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灼華慢悠悠靠近,顧輕韻心有怯意,下意識的後退。
南灼華勾唇:“怕什麼?”
顧輕韻穩住腳步,眸光相視:“你到底是人是妖還是鬼?”
“你在大白天見過鬼嗎?”南灼華懶懶輕笑,“我也不是什麼妖怪,是人。”
再上前兩步,她聞見顧輕韻身上有一股味道,不是很濃,但南灼華鼻子敏感,能聞見,顧輕韻手上還有未清洗的血跡,混合那股味道,有些難聞。
霧語聞見顧輕韻身上的味道,輕蹙起眉心。
南灼華微抬下巴看著顧輕韻,意味深長挑著眼尾:“柳姨娘還真挺是冤枉,你覺得呢?”
顧輕韻被她的眼神看的不自在,錯開眸光,輕哼一聲:“冤與不冤,又能怎樣。”
這話,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南灼華掀起眸子看她一眼,眼底冷凝,沒有多言,轉身準備離開。
顧輕韻開口:“你重生的事情,靖離王爺知道嗎?”
南灼華回眸睨了她一下:“與你何干?”
顧輕韻語塞。
南灼華恍然明瞭,顧輕韻一直愛慕景陌琰,怕是關心著他的一舉一動。
但她重生的事情,和景陌琰又有什麼關係。
走出院子幾米開外,霧語凝著眉心,對南灼華道:“小主子,奴婢方才在顧輕韻身上聞見了麝香的味道。”
“哦?”原來方才在顧輕韻身上聞見的氣味是麝香。
霧語說出心裡想法:“奴婢懷疑,沈惜茹的流產跟顧輕韻有關。”
南灼華彎起嘴角:“不用懷疑,就是跟她有關。”
柳姨娘如今無兒無女,孤立無援,她不可能蠢到去對沈惜茹肚子裡的孩子下手,她也知道這個孩子對顧致安意味著什麼。
只能說,她被顧輕韻和江姨娘母女倆當槍使了。
霧語問:“她們母女倆做這一出的目的是什麼?”
南灼華輕哼:“是為了往上爬。”
如今後院,柳姨娘無兒無女,不足為懼,雖然沈惜茹唯一的兒子顧隱修死了,顧芷萱也瘋了,但皇宮還有一個顧芷柔,再加上她肚子裡這個,生下來以後,肯定是一大威脅。
江姨娘既然想往上爬,就得除掉沈惜茹肚子裡的孩子,永絕後患,而柳姨娘是最好的擋槍者。
顧輕韻和江姨娘這一招,可謂一石二鳥。
既除掉了柳姨娘,又讓沈惜茹的身子重創,剛小產完,肯定得一段時間才能恢復身子,而且,沈惜茹這次受了那麼大的打擊,身子能不能恢復好還是另一回事。
這府上的中饋,又落到了江姨娘手裡,現在可是沒人跟她搶了,說不定哪日,她就把沈惜茹主母的位置給擠下去了。
看來,江姨娘的目的就是想做國公夫人。
南灼華走出大門,回眸抬頭,看了一下門頭高掛的匾額,“榮國公府”四個燙金大字宣示著顧家的門庭煊赫。
南灼華回頭,下了臺階,嘴角笑意幽涼。
她倒是想看看,等顧家被傾覆之前,顧輕韻能不能幫江姨娘坐上國公夫人的位置。
......
下午的時候,還沒等到送柳姨娘去莊子,她就已經自殺在柴房了。
或許深知自己的下半輩子已經沒指望了,與其被送到莊子受盡折磨,還不如直接一了百了。
沈惜茹因為小產昏迷了一下午,醒來時精神恍惚,一直嚷嚷著要柳姨娘賠她的孩子。
如今的榮國公府,再也沒有昔日繁華的光景,府上的兒女死的死,瘋的瘋,現在連未出世的胎兒都夭折。
府上的下人都在暗中議論,是不是顧家犯了太歲,還是祖上造孽太深,遭報應了,這府上,可見日漸衰落,一天不如一天。
這背後的原因,連顧致安都想不明白,顧家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這種地步的。
夜幕降臨,今晚沒有月色和星光,夜色寂冷。
清羽打探訊息回來,回稟雲染月:“主子,屬下查到,景元昭讓秦宇調遣了五萬御林軍,而且,東宮的暗衛也在調動,景元昭貌似和東臨還有來往。”
秦宇,是國舅府的嫡長子,與景元昭為表兄弟,也是御林軍的總統令。
南灼華坐在雲染月懷裡,神色一凝:“景元昭......這是要謀反?”
雲染月沉思:“估計,他正是此意。”
這個時候謀反,也是最好的時候,因為皇城的兵力全部都在對坑東臨,其他的兵力在邊關防守,若是景元昭這兩日有動靜,那些兵力也不可能立馬趕到,遠水救不了近火。
南灼華搖頭嗤笑:“景元昭已經是太子了,還需要想著謀反?”
若他乖乖的,身為太子,皇位會順理成章的傳給他。
他這麼著急謀反,是坐不住了嗎?
雲染月輕嘲:“狗急了,終於要跳牆了。”
景元昭雖然為太子,可他這太子位置坐的一點都不安穩,以前是有景朝辭擋著他的路,現在最大的障礙,換成了雲染月。
景元昭可以不把景朝辭放在眼裡,但他不能忽略雲染月這個強大的勁敵,而且雲染月想要謀朝篡位的心思已經告知了景元昭,這讓景元昭更是徹夜難眠。
一天不坐上皇位,他就一天不會心安。
若是他坐上皇位了,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對付雲染月。
南灼華轉頭看雲染月:“你打算怎麼做?”
指尖輕叩面前的案桌,雲染月眸色沉凝:“既然景元昭想早點去投胎,不妨就送他一程。”
南灼華看著窗外的夜色,濃稠的像黑墨,映在她眼底,是散不開的陰霧。
那些仇怨,也該和景元昭還有葉若汐清算一下了。
亥時,雲染月提筆,寫了一封信,讓清羽送到蕭王府。
南灼華問,為何要找景湛漓?
雲染月答,他是最好的合作人。
此時,蕭王府正是歌舞昇平,紙醉金迷的時候。
景湛漓府上十八位妾侍,各個多才多藝,他坐在軟塌上左擁右抱,下面的幾位妾侍彈著曲子,跳著舞。
景湛漓喝著妾侍喂的美酒,媚眼迷離,眼尾映紅,灩灩波光生輝。
門外,響起敲門聲,趙管家道:“王爺,國師大人方才差人送來一封信。”
景湛漓眉心一動,雲染月?
他讓趙管家把信封拿進來,接過信封,他沒有立馬開啟,拿在手裡漫不經心打量兩眼,是很平常的一個信封。
他開啟信封,看見上面的幾個字,瞳孔一縮,迷離的媚眼立馬沒有半分酒意,信紙對摺,遮住上面的字,景湛漓對眾多妾侍擺手:“今晚就到這裡,你們先下去吧。”
妾侍俯身行完禮,依次退出屋子。
景湛漓坐直身子,臉色凝肅,再無半分方才的浪蕩之色,重新開啟信紙,深凝著上面的幾個字:明日,景元昭謀反。
亥時一刻,清羽回到攬月宮,稟報信封已經送到蕭王府。
南灼華問雲染月:“景湛漓看了你的信,會有所動作嗎?”
“會,”雲染月篤定,輕勾嘴角:“景湛漓可不是外人看到的那般浪蕩風流,他愛的不是美人兒,是江山。”
景湛漓也是個很會隱藏的人,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暗地蟄伏,他比景朝辭聰明,不會光明正大的跟景元昭對著幹,他隱藏暗處,一直在等機會。
而這次,是個很好的機會,雲染月相信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南灼華笑:“看來皇家的人,沒有一個是不愛權利的。”
景湛漓那副浪蕩模樣,騙了多少人的眼。
世人皆說,簫王殿下愛美人兒不愛皇權,殊不知,那副風流皮囊下面,也是有一顆野心呢。
燭火跳躍,映著那信紙上字跡忽明忽暗,景湛漓眸色暗沉,凝著那幾個字看了許久。
隨即,他信紙放在燭火上燃滅,起身拿了件披風攏在身上,開門出去。
門外趙管家問:“都這麼晚了,王爺這是要去哪兒?”
景湛漓頭也不回:“本王找景煜商量些事情。”
......
翌日清晨,城門外,由景煜率領的十萬將士在此整隊。
雲染月站在城牆上,一襲雪衣隨風翩然,睥睨著下面十萬將士。
景煜點完兵,對雲染月拱手:“國師大人,士兵已整隊好,等您發號施令,準備出發。”
“嗯,”雲染月淡淡應聲。
身後有馬車聲傳來,雲染月回眸,看見南灼華從馬車裡出來。
他從城牆上飛身下來,南灼華站在馬車上張開胳膊,軟軟嬌笑:“抱抱我。”
雲染月含笑,把她抱在懷裡,大清早寒氣中,雲染月身上有點涼,一身清寒,如他的性子那般清冷。
南灼華暖暖的小身子,消融了他身上的清寒。
雲染月拍拍她的後背,柔聲囑咐:“今晚,要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南灼華嗓音有點沉悶。
今晚,會有大亂。
雲染月摸下她的小腦袋,讓她坐回馬車裡,雲染月翻身上馬,和景煜率領十萬將士浩浩蕩蕩的離去。
南灼華坐在馬車內,臉色凝肅許久,對駕車的霧語道:“回去。”
“......”
東宮。
景元昭坐在書房,臉色陰沉,手裡拿著一張令牌翻轉把玩兒。
一名暗衛悄無聲息落地:“回殿下,雲染月和景煜已經率領十萬士兵出城了。”
景元昭暗沉的眸子一眯:“確定已經出城了嗎?”
“屬下已確定。”
“很好,”景元昭陰笑,手裡的令牌拋給暗衛:“把八千影衛調過來,今晚聽候本宮的命令。”
“遵命。”
景元昭起身開啟房門,今日的天色依舊不是很好,有些暗沉,遠處有大片的烏雲籠過來,風雨欲來襲。
景元昭的臉色正如這天色一般陰沉,他勾起冷森森的嘴角,眼底陰霾繚繞。
今晚,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霧語駕著馬車到宮門口,看著前方的眼神突然一沉,轉頭對車廂裡的南灼華道:“小主子,景元昭在宮門口。”
南灼華微閉的眼眸霎時掀開,暗金色的流光在眼底掠過。
景元昭看見南灼華的馬車時,臉色也是一僵,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眼底的情緒複雜晦暗。
車簾掀開,露出那張讓景元昭午夜夢迴都忘不了的小臉,這張臉,除了是小時候的模樣,和當年她的五官一模一樣。
以前本以為,是巧合罷了,現在想想,世間怎麼可能有怎麼相似的人兒,除非是同一個人。
南灼華慢悠悠跳下馬車,微挑的嘴角,似笑非笑。
景元昭驚的眸子輕顫,她的這副神態,和當年的鳳遙如出一轍。
她總喜歡勾著唇角,笑的漫不經心,那上挑的眼尾,明豔又肆意。
南灼華目不斜視,朝著宮門走去,景元昭正站在路中間,隨著她一步一步靠近,景元昭的心一點一點收緊。
距離兩步之遠,南灼華停步,邪肆的杏眼依舊目不斜視:“好狗不擋路。”
景元昭身子一僵,眸子覆上陰沉,腳步微動,側身給南灼華讓路,緊握的拳頭攥緊。
南灼華輕翻一下眼皮,從他身邊掠過,從未正眼看景元昭一下。
看著她從身邊若無其事的走過,景元昭顫動下唇角,最終還是沒忍住喚她:“鳳遙......”
南灼華杏眼微眯,寒光凜凜,手上迅速揮出一道金光打在景元昭身上。
強大的氣息將景元昭逼退幾步,嘴角流出一滴鮮血,他輕聲冷笑:“鳳遙,你果然回來了。”
“回來等著找你算我們之間的賬,”南灼華嘴角幽幽輕笑,轉眸看向景元昭,淺金色的眸子殺意凜然,“你的命,等著我來取。”
景元昭喉嚨一緊,像是被人掐住般,南灼華眼底的怒恨,幾乎將他湮滅殆盡。
他心裡清楚,當年的仇怨,鳳遙肯定會來找他算。
莫名的,景元昭心裡覆上無盡的恐慌,今晚的事情,他突然沒了底。
覆水難收,他的箭已經在弦上,不得不發。
成敗在此一舉,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看著南灼華離去的背影,景元昭眯起的眼神陰翳至極。
晚上,起了夜風,有點涼。
星子暗淡,月色無光。
月無風高夜,正是殺人放火時。
御書房內,冷水伊剛伺候弘元帝喝完湯藥,俯身一禮,端著空碗便離去,剛開門,就看見外面的情景,手上的空碗“啪”一聲落地,冷水伊瞪大美眸,捂嘴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