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那一日過去還不到十天,希福納的案子就有了定議,果然如胤禛所料,皇父處置了一干太監的同時,也遷怒到了這首告之人的頭上——希福納這回觸的黴頭不小,以侵吞庫銀九萬九千兩落罪,這明是其家人背後受了指使,才適時行的揭發之舉,刑部為此順水推舟地議了個絞監候,請旨的本章送到宮裡,當日便得了硃批照準。邸抄送到王府,看著一通‘太監不得內外交通、假以威權,事發即殺之’的上諭,不禁搖了搖頭,雖說聖心莫測,可希福納在朝中滾了這麼些年,竟辦出這樣的傻事來,也實在不敏。
月底時候,六額駙倉津來朝,這一日正在胤祥府上探望,收到胤祥遣人送來的帖子,胤禛正中心懷。他窩在府上也有些日子,借了這個由頭,正好過府一敘。三人分了長幼坐下,胤禛隨意聊過幾句之後,問倉津道:“近來蒙古各部都還安泰?”胤祥不知就裡,聞言啞然失笑道:“四哥這話頭轉得忒快了些。才說到圓明園裡的荷花,這就一腿邁去了蒙古?”倉津倒是極能領悟的,此時已知胤禛之意,答道:“旁的都還安妥,只是傳來些風言風語…巴林郡王與各部王公臺吉間四處放出些風聲,言及三爺才是聖心內定之儲君。”似乎覺得這話稍顯搬弄之意,又匆忙補了一句道:“這些傳言想來也是離譜,蒙古部王公也是姑妄聽之而已。真論起姻親來,哪一家不沾著宗室近支的?京裡的訊息自管是漫天飛著,說來竟是年長阿哥爺們一個不拉都是聖心默定的。可雖說滿蒙一家,又有哪一家真格的能置喙皇上的家事?”胤祥聽得冷笑,道:“嘁,倒沒成想三姐也開始趟進這潭子混水裡。便是三哥入了皇阿瑪的眼,她又能如何?已經是固倫公主了,竟還盤算著為她額駙覓個蒙古鐵帽子王麼?”隱隱聽出胤祥語中那一絲戾氣,胤禛眉頭稍稍蹙起。胤祥還是不停口,道:“便是鐵帽子王又怎樣,往昔權傾天下如睿王一般,如今不過一個土饅頭。抑或三姐是存了要做我朝監國公主的心思?只怕這蒙古的舊例在我朝約是行不通罷。”“越說越不成話!”胤禛終是按捺不下,揚手示意止了他言,道:“若今兒不是與倉津閒聊家常,這句話不又成了你的罪過?”倉津聽出胤禛擔憂之意,忙道:“王爺說的是,王子是我妻兄,眼下也不過與我說幾句私話兒,傳不到外人耳內。”胤祥面上不虞,對倉津道:“用不著你來打這個便宜圓場。你巴巴地從翁牛特部來京,難道就不曾打過探聽訊息的心思?”倉津向來是好脾氣,自家並不惱,看著胤禛此時滿面的陰沉,怕他更惱了胤祥,便道:“十三爺其實也沒說錯,不過,倒不是我著意探聽。今兒遞牌子覲見皇上,正巧碰見誠王爺將澹寧居做了修書之處,這地界向來都是皇上親住之所,如今撥了他用,倒也似有深意。”胤禛探究地望向倉津,倉津解釋道:“才先奉召進園子時,撞見幾撥文學侍從之臣在澹寧居往來行走,我覺著奇怪便尋了人打聽,問過才知,聽說原是皇上令將兩爿後殿暫作曆書修纂、測量之處,擔綱的自是三王爺,可這一處不向是皇上避喧聽政之所來的?”焉知只這一句,先時還滿懷戾氣的胤祥,便好似何處被觸動了一般,言語中雖失了鋒芒,卻怨艾更甚,“當年魏王還沒入武德殿呢,咱們這誠王進澹寧居就是好事了?天機哪是那麼好測的,他也不想想——”胤禛不妨胤祥當下說出這一番話來,拿李泰去比胤祉,不得不說這比方忒刻薄了些,他知道二人間這些年存下的不睦,偏這話還又中些下懷,遂不願再去駁胤祥的面子,隻立起身,在胤祥肩上輕輕拍了拍,道:“不必再說這些無謂之事,這些與你我又有何干呢?”胤禛胤祥轉頭看了看胤禛,似乎話到唇邊,卻又住了不語,只是嘆了口氣。胤禛踱了幾步,順勢岔開話頭道,“我說一事,你們隨意聽聽。”見二人凝神在聽,胤禛又道:“昨兒皇父訓育領侍衛內大臣等,恰是我值御前,皇父說起拉藏汗的事兒,不是冊了拉藏汗做扶教恭順汗麼,還順便給他撮合了一門親事,令其一子往策妄阿拉布坦處娶親,前番為此事,皇阿瑪便有諭旨給領侍衛內大臣,說是要為拉藏汗善加留意,不得不對策妄深謀防範。”聞言,胤祥眼中一閃,“怎麼呢?”又與倉津相互對視一發,問道,“怕策妄扣人?要向策妄示好,這點風險總是要擔的,就是你們蒙古諸部互結姻親,也有子婿留駐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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