眼瞪的大大的,表情僵硬的恐慌。也不知死了多久了,同他四目相對,眼珠子仿若隨時都能脫落。
啪嗒一聲,血淋淋的人頭滾落掉到他懷裡。
“老爺!”
外頭管家跌跌撞撞而來。
“巫師莫名不見了!”
腦袋在懷裡,嘻嘻嘻。
管家見房門緊閉,也不敢擅闖,便又道:“外頭牌匾也被人砸了!”
董老爺渾身都冒著冷汗,他心跳如雷,忍住喉嚨裡的尖叫,連滾帶爬的下了床,顧不得衣衫凌亂。
這些年,為了財運,他沾過不少人的血。
有死人的,也有活人的。
湊齊十八名女娘,並非易事。
時間緊迫,在巫師的提點下,他找到最後一位八字極好的女娘。
可那人還沒死。
董老爺也便選好了時辰親手送她上路。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他能做到面不改色,可冷不丁的看到巫師的頭,他渾身哆嗦,一個勁的噁心嘔吐。
這是誰在警告他?
管家:“公子的墳也被挖了!就在外頭擺著!整個豐州城怕是都知曉了。夫人得知此事大怒,放言報官求知府大人做主,擒住歹人,千刀萬剮猶不解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