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很快找到了合適的渡劫地點,此處名為風訣谷,旁邊一處不起眼的小村莊,由於有隱蔽的氣眼,所以靈氣格外充沛。徐南柯用劍在山壁上鑿開一個洞府,找來火燭乾草,將裡面收拾乾淨,兩個人暫時住進去。
沈寄花了七天時間,建了一個牢固結界,由於非常繁複,所以並不大,只是堪堪能將洞府罩進去。
雖然並不能算出沈寄到底何時渡劫,但徐南柯能夠感覺到日子一天一天接近,因此心情並不輕鬆,每天也不再修煉了,窩在洞府裡修煉丹-藥,順便注意著沈寄的情況。
只是沈寄越是修煉下去,狀態越發不穩定。
這夜風雪交加,徐南柯從外面找了草藥回來,便見洞府內真氣澎湃,沈寄親手設下的結界動搖不定,周圍岩石紛紛被震得落下。徐南柯也顧不上手上的草藥了,立刻衝了進去。
沈寄正竭力將自己困在洞府內,緊閉著眼睛,只是心境十分不穩,面容蒼白,滿頭大汗。修行越是到了最後一關,越是難以突破。更何況他修為跟不上境界,更容易走火入魔。再加上本來魔修一事就極為兇險,雖然進步比道修快得多,但也極容易受到反噬。
徐南柯在他對面坐下來,心情焦急,但也不敢打擾。
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日清晨,大雪仍未停,徐南柯盯著他看了一晚上,眼見他情況越來越不妙,實在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輕聲喚道:“沈寄,醒醒。”
沈寄臉色異樣蒼白,徐南柯實在是擔心,於是定了定神,探出一絲真氣,試圖鑽入他的神海當中,卻沒想到立刻被駁斥了出來,若不是早就做好了準備,他此時必定五臟六腑俱受到損傷。
徐南柯嘴角滲出一點血來,他面不改色地擦去了。
此時沈寄才忽然睜開眼來,眼中仇恨觸目驚心,帶著一點霜寒冷意,彷彿視徐南柯為仇人。片刻後,他又極為痛苦地閉上眼睛,彷彿竭力抑制自己。再睜開眼睛,眼裡猩紅,掩蓋著驚心動魄的慾望。
徐南柯心臟怦怦直跳,不停道:“你快點清醒。”
他摸上沈寄的臉,沈寄臉頰冰冷。
可沈寄死死盯著他,忽然重重捏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齒地開口:“師兄,你又要去哪裡?”
他一翻身就要將徐南柯壓在身下,已經是有些神志不清,只是一味試圖撕扯徐南柯身上衣襟,嘴唇胡亂地親,動作粗暴而迫切惶急,似乎怎麼也無法按捺下愛恨交織的欲-火。
徐南柯撫摸著他的後腦勺,將被沈寄扯下來的衣服墊在兩人身下,免得地面粗糙弄傷面板,任由他這波激動的情緒過去了,才控制好時機,從乾坤囊中拿出縛仙索,將沈寄捆了起來。
沈寄沒有掙扎,情緒比方才雙-修之前要穩定了一些,只是眼眶通紅地看著他,時而神志清醒片刻,大部分時候都神智不太清醒,周身真氣無法控制,震得徐南柯丹田都疼。
徐南柯心急如焚,在洞府裡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既想回孤鶩山上去找師父來,又怕自己走了沈寄情緒更加激動。可此時沈寄走火入魔,又沒辦法帶他一起走。
他走到沈寄面前蹲下,沈寄被綁著坐在地上,抬頭看他,此時神智稍稍清醒了過來,身子微微前傾,將下巴抵在徐南柯的脖頸上,小聲喚道:“師兄……”
徐南柯兩隻手抱住他,安撫道:“我在。”
如此反覆折騰,這一天又過去了,天色變暗,風雪仍未停,沈寄呼吸又逐漸變得粗重起來,逐漸再次陷入混亂境地。
徐南柯看他臉色越發蒼白,額頭上汗水如同豆大落下,在縛仙索裡劇烈掙扎起來。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沈寄未必能夠自己度過此次心劫,即便勉強度過了,接下來的雷劫又該怎麼辦。
要不是沈寄將師父的靈鴿捏死了,現在還能傳訊息給師父,求他趕過來。可孤鶩山離這裡也有幾萬裡遠,便是師父那種修為,也沒辦法在短短兩日內趕過來。
徐南柯摸了摸沈寄的臉,下了決心,退後半步,在地上佈下法陣。
上一次三師兄經歷的是心魔,他進去時並非實體,也受不到什麼傷害,更何況還有師父在一旁護法。可此次沈寄歷的是心劫,他進去了,若是不能將沈寄帶出來,恐怕是九死一生,但是徐南柯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的修為不夠,法陣也沒有師父厲害,用劍劃破手心,將血液滴在地上,法陣卻半天還沒有啟動。徐南柯不由得有些心急,又割了另一隻手的手心,血腥味瞬間充斥整個山洞。
沈寄緊閉著眼睛,彷彿感覺到什麼,頓時又劇烈掙扎起來,只是他越是掙扎,體內靈氣混亂相撞越是厲害,他自己也受到了反噬,頓時口中溢位鮮血來。
狂風漸起,將外面風雪裹挾進來,沾溼徐南柯的衣角。
他估摸著即將被捲入沈寄的心劫,便快步走到沈寄身前,席地坐下,握住他的一隻手。
沈寄勉強睜開眼睛,眼眶猩紅,神智不太清醒道:“師兄……”
徐南柯笑了笑,道:“怕什麼。”
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等再度睜開眼睛,眼前景象已經發生變化。只是這次進入沈寄的心劫遠比上次進入三師兄的心魔中要險得多,他在原地站立半晌,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被捲進了哪裡。
他四處摸索,忽而手指觸碰到一面冰冷的東西,這才發現竟然是一堵牆。他憑著感覺跳上了那堵牆,四周仍然是黑漆漆的,什麼東西也看不清。徐南柯又在四周走了一圈,摸索一番,摸到了一棵樹,似乎是一處院落,再走幾步,應該有房屋。
徐南柯便憑著感覺走了十來步,忽而摸到一處門框,門檻上彷彿坐了一個小小身影。
待他摸到那個小小身影時,突如其來,周遭亮了起來。
簷下燭光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如同驟然出現在生命裡,十分突兀,照亮這個人的世界。
徐南柯這才看清自己身處何處,侯府。沈寄正抱著膝蓋坐在屋簷下的門檻上,臉上平靜,黑亮的眸子裡卻隱隱帶著期待,直視前方,彷彿在等人。
徐南柯心裡一個咯噔,心道不好,這到底是沈寄的心劫,還是他的心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