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月底,謝淮接手了一起女大學生離奇死亡的案子,虎哥把剛列印好的資料檔案遞給謝淮,並道:“案發地點還是你的母校呢。”
說著,虎哥後背靠在圍欄上,一邊吹風一邊道:“哎?我說,你們嶽杉工大的人也是夠奇葩的,是平時學習壓力太大了嗎?”
的確是挺奇怪的。
謝淮看見白紙黑字上寫著,這三名女大學生都是在男廁所上吊自殺的。
自殺,男廁所……
這倒是讓謝淮想起了蒂凡妮那個案子。
“女孩子好端端的跑去男廁自殺幹什麼?”虎哥摸了摸下巴,猜測說:“會不會是跟男朋友有什麼情感問題啊?心裡難受,就……”
說著,虎哥又覺得不太實際,“三個女生都做麼做……難道他們是被同一個渣男給禍害了?”
沒有證據,猜測終究只是猜測。
嶽杉區離統定區還是有點遠的,所以謝淮需要外出幾天。
晚上,謝淮在收拾東西,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帶三套衣服去就夠了,沉延坐在地毯上幫他檢查行李,翻看了一下後,臉色一沉,問:“你不用帶內褲的嗎?”
謝淮跪坐在行李箱的另一邊,愣了半響後,才幹笑說:“忘記拿了,我以為上衣褲子帶了就行了……”
沉延這麼一提,謝淮突然想起他的襪子也沒收進去。
“差點以為你是不用穿內褲的……”保險起見,沉延又幫謝淮檢查一遍行李。
“我這不是忘了嗎?”謝淮從衣櫃裡拿出衣物後隨意地塞到行李箱的角落去,“我怎麼可能不穿啊,你每次脫我褲子的時候沒看到裡面穿的是什麼啊?”
謝淮貼著沉延的耳邊說話,這讓沉延有點受不了,他表面氣定神閒地幫謝淮把凌亂的衣物拿出來摺好後再放進去。
沉延嫌棄地說了兩個字:“邋遢。”
謝淮:“膽大包天!”
·
第二天,虎哥把車開到謝淮樓下,幫後者把行李箱放上後備箱的時候,說:“你沒帶東西嗎?那麼輕?”
謝淮回答說:“帶了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而已。”
好吧。
虎哥說:“上車。”
虎哥下車後叉腰仰視著大門上行雲如流水的“嶽杉工業大學”這幾個字,然後對旁邊的謝淮說:“我當年差點考到這所學校。”
謝淮看向他,虎哥摘下墨鏡,整個人像個大佬似的繼續道:“可惜,一不小心踩線了嶽杉科技大,被第一志願撿走了,只能跟嶽杉工大說抱歉,即使我真的很喜歡這所學校……”
虎哥一邊說一邊故作惋惜地搖頭,旁邊的謝淮有被他秀到……
“如果你早生個幾年,說不定會在學校裡見到我。”虎哥點了一根菸,說:“我大學時經常到嶽杉工大把妹,你是不知道,我們那個學校女生是多麼少!”
工大離科技大聽起來很近,人家都說只不過是“一條街”的事,但因為校區面積大,所以還是有點距離的,搞不好跟個異地戀沒什麼區別。
“哥,那你怎麼不去隔壁師範大學啊?不是應該師範的女孩子比較多嗎?而且嶽杉師大離你們學校更近。”
謝淮這麼一說,虎哥就尷尬了,他當時不是沒跑過師範大學,而是那兒的女孩子都看不上他,更過分的是有女孩直言他這個人長得不老實……
“那個……”虎哥笑笑,“這不是沒看到合適的嗎?”
虎哥攬著謝淮的肩膀,後者問道:“那你和嫂子是怎麼認識的?”
虎哥想了想,然後笑笑說:“我們大學是同班同學,我給她打了四年的熱水,然後我們就這麼在一起了。”
“那嫂子知道你往工大和師大跑的事嗎?”
謝淮只是好奇問問,沒想到虎哥害怕了,急著說道:“這件事你別跟你嫂子說啊,如果我們的感情出了什麼問題,我就滅了你!”
謝淮識相地閉嘴了,他看著虎哥手指間那根燃燒的煙,勸道:“哥,你別太激動。”
他真怕被燙到……
因為二號教學樓出事,所以這兒已經被封了,組織的人來了,路過的學生時不時地往這兒看。
學生是在一樓的衛生間自殺的,出發的前一晚謝淮看了資料,這三名女生不同年級,不同專業,也不是舍友,平時幾乎沒什麼交集,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同學矛盾”這一作案動機。
虎哥朝站在門口守著的警察點了一下頭,隨之出示了工作牌,警察確認他們是組織派來的人後才讓他們進去。
謝淮戴好手套,拉起警戒線隔離帶後走進去
屍體已經被抬走了,不過案發現場還保留著,謝淮推開門,就看到有一塊乾涸的血跡貼在白色瓷磚上。
虎哥在隔壁,他突然叫了一聲,“小謝,我發現了個東西!”
謝淮走過去,見虎哥指著貼牆而立的白色水管,他另一隻手舉著的手電筒照著角落,“你看,那裡有塊東西。”
虎哥蹲下身子,想把東西拿出來,可是他的手指有點粗,根本伸不進水管和牆壁間的縫隙。
“什麼玩意?”
虎哥越弄越急,謝淮道:“要不我來試試?”
虎哥聞言站在一邊,給謝淮讓位,謝淮雖然比較瘦,但手指伸入縫隙還是勉強了些,擠得他有點疼,良久,他才夠著邊,把東西帶了出來。
這是一個密封袋,裡面裝著一部手機,虎哥湊過來給謝淮照明,他看到螢幕上有塊裂痕,於是問:“這個手機還能使用嗎?”
謝淮長按邊上的開機鍵,剛開始沒什麼反應,過了好一會,螢幕才亮起來,但是很快就暗下去了,看上去是要沒電了。
果不其然,電量條顯示只剩下百分之八的電,但是,這個手機沒有設鎖屏密碼。
虎哥說:“好奇怪啊,現在居然有人的手機不設鎖屏密碼。”
謝淮也覺得奇怪,他向上滑動,解鎖屏幕後才發現這臺手機被格式化了,要是沒有螢幕上的裂痕,它簡直就跟新的一樣。
謝淮點開通訊錄、簡訊、相簿以及各種App想找點線索,然而一無所獲。
虎哥和謝淮中午一起去吃飯,剛出門,謝淮就看到牆上貼著什麼“不負程式碼不負卿”,他忽然想起,以前讀書的時候,計算機專業的學生大部分時間都是來二棟上課的,這邊的教室都是機房。
謝淮沒想到自己再次重返校園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把飯卡帶過來了,虎哥一看到他的卡就兩眼放光,激動地問:“裡面還有錢吧?”
“有錢是有錢。”
裡面的餘額夠兩個人吃上好幾天了,謝淮這會慶幸自己當初離開學校時幸好沒有報復性消費,他說:“應該還能用吧……”
虎哥聽到“應該”這兩個字,霎時面如菜色。
兩人戰戰兢兢地排隊,心想大不了卡不能刷就掃碼支付,只不過要是卡里面的錢不能花了,謝淮多少有點心疼。
虎哥觀望著,指了指前面,對謝淮說:“去三號視窗,那兒是個大媽,會打多點菜。”
“為什麼大媽就會打多點?”謝淮懵懵地問。
“你傻啊,這都不知道!”虎哥認真地跟謝淮說:“這是我總結出來的經驗,我甘願稱之為‘異性相吸’。”
謝淮:“……”
虎哥解釋道:“一般來說,男生去找大媽打飯,女生去找大叔打飯,就能打得多一些。”
謝淮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虎哥。
好吧,今天試試。
卡還能用,虎哥看到什麼都想吃,點菜跟不要錢似的,打飯的阿姨看著盤子裡的五樣菜,忍不住問:“你真的能吃完嗎?別浪費食物啊!”
虎哥眼睛在瞟大雞腿,回答得慢了些,結果阿姨手裡的勺子已經下手了,她說:“我怕你吃不完,要不酸甜排骨少一些吧。”
“等……”虎哥看著排骨被阿姨舀回保溫盤裡,心都碎了,現在飯堂有點吵,再加上阿姨上了年紀,所以有點聽不清,她大聲問:“你說什麼?”
“沒有……”虎哥心在滴血。
謝淮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
事實證明,虎哥說的“打飯規律”就像是薛定諤的貓。
有些下午有課的教師中午會留在學校吃飯,虎哥一邊嚼排骨一邊抬了抬下巴,對謝淮道:“有老師來了。”
謝淮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後面的那張桌子一位男老師和一位女老師面對面坐下。
謹慎起見,虎哥壓低了聲音說:“那位男老師有點眼熟……”
謝淮同樣小聲說:“他是王副教授,教心理學的,出過書。”
虎哥想起來了,“啊,對,難怪我覺得眼熟,他那本書的封面就是他自己。”
虎哥看了好一陣,然後道:“他對面的女老師是誰啊?沒見過,他倆有說有笑的,讓我覺得桌子中間應該有根蠟燭。”
謝淮聞言,又偷偷看了一眼,雖然只是背影,但他還是很快地認出來了,“那位女老師是教微積分的。”
好像叫什麼景玫……
謝淮記不清了,乾脆不提。
“教過你?”
謝淮“嗯”了一聲,然後虎哥問:“她教得怎麼樣啊?我記得我大學的微積分老師是個老頭,講課跟催眠似的。”
“還行吧。”謝淮回答說。
“怎麼?你不喜歡這個老師啊?”虎哥發現謝淮一談到那個女老師,語氣就冷了幾分。
“有點……”
謝淮記得,這位女老師挺奇葩的,會嫉妒自己的學生,尤其是女學生,她對男學生溫柔,對女學生卻針鋒相對。
有一次一位女同學紮了麻花辮來上課,老師路過時看到了,冷聲冷氣地說了句“花裡胡哨,跟個妖精似的”。
謝淮讀微積分的那個學期,班上很多女生在背後說這個老師,後來男生也發現這個老師有問題,於是加入了女生群裡一起吐槽。
但是,在虎哥面前,謝淮沒說明自己為什麼不喜歡那位女老師。
虎哥看著王副教授,想起一事後,說:“我媳婦買過他的書,老崇拜他了。”
謝淮抬起眼睛看了虎哥一眼,後者的眼睛裡都是羨慕,然後他聽到虎哥痴痴地說:“他真的好厲害……”
謝淮沒什麼反應,他這個人不會崇拜誰,壓根就不知道“崇拜”這兩個字怎麼寫。
【097】
小林下午有工作,處理之後才趕到嶽杉區。
飯店的包間裡,虎哥把手機遞給小林,“這是我們在衛生間搜查到的。”
小林拿過去看了一陣,“恢復出廠設定了?”
“是啊。”虎哥一邊吃排骨一邊說:“所以我們也不知道這玩意有什麼用。”
小林點開幾個軟體後,道:“我們在三位死者身上找到的三部手機也是被格式化過的。”
謝淮抬起頭看著小林,沒說話,旁邊的虎哥道:“所以,手機裡應該是有什麼重要證據?”
小林檢視無果後,把東西還給虎哥,“這麼說來,死者有可能是被逼迫將手機格式化的。”
虎哥給小林倒了酒,然後又倒給謝淮,後者提醒了一句:“一會還要工作,不要太多。”
虎哥覺得也是,於是道:“你不能喝。”直接把酒放回去了。
小林說:“三位死者都是不同專業的,分別是金融、統計學和計算機,只是剛好有課程安排在2號教學樓。”
“真奇怪,我覺得這個案子有點像蒂凡妮那個,會不會是同一個人作案啊?”虎哥和小林碰了個杯,說道。
“可是,嚴家煬不是病發者嗎?他都死在研究院了。”小林被虎哥的話搞得有點懵,差點以為自己記錯了事情。
這麼說來,那倒是……
晚上,謝淮回到酒店,從行李箱拿出自己的電腦,然後又翻了一下,找到了資料線。
沉延幫謝淮把行李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幾乎謝淮一眼看過去或者憑記憶回想一下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謝淮想,這第四部手機既然藏在了衛生間的水管附近,應該是有點特殊的。
但願吧。
房間裡沒有開燈,謝淮剛把資料線插上插口,想讀取資料,電腦螢幕突然跳出一個頁面,大片的空白裡只有一個陌生網址。
謝淮猶豫了一下,怕是病毒所以沒有急著點開,他建立一個虛擬機器,將這個網址複製在虛擬機器裡開啟。
這個網址其實是一個日記平臺的登入網址,只不過這個網站大多數是女孩子使用,所以謝淮對此並不瞭解。
載入了好一會,頁面才完全顯示出來,桌面上的手機就像“鑰匙”一樣,上面的賬號密碼都填寫好了,謝淮只要點“登入”就可以進入了。
這個日記賬號的ID叫“熙熙是大美女”,賬號主人把頁面背景設定成粉紅色,裡面的六百多條日記全是僅自己可見。
[3.12:好惡心哦,wxm今天發信息問我下面癢不癢,他說他想我了,想讓我舒服一下,咋就是說笑拉了,他以為他很大嗎,他不過是個陽痿怪罷了,誰給他的自信啊]
wxm……
誰啊……
先不管,謝淮滑動滑鼠,繼續看下去。
[3.08:微雞分老師好賤啊,嫉妒學生長得好看,上課說學生長得像雞,我看你這個四十幾的老女人才像雞哦,你這隻愛翹二郎腿的騷雞!]
[2.12:無語子,這大過年的,微雞分老溼在群裡內涵班上的女同學,看得我都想摳出一個城堡把她給埋了]
[2.04:搞不懂為什麼微雞分老溼自己就是個女人,還對女孩的敵意這麼大,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啊……]
[1.21:放假啦,今天在路上看到wxm對女學生噓寒問暖,噁心死我了]
[1.08:今天狀態不好,書上的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晚上給爸媽打電話了,想說些什麼的,談到wxm,爸媽說他是個好老師,叫我要好好珍惜學習機會,跟著他好好學習,然後我就……不太想說了,好想哭啊]
[12.26:我覺得我好差勁啊,今天被老師批評最近老是走神,嗚嗚嗚我再也不能直視我的褲襠了,我髒了,我現在看到男人就覺得噁心]
[12.22:不知道從何說起……]
[11.30:wxm問我愛不愛他,我不知道……但我想殺了他是真的]
[11.28:嗚嗚嗚,失眠半個多月了,每天很累,但又睡不著,我好痛苦啊]
[11.26:原來微雞分老溼和wxm是那種關係,好惡心啊,可是,我又比她好到哪裡去呢]
[11.14:他發信息跟我說,微雞分老溼的洞沒我的軟……]
[11.06:救命,我會不會懷孕啊,好害怕啊]
[11.06:他操了我,好想死啊]
……
謝淮往下滑動,還看到了女孩的一張照片,他點開來看,女孩旁邊站著的是一位穿著婚紗的老頭。
這不是那位“蒂凡妮的粉紅小熊”嗎……
當天女孩編輯的文案是:今天去了漫展,這位老爺爺好酷!
謝淮:“……”
忽然,房間裡響起敲門聲,謝淮合上電腦後起身去開門——是小林。
小林偏過頭往室內看了一眼,謝淮側身,讓他看得更清楚些,然而房間裡沒開燈,小林什麼都沒看見。
“這麼早就睡了啊?現在才九點多。”
謝淮說:“明天還要工作。”
小林笑笑道:“你這兒有解酒藥嗎?虎哥喝醉了,在房間發酒瘋……”
“沒有。”謝淮不怎麼喝酒,他說:“要不你問一下工作人員有沒有蜂蜜。”
“好。”小林想起一事,問:“你知道那部手機哪兒去了嗎?我在虎哥身上找不到,可我明明給了他的。”
“在我這。”謝淮回答:“虎哥要去衛生間之前交給我保管了。”
謝淮沉默半響,然後問:“你需要用到嗎?”
“也不是。”小林擺擺手,解釋說:“我只是怕不見了,所以來你這兒確認一下,在你這兒放著就好。”
“放在我桌上充電了,我明天帶過去。”
“好吧。”小林說:“那你早點休息,不打擾了。”
第二天一早,謝淮出來的時候遇到小林,順手把手機給了對方,小林站在門口,指了指房門對謝淮道:“那個……虎哥還沒醒。”
現在才六點多,不著急,謝淮說:“我們先下樓吃個早餐吧,順便幫他買一份。”
等待的途中,謝淮想起一件事,拿起自己的手機,看到沉延給他發了條資訊,大概是問他吃了沒。
謝淮回覆:[在餐廳了]
打完字後,謝淮抬起眼睛,看了對面的人一眼,小林在點著那部手機,忽然問:“小謝,你有發現什麼嗎?”
“什麼?”謝淮問。
“我覺得,這部手機既然被藏起來,裡面應該是有點東西的。”說完,他看向謝淮。
謝淮淡然地說:“目前還沒發現什麼。”
小林皺眉,“這手機先放我這可以嗎?”
謝淮該看的都看到了,他已經無所謂了,“嗯。”
謝淮低頭,繼續看他的手機,今早的新聞推送第一條就是——震驚!嶽杉工大王副教授採訪時失聲痛哭!
謝淮點進去看字幕,他沒開聲音,影片裡的王副教授面對媒體採訪,說熙熙是個很優秀樂觀的女孩,發生了這種事是他沒想到的,他還說自己作為心理學老師,疏忽對學生的關注讓他感到愧疚,最後,王副教授背過去掩面痛哭,拒絕了接下來的採訪。
評論區裡很多人在安慰這位教授——
[教授不要太傷心了,您那麼多學生,也不是所有人都關注得了的]
[這真的不怪教授啊,這個女孩本身就有抑鬱症]
[嗚嗚嗚,王副教授好溫柔啊,就像小銘一樣,我明年爭取考嶽杉工大,成為您的學生]
小銘……
謝淮蹙眉,然後開啟瀏覽器搜尋“王副教授和小銘是什麼關係”。
搜尋結果告訴他,王副教授寫的那本書,主角就叫小銘,因為這本書讓很多人感到溫暖,所以讀者稱呼王副教授為“王小銘”。
王小銘……
wxm……
將這一切串在一起,謝淮怔了一下。
根據那女孩的私人日記,她是因為被強姦後才得抑鬱症的。
不過說實話,這王副教授一臉斯文,謝淮一時半會還真是無法將“強姦”這種事和他聯絡起來。
服務員已經把菜給呈上來了,小林叫了謝淮,後者發著呆沒有應,小林的手在謝淮面前晃了晃,謝淮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小林問:“沒什麼精神。”
“沒什麼。”謝淮拿起筷子就要夾菜,突然問:“你知道王副教授嗎?”
“我看過他的書,還不錯。”小林回答道。
“沒了嗎?”
小林不知道謝淮突然打聽王副教授幹什麼,他笑笑道:“我只知道這麼多,你是嶽杉工大的,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謝淮是上過王副教授的課的,他記得班上很多人喜歡他的課,王副教授開的選修,每一學期都是短短几秒就被搶光了。
但是,上課歸上課,謝淮發現,自己還真是不瞭解這個人,只知道他挺牛的。
【098】
虎哥和謝淮忙完工作後準備去吃午飯,路過“優秀畢業生”光榮榜時,虎哥停了下來,還伸手抓住了謝淮。
“哇塞。”虎哥這會詞窮了,看著光榮榜上的一張張照片,最後說了一句“好牛逼”。
他指著上面的照片,“海誠集團的前董事長是你們學校的啊?”過了一會,他又“啊”了一聲,“‘出人頭地招聘網’的創始人也是你們學校的啊!還有這個,統定區新聞臺臺長也是!”
虎哥看了好一會,有些生氣地說道:“怎麼沒有你和艾琳啊?能進基地工作也很了不起好嗎!”
這話剛說完沒多久,虎哥又“哇塞”了,“‘地獄眼’計劃的科研團隊裡有一半的人是你們學校的啊……”
這麼一比較,虎哥沉默了,相比起上面這些人,在基地工作的謝淮和艾琳好像稍顯遜色。
虎哥的視線下移,看到了晚一些畢業的喬凱封,上面的出色經歷簡直不是寥寥幾句就可以概括的。
喬凱封這人搞房地產、投資影視、創辦私立學校、零食美妝連鎖店,還做公益……
虎哥之前在網上查過喬凱封,上面只有他的畢業學校,沒有一點其他多餘的資訊,今天站在這光榮榜前,他終於感受到為什麼喬凱封的鄰居說他有錢了。
不過,等等!
虎哥怕自己看走眼了,於是湊近了些,“小謝,你過來看。”
謝淮跟著微微俯下身子,“怎麼了?”
虎哥的指腹壓在玻璃上,指著一行字,難以置信地說:“你看這個,我沒看錯吧?”
謝淮見上面寫著——喬凱封曾在某次開業典禮上說女性在這個世界上會遭遇很多不公的待遇,他這一生會拼盡全力為女性發聲,同時也希望自己的品牌能給女性同胞帶來更多的便利。
虎哥和謝淮:“……”
姑且相信吧。
二人路過湖邊,就看到了熟人。
“那不是艾琳嗎?”虎哥撞了撞旁邊的人。
謝淮只能看著那半邊側臉,他聲音有點小地回答:“貌似……”
“她怎麼在這兒?”
謝淮說:“她也是嶽杉工大的,可能回來看望母校的老師吧。”
虎哥左看右看,見艾琳笑著和一位穿著長裙的女老師說著話。
“向老師,那我先不打擾了。”艾琳笑著道。
向老師點點頭,想邀請艾琳去她家吃頓飯,然而艾琳以自己有事為由,拒絕了。
“那好吧,你現在工作了,要照顧好自己。”
“嗯。”
那女老師走了,艾琳本來也打算離開了,誰知一側身,就見到了虎哥在朝她揮手。
艾琳走過去,虎哥問:“今天是週五,你偷懶啊?”
艾琳淡然地回答:“今天早上我沒有工作安排。”
虎哥想起來了,艾琳的工作比較特殊,她是獵殺組外出任務時才得上班的,不像他們,上班時間要隨時待命。
“好吧。”虎哥訕笑,“當我沒問。”
虎哥笑笑,接著問:“一起去吃午飯嗎?”
“不了。”艾琳笑著說:“我中午要去見一位朋友。”
虎哥一聽“朋友”這兩個字,就覺得對方有情況,他賊眉鼠眼地問:“男朋友啊?”
艾琳沒說話,給了他一個嫌棄人的眼神自己體會。
“我趕時間,先走了。”艾琳說完,對謝淮點了一下頭。
二人看著艾琳的背影,虎哥這會不長記性,又多嘴了,“走得那麼快,不是去約會我才不相信呢!”
謝淮查到了王副教授下午第一二節有課,所以他和虎哥守株待兔,特意到教室附近等人。
之前謝淮他們就想找王副教授談一談的,誰知後者臨時說自己要出差,而且一去就是三天。
鈴聲終於敲響了,學生們魚貫而出,王副教授收好教案後剛出門,就看到了一張笑嘻嘻的臉,“副教授您好,有空嗎?我們想找您談一談。”
謝淮愣了一下,這時在虎哥耳邊道:“他就叫王副,是教授,不是副教授……”
虎哥聞言,內心大嚎一句:你他孃的怎麼不早說啊!等我出醜了才來提醒!
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虎哥只好硬著頭皮傻笑。
王副教授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沉默了一會,然後笑了,道:“我夫人在家裡等我回去。”
謝淮:“王教授,我們就問幾個問題,不會佔用您太多時間的。”
然而,就是謝淮口中的這幾個問題,把王副問得後背發汗,興許是察覺到謝淮想套出個什麼,於是王副三言兩語動不動就強調他愛自己的學生就像愛自己的小孩。
特別是當謝淮問他熙熙平時的表現時,王副聽到這個名字後明顯猶豫了,安靜了一會才回答說:“熙熙是個努力勤思考,且很有想法的小孩。”
都是些沒用的客套話。
謝淮問:“那她平時有找您討論過學習上的事嗎?”
辦公室裡只開了一盞燈,因此王副的表情在冷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蒼白,又有幾分頹敗,他思考了一會後,搖頭了。
虎哥不知怎麼的笑了一聲,可把王教授給嚇壞了,“真的沒有?你仔細想想。”
很快地,王副又搖頭了。
虎哥道:“那你怎麼知道人家是個勤思考有想法的孩子,這姑娘她媽打電話告訴你了?”
虎哥一氣之下,說的話有些難聽,旁邊的謝淮給了對面的人一個臺階下,“王教授,請您仔細想想,我們猜測熙熙既然有抑鬱症,應該會找您這位心理學老師交流的。”
聞言,王副眼珠子一轉,鬆了口氣,看樣子組織的人只是想單純地找他問問題罷了,並未發現什麼。
王副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模樣,謝淮不知道他是真的在回想,還是在思考著要怎麼拐彎抹角繞開話題。
“你們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上學期熙熙來找過我,說她想跨專業考研讀心理學,讓我給些建議給她。”
“然後呢?”虎哥掃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問。
“我告訴她,如果想跨專業考心理學,最好報嶽杉師大。”
虎哥挑眉,一臉不相信,“嗯?就這樣?”
“之後她還來找過我幾次,都是說考研的事。”王副回答。
“那你們私下有新增彼此的聯絡方式嗎?”謝淮問。
王副又沉默了,大抵是怕自己承認了這件事,對面二人要當面查聊天記錄,於是他搖頭否認了,而且還自圓其說:“就是因為我們沒有新增彼此的聯絡方式,所以她才來找我,可是我平時比較忙,也沒什麼時間回覆學生的資訊。”
這支支吾吾的跟便秘似的,虎哥有些看不下去了,但他依舊壓住心裡的火,平靜地道:“王教授,您想清楚,可別四十出頭就老年痴呆了,你們真的沒有新增聯絡方式?”
王副雖然現在心虛得很,但還是一口咬死說:“沒有。”
“可是你的學生說王副教授很關心學生,第一節課就給了她們聯絡方式。”
虎哥的話沒有說全,他和謝淮問過了,發現這王副教授新增好友居然是挑著新增的,一般都是加女生,不加男生。
“是這學期我才給他們的,之前的學生沒有。”王副回答道,他有些緊張,不敢看凌厲的虎哥,轉而看向他旁邊溫和的謝淮。
“那您記得你和熙熙第二次見面談了什麼嗎?”謝淮問道。
這個要怎麼回答?
王副總不能說他和熙熙第二次在辦公室見面,就開始誇對方長得好看有前途,把人家女孩子壓在桌上幹了吧。
“大概也就說些關於心理學就業前景的事。”王副乾笑,“其實我也記不清了,畢竟是這麼久的事了。”
王副虛到不行,手心出了一層粘膩的汗,結束後,他像是坐不住了,急忙起身,說道:“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家了。”
王副臉上的笑有些僵硬,虎哥沒說話,甚至不屑看他,只是點了點頭。
現在已經六點多了,學校的廣播開始播放音樂,虎哥雙手倚靠在圍欄上,對謝淮說:“奇怪,如果他真的強姦了,為什麼沒有受害者站出來指控他。”
謝淮吹了一會風,然後道:“沒人站出來說出事實,不代表他就無罪。”
虎哥想起那三位死在衛生間的女孩,心想如果落得這種下場,估計沒幾個敢站出來吧,他點了支菸,說:“也是……”
“如果他真的做了那種事,那真的是……”虎哥突然頓住了,皺著臉,“算了,反正就是很噁心。”
謝淮:“不過話說回來,他長得那麼斯文,的確不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
虎哥輕笑一聲,手肘搭在謝淮的肩上,一邊抽菸一邊說:“他只是職業聽起來高尚些罷了,但本質上,他依然是個人,不要被一個好聽的職稱或者好看的外表迷了心。”
“並不是每個學富五車的人,都能走在時代的前端,考試只是選拔人才的途徑,可防不住人渣。”虎哥笑了笑,“走吧,找個地方去吃飯,我餓死了。”
謝淮聽這人說自己餓了,忍不住嫌棄道:“虎哥,你中午不是吃了三碗飯嗎?”
虎哥太能吃,他才來幾天,飯堂的阿姨都認識他了,中午的時候阿姨還忍不住關心了一句:“你每頓都吃這麼多,會不會肚子里長蟲了。”
當時,在後面排隊的女學生聽到這話,一個個偷偷掩嘴笑。
“我是工作量大才需要吃這麼多!”虎哥為自己強行解釋,“我平時就吃一碗,懂嗎!一碗!”
後面的謝淮內心:沒見過,不是很相信……
【099】
艾琳在路邊叫了輛計程車,合上門後對司機道:“去百麗商場。”
差不多過了半個鍾,車子在商場門口停下,艾琳付了錢後,對司機師傅說了聲“謝謝”。
艾琳下車後,看著車子駛遠了,然而她並沒有走進商場,而是沿著這條商業街一直走,最後進了一家小酒館。
這間酒館面積有些小,且不像其他店鋪一樣有霓虹燈招牌,因此不太起眼。
門上的鈴鐺響了,大鬍子見來者是一位長髮女子,問:“女士,想喝點什麼?”
艾琳已經三年沒有來這兒了,說實話,這三年裡商業街發生了很大變化,很多店鋪來了又走,唯有這間小酒館依舊屹立不倒,穩穩地紮根在角落。
室內很擁擠,這兒只有兩張桌子供客人在此飲酒,不過,艾琳相信,來這兒的人十有八九不止是想喝酒這麼簡單。
“布魯克呢?”艾琳問道。
大鬍子眉一皺,聳聳肩,“對不起女士,我不知道你口中說的這個人。”說完,他將抹布放在水龍頭下,打溼後擰乾了用來擦小吧檯。
艾琳吸了一口氣,“我是他女兒。”
小酒館裡放著悠揚的音樂,然而艾琳卻越聽越不耐煩。
大鬍子還在跟艾琳裝蒜,他笑笑,“美麗的女士,您可能找錯地方了。”
艾琳氣得閉上眼睛緩了一會,想到什麼後,對眼前的人說:“WeareallsinnersofGod,andmayGodforgiveus.”
像是通過了什麼驗證密碼,大鬍子猶豫片刻,對艾琳說:“你跟我來。”
艾琳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音,大鬍子把她帶進儲物室,開啟大衣櫃後撥開衣服,拿掉一塊木板後,艾琳看到了一塊圓形井蓋。
大鬍子咬牙使勁把蓋子開啟,一點微光從圓坑透出來,艾琳看到下面有一條梯子。
“尊敬的女士。”大鬍子看了一眼艾琳的高跟鞋,說道:“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我覺得你應該先把鞋子脫了扔下去比較好。”
艾琳二話不說就把高跟鞋脫了,水泥地有些涼,大鬍子扶著她,見人踩穩了梯子後才放手。
艾琳恐高,踩梯子的雙腳有點抖,大鬍子見她落地把鞋子穿好了,然後告訴她:“Thepasswordis075221.”
艾琳回首,看向身後電梯上的密碼鎖,她記得,這個地方每隔六個鍾就會更換一次密碼,如果密碼輸入錯誤,電梯是不會開的。
最後,大鬍子挑了挑眉,笑笑道:“Haveagoodtime.”語落,他就把井蓋給合上了。
艾琳輸入密碼按下確認鍵後,密碼鎖“嘀”了一聲,電梯門開了,艾琳進門後按下“-3”。
電梯通往一座地下賭場,艾琳一出來,就淹沒在一片歡聲笑語和五光十色之中,她見一位服務員端著酒水走過,問:“布魯克呢?”
少年停下腳步走回來,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艾琳看了半響,隨即冷哼一聲,說:“你誰啊你?”
艾琳看著這個身高只有一米六的青澀男孩,耐心地說道:“我要找他。”
“你以為老闆是你要見就見得著的啊?”少年打量著艾琳,覺得她優雅得像位女教師,不是什麼有錢人,於是陰陽怪氣地嘲笑道:“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混進來的。”
艾琳沒跟這小屁孩一般見識,她說:“我要見布魯克,你就說有位叫艾琳的人找他。”
少年急了,瞪著艾琳暴躁地道:“我說了,老闆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是聾子嗎?”
他的語氣有些衝,路過的女服務員朝這兒看了一眼,然後走過來問:“怎麼了?”
“有個不知好歹的人想見老闆。”少年投訴說。
女服務員看了艾琳一眼,笑道:“請問你是……”
艾琳:“我想找布魯克,就說我叫艾琳就可以了。”
“好的,您稍等啊。”女服務員笑笑,把托盤裡的東西遞給少年,小聲說:“送去三號桌。”
少年生著氣,跟個釘子似的賴著不走,女服務員哄了好幾句,才把人哄走,她找了個安靜點的角落撥通電話,並對艾琳說:“老闆比較忙,您稍等啊。”
“沒事,我不急。”艾琳說完,她看著眼前的人,怎麼看覺得對方也就十幾歲二十不到的模樣。
女服務員掩嘴說了幾句話,中間時不時瞥向艾琳。
“嗯,對,她說她叫艾琳……”
聽到了什麼之後,女服務員露出詫異的表情,她掛了電話,神情帶了點嚴肅的意味,對艾琳說:“女士,請隨我來。”
女服務員帶著艾琳穿過烏煙瘴氣的人群,中間時不時有油膩男來騷擾艾琳,女服務員乾笑道:“對不起先生,這是我們的貴賓。”
這家賭場的貴賓也不過一百多人,一般都是有錢有權的人才能被扣上“貴賓”的稱呼,男人一聽,當場愣住了,他怕惹了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於是沒敢再靠近。
女服務員去管理處的保險箱取了鑰匙,開了一扇厚重的木門,二人穿過一條差不多兩百米的蜿蜒小道,女服務員再開門之時,就是另一番風景了。
能在貴賓區消費的人不多,但場景實在有些汙染人的眼睛。
艾琳看到一位寸頭富豪坐在黑皮沙發上,手上拽著條繩,繩子的另一端牽著的是一位跪地的短髮女孩,女孩穿的衣服少,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客人的視野。
富豪把紅酒倒在地上,然後朝女孩揚了揚下巴,女孩隨即像狗一樣很積極地去舔地上的紅酒。
像這樣被拴著的不只有女孩,還有男孩,他們看上去年紀很小,估計是初中生或者高中生。
女服務員按了門鈴,對著小攝像頭道:“老闆,我把人帶來了。”
不消片刻,門啪嗒一聲開了,服務員退到一邊,給艾琳讓道。
艾琳進去後,身後的門緩緩合上,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賭場的男人回首,說道:“我還以為你真的那麼硬氣,不來看我了。”
艾琳得知父親在做這些事後,就和他斷絕了父女關係,那天父女二人鬧得兇,艾琳一氣之下把手裡的酒杯砸向眼前的人,並說:“我沒有你這樣的爸爸!”
酒杯砸在布魯克的胸前,撞得他有點疼,酒水在他的西裝上留下一片深色痕跡,杯子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殘渣濺在他皮鞋周圍。
布魯克氣得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直跳,“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我要是不這麼做,誰給你錢交學費買衣服,你想指望你那媽媽嗎!”
艾琳的媽媽和布魯克離婚後就沒了訊息,指望她那是不可能的。
“我能自己養活自己,我不用你賺這種骯髒錢來養我!”艾琳說著說著就哭了,哽咽道:“你能不能別做這種事了啊……”
當時的艾琳要畢業了,她深知父親做這種非法的事遲早有一天會被抓進去的。
布魯克看著女兒蹲在地上抱頭痛哭,他的心裡也不好受,所以他安靜了一會,最終轉過身不去看人,只說了句:“你走吧。”
艾琳說父親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打著養她的幌子來讓自己的惡行不至於太難看。
布魯克其實就是想賺錢,他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他已經收不了手了。
……
今天,布魯克的心情似乎不錯,他笑著對艾琳道:“我不知道你會來,想喝果汁還是咖啡,我讓人去準備。”
艾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說:“這裡的東西不乾淨,我不敢喝。”
聽懂之後,布魯克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艾琳坐在沙發上,補充說:“我坐一會就走。”
布魯克有意在控制話題,他問艾琳的工作、生活,艾琳都只是草草地一句話帶過,沒有詳細去說,這搞得布魯克有些尷尬。
艾琳想起外面那位女孩,問:“這是你的新‘創意’嗎?”
艾琳說這話時,語氣間嘲諷的意味很足。
布魯克跟艾琳解釋說:“他們工作,我給他們工資,這沒什麼……”
他的話還沒說完,艾琳就打斷了他,“你大學是法律專業的,應該知道組織是不允許僱傭未成年人的吧,而且,還是做這種事情。”
“什麼這種事情那種事情……”布魯克乾笑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艾琳冷笑,“那你說說為什麼讓那些女孩穿得那麼暴露,為什麼允許那些客人對你手下的員工如此羞辱,你這不是利用他們年輕的身體去取悅那些噁心的人嗎!啊?那你說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艾琳越說越激動,最後扯著嗓子瘋了一樣對布魯克嘶吼。
布魯克嚥了咽,勸艾琳不要太生氣,然後後者根本不理會他。
“琳琳,爸爸不是那種人……”
艾琳緩了緩躁動的情緒,良久過後,對眼前的人說:“如果是我被那些客人當成狗一樣拴著,你會怎麼樣?”
這一問,布魯克當即沉默。
“你說我讀書讀傻了不懂得感恩,你說那些人是自願的,那是因為他們命不好,怪不得誰。”艾琳吸了吸鼻子,“可是,正因為我是接受過教育的人,所以我知道什麼是道德,什麼是廉恥……”
艾琳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原來讀太多書會讓人感到痛苦的。
“不會的,你不會像他們一樣被當成狗拴著的,我們的琳琳是最棒的,爸爸向你保證。”布魯克語氣著急地說。
“你當然敢保證啊……”艾琳紅著眼睛,“因為你就是踩在別人脊樑骨上賺髒錢的人啊!”
艾琳:“你以前說,要不是你幹這個,我哪裡有書讀,早就去街頭要飯了,是……”
她笑了笑,繼續道:“我就算沒書讀,沒好看的衣服穿,我也不希望你做這樣的事。”
布魯克心一顫,垂下眼睛,眼神逃避不敢去看自己的女兒。
艾琳說:“我現在有工作,我能賺錢養活自己了,我在統定區買了房子,雖然不算大,但夠我們住下了。”
艾琳說這些,無非就是想讓布魯克收手,後者是聽懂了,可是,他給出的回答卻比三年前的話還讓人心寒。
“琳琳,對不起,爸爸做不到,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100】
謝淮忙了一天有些累,他想直接倒在床上就這麼睡過去,但因為身上有一股汗臭味,他只好勉強撐著眼皮去找衣服洗澡。
酒店的沐浴露香味刺鼻,謝淮拿了自己帶過來的,他摁下泵頭,沐浴露的香味絲絲縷縷地飄入鼻腔。
這個味道讓謝淮想起沉延。
這會謝淮終於知道為什麼收拾行李的那一晚,他嫌帶一瓶小號沐浴露重,而沉延還硬要給他塞下去了。
沉延很貼心,把沐浴球都收進去了,不過,謝淮一看到這玩意,就想起他生日那天被沉延抓起來當人工沐浴球的事……
謝淮出來的時候,看到手機上有一條新訊息,是沉延打影片電話給他。
謝淮坐在床邊擦頭髮,想都沒想就撥了回去,手機震動兩下,影片電話已經接通了,謝淮扔掉毛巾拿起手機,對面的沉延當即就皺了眉。
“你怎麼沒穿衣服?”沉延問。
謝淮沒放應過來,先是頓了一下,然後才想起自己方才圍了浴巾就出來了,上衣還沒穿呢……
“不是。”謝淮怕對方誤會,趕緊解釋說:“我剛剛才洗好澡,下半身用浴巾圍著呢。”
沉延看到謝淮頸間的面板被熱水燙得微微發紅,然後笑笑說:“是嗎?乖,讓我看看你洗乾淨了沒?”
謝淮內心:這是讓我把浴巾解了,讓你看些不太合適的內容嗎……
“不行。”謝淮有些不好意思,“這可少兒不宜啊。”
“我是成年人,有什麼不能看的。”沉延倒是說得理直氣壯。
算了,不逗他了。
沉延說:“工作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回來?”
沉延這一問,謝淮才想起自己說過可能兩三天就回去的,沒想到現在忙了一個星期,他還待在嶽杉區……
“這次有點棘手。”謝淮看著手機裡的沉延,道:“可能還得一個星期才能回去。”
沉延一聽,沉默半響後淡淡地“嗯”了一聲。
謝淮欲言又止,他問:“你想我啊?”
沉延抬起眼睛看他,說:“也不是,就是家裡的床突然空了,有些睡不習慣。”
謝淮:“……”
原來沉延缺一個陪睡的傢伙。
“那怎麼辦啊?”
明明是沉延有煩惱,謝淮卻擔憂得像是自己遇到難題一樣,他總不能對沉延說一句“那你去找別人睡覺吧”。
“還能怎麼辦?”沉延莫名覺得謝淮現在這個樣子有點可愛,“忍著唄。”
嗚嗚嗚,謝淮聽到沉延說“忍著”這兩個字的時候,心酸到不行,他對沉延說:“你等我回去,我補償你。”
“嗯?”沉延笑了笑,饒有興趣地問:“你想怎麼補償我?”
謝淮自己也不知道,他把問題拋給沉延,“那你想我怎麼補償你?”
沉延這會掌握主動權,人也放肆了些,“用領帶蒙你的眼睛,綁住你的手,摁在床上伺候,怎麼樣?”
伺候?謝淮狐疑,誰‘伺候’誰還不一定呢。
“你等我回來,我就答應你。”謝淮害羞了,聲音有點小,他想起一事,急忙轉移話題,“你知道小林嗎?”
“小林……”沉延想了一會,有印象,但具體叫什麼他沒記住,“你說的是李覃身邊的那位助手?”
謝淮點點頭,沉延說:“我對他不太瞭解,他進組織才一年多,聽說大學讀的是通訊工程。”
“好吧。”
沉延:“不過,李隊挺看好他的,之前李隊在陳長官面前誇了小林好幾次,八成是想讓他進基地工作。”
“那陳長官的意思是?”
“長官說小林太年輕,歷練幾年再來吧。”
謝淮回憶了一下,他記得小林今年已經三十七歲了,在基地工作比他年紀小的人一抓一大把,很明顯,陳長官在拒絕李覃。
謝淮不明白陳長官為什麼這麼做,但他覺得猜也沒有用,於是和沉延嘮嗑了幾句最近發生的事後就把影片通話給掛了。
結束後,手機震了一下,原來是沉延發來的一句“晚安”。
謝淮也回了一句,他覺得全是文字沒什麼溫度,於是在後面加了個小表情。
謝淮甚是滿意,可很快,他頓住了。
會不會太肉麻了?
謝淮轉著眼睛思忖了一會,最後還是發出去了。
沉延是我男朋友,我肉麻一下怎麼了?脫衣服的時候我還騷話連篇呢!
對面很快就發了一個摸狗頭的表情,謝淮知道這是沉延要摸他的頭的意思,可是怎麼覺得怪怪的……
可能是因為摸的是狗。
謝淮的表情包大部分是貓貓,他負氣了一會,然後下定決心回去後一定要給沉延新增幾個這種貓貓表情包。
·
小林借去的手機很快就還回來了,他是讀通訊工程的人,謝淮一開始能想到的東西,他也能想到,於是,這大好清晨,他把虎哥和謝淮叫了過去,說自己有“新發現”。
小林把手機上的六百多條日記拷了下來,虎哥和謝淮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這六百多條日記,謝淮拿到手機的那個晚上就複製了,而且還發了一份給虎哥。
一切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內容大部分都是兩人早就看爛了的。
“真是辛苦你了。”虎哥對小林說道。
小林笑笑說:“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
謝淮將手機拿回房間,再開啟虛擬機器的時候,一切如常,看著沒什麼不同,還是那六百多條日記。
頁面往下滑動。
熙熙很少在網站發照片,即使這些內容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很多時候她更喜歡用文字記錄生活。
謝淮翻到了熙熙高三時的日記,忽然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一張照片。
對!
謝淮猛然清醒,他怕是自己看漏了,還特意回去翻了一次,結果真的沒找到熙熙和穿婚紗的老頭合影的照片。
他去主頁看了一眼,上面顯示一共653篇日記。
謝淮記得,明明原本是654篇的。
是小林刪除了嗎?
如果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謝淮食指輕敲鍵盤,冷靜了一會,他忽然想起這個賬號是會員賬號,即使有內容刪除了,半個月內也可以從“垃圾箱”裡找回。
不過,這個操作有點麻煩,謝淮查了一下,才知道“垃圾箱內容找回功能”要聯絡機器人客服申請才行。
謝淮折騰了一會,滑鼠點選【近15天刪除內容查詢與找回】,跳出來的第一條資訊就是那張漫展的照片。
·
王副教授前幾天才說自己把學生當成孩子那般對待,沒有給過學生自己的聯絡方式,很快他就被打臉了。
謝淮一早醒來,就發現自己的母校衝上了熱搜榜……
這太突然,謝淮當下就感覺不是好事。
他點進去看了一下,事情是這樣的,一位女生從二樓跳下來,幸好那天有別的女同學撐了張桌子把大熊玩偶放到宿舍樓下曬,而且還沒收回去,跳樓的女生不偏不倚直接摔在了玩偶身上,才不至於殘疾出人命。
桌子崩裂的聲音太大,宿管阿姨衝了出來,只見一位女孩子抱頭痛哭,大喊著說:“為什麼不讓我去死,為什麼啊!”
學校知道了這件事後,擔心再出事,第一時間聯絡了女孩的父母,說:“您的孩子可能學習壓力太大,建議回家休息一段時間比較好。”
這帶回去還沒多久,女孩的父親就來學校鬧了,他去王副的辦公室,找不到人就大罵王副是條賤狗!
男人是農民工,沒什麼文化,說話比較難聽,辦公室裡的老師顫巍巍地勸他進去喝杯茶,有話好好說。
男人掙開拉著他的景玫,指著對方的鼻子罵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虧你還是老師,聽說還是出國留學回來的,沒想到是個不知廉恥的賤婦!”
“賤婦”這兩個詞戳中了景玫的神經,她跟同事的關係本來就不太好,這會也沒人來勸著男人,一個個一頭霧水地站在一邊等著看戲。
景玫怕這個沒文化的匹夫一生氣把什麼都抖出來了,她乾笑著道:“您冷靜些……”
男人看著這女人就覺得噁心,直接給她來了一巴掌,打得景玫直直撞向辦公桌。
“你個狗東西,要是你女兒……”
說到一半,男人突然停住了,因為他實在是說不下去,一想到自己的小孩經歷了這種事,他哭死在這的心都有了。
他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很快又被他用袖子抹去。
“我女兒從小到大都是年級第一,你們知道她拿到嶽杉工大通知書的時候有多開心嗎?真的……我是看她長大的人,從來沒有見過我女兒笑得這麼開心……”
男人瞪著那些躲到牆角的老師,怒道:“要是我知道嶽杉工大有你們這種人渣,當初就算是被我女兒恨一輩子,我也不會讓她來這兒讀書!你們學校是十大名校之一,可是你們配當這兒的老師嗎!”
那一排老師被罵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知道男人在說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男人想剋制自己,他覺得這麼大年紀了還哭挺丟人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臉頰越來越溼。
他為了供女兒讀書,務農,清潔工,給人擦皮鞋,路邊賣氣球的活都幹過,即使他被客人罵了,也依舊賠笑著說幾句好聽的話讓客人消氣,他對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都沒這麼耐心過。
男人面板曬得黝黑,頭髮白了一半,他身上穿的短袖,還是十年前的地攤貨,他的手皸裂破皮,手指用白膠布包裹著才能勉強繼續幹活。
他以前不覺得自己的生活很苦,可這會不知怎麼的,他真想跪下來大哭一場。
突然,有一位女老師斗膽站出來,神色尷尬地道:“那個……您等等啊,我們幫您叫校長過來。”
有了景玫的遭遇在前頭,誰都不敢去勸男人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