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的時候被貶為庶人,子孫後代均不能入仕,此後蹤跡全無。
劉燕卿二起二落,史書未記因由,留下“為人自傲,頗有大才”八字評價。而劉燕卿第二次被髮落正是在永曆八年皇陵大火前後。
沒有人知道成祖為何處處留著劉燕卿這前朝皇室後人的性命,只能用成祖惜才來勉強解釋。
無論是西北王撤兵還是劉燕卿被貶為庶人,又或者是成祖皇帝的寒疾,這所有的一切似乎缺失了能將之串聯而起的關鍵一環,這一環看似永遠無法套上。
當年皇陵大火後不日朝廷宣佈佞臣趙嫣已經伏誅的訊息。
佞臣趙嫣已死,百姓無一不歡欣沸騰。 而百姓卻不知道,關於趙嫣在史書上的記載在永曆三年“貶入劉府,不日病逝”八字之後便戛然而止。
因為他的死而復生在永曆八年攪動起的腥風血雨在史書隻字未提。像是被有心人刻意抹平痕跡。
史書掩蓋了真相,百年之後只有野史還能窺見過去一二也。
民間野史繪聲繪色地傳著永曆八年佞臣趙嫣在劉燕卿的幫助下死而復生一事,卻因為加入過多話本與傳奇的色彩並不被後世史學家接納。
高遠之是正統學派,自然也不肯信。
永曆年間記載史書的人有兩位,一位名字叫程沐,程姓史官在皇陵大火之後辭官回鄉,程家自此一蹶不振,另外一位史官是在程沐辭官以後頂替程沐之人,而這頂替程沐的史官正是高遠之的先祖,高家風光至今。
此時高遠之還不知道,正是他的先祖高楊秉承聖意,抹殺了這皇陵大火中關鍵的一環。
這關鍵的一環正是趙嫣。
他很快就要知道了。
高遠之跋山涉水在一鄉野之間尋到了正在插秧的程家後人。
程家後人道程沐在辭官回鄉的路上感染風寒,後來不久病逝於草堂。程沐出身史官世家,一身清風正骨,當時也還年輕,緣何心冷,緣何辭官?這風寒又是天災還是人禍?
程家後人並沒有回答高遠之的疑問。
而是將一個從程沐手中流傳下來的錦盒交到高遠之手中。
錦盒上鎖,佈滿塵垢,程氏後人從未開啟過。
他們的先祖去世時候交代,“若有朝一日有一位史官肯跋山涉水來尋,便將這錦盒交到他手中,他必不辱使命。若無人來尋,便一直鎖著吧。”
高遠之打開了錦盒。
錦盒中塵封的書稿終於得見天日。
書稿扉頁是一行小楷。
“我辭官回鄉之後重疾纏身,病入膏肓,想必此乃陛下之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今我已無力再為真相奔波,故將當年種種鎖於錦盒之中傳給後人,史官高楊受陛下旨意作假史流傳於世,實違史學風骨,若這一本著書不能見天日,我在地下尚不能安寧。此書等一有緣人親啟。”
此時距離永曆八年已過了整整三百六十餘年。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史書並未提過於小野此人。
於小野是皇陵大火之後唯一一位未受牽連的守陵士兵。
於小野帶血衣回京後被例行犒賞,於小野拒絕犒賞後請辭,宣帝允。
於小野永遠不會忘記他與趙茗同去時看到的這一幕。
彼時他二人下了潼關往北的船隻,距離京城千里之遙,繞過前方的雪山便是西北界碑所在之地,一路沿著楚欽留下的暗跡尋至山下一處別莊,於小野從趙茗口中得知別莊的主人正是曾經戰死沙場的寧軻妻兒。
寧軻埋骨京城之後他的妻兒不遠千里來到了這邊境之地,每日遙望遠處的雪山便彷彿能看到過去寧軻雄姿英發的模樣。
寧軻靈柩回京的時候於小野曾隔著人群遠遠送行過。
一個孱弱的女人牽著懷中的稚童沿路追著棺槨,此情此景實在悲切之極。
來這雪山山腳下的都是傷心人。
於小野跟著趙茗入了別莊。
莊內有醫者與僕役進進出出。
趙茗握緊刀柄,呼吸急促。
他二人繞過長廊停在了一扇緊閉的軒門前,隔著窗扉能聞到苦澀的湯藥味道。
趙茗猛地推開了門。
於小野跟著趙茗入內上下打量,但見榻上有一病公子不住咳嗽,神志昏沉。
地宮中先帝棺內防腐的藥草被點燃,混合著滾滾濃煙變成毒氣被吸入肺腔後遊走四肢百脈,奪走他的每一寸生機。
病公子面色慘白如紙,腿上胳臂皆是被火燎燒過後的傷口。
傷口正在逐漸潰爛發膿,雖用了上好的瘡藥卻仍舊止不住鑽心的疼痛,疼痛引發舊疾,已咳血數日,玄黑色衣襟上佈滿暗色痕跡。
於小野看清了他身著的服飾,心知這病公子正是與他曾在地宮有過一席交談的醫官。
病榻上的青年身體被縫縫補補好不容易拼湊出人形,又因一場意外重新散成一堆碎骨。
他心中似乎並無生志,頭歪斜靠在楚欽肩側,一縷枯草般的發因風墜落。
楚欽抬手將發別至他的耳後,習武之人佈滿厚繭的指尖在柔軟的面頰上微微一頓收回了手。
楚欽帶著趙嫣停擱在雪山山腳下,每日用暖爐溫暖他的四肢,趙嫣的四肢卻在日復一日地僵冷。
自被火海中救出之後趙嫣的身體每況愈下,若是帶著他翻越雪山,寒冷的氣候中長途跋涉會要了他的命。
趙長寧這一生似乎註定無法跨入西北一步。
趙茗眼下青黑,形貌落拓,手中刀身撞擊地面發出金石之音,屈膝在青磚道,“五百黑騎無一生還,是我之過。”
楚欽沒有看趙茗一眼。
“你確實該死,但你不能死。”
趙茗眼底沁出血淚,“我哥哥他一一”
楚欽嘆道,“過來看看你哥哥吧。”
趙茗跪行至榻前,手握住趙嫣的胳臂被入手的冰冷觸感驚滯。
他的哥哥躺在床榻上,像是已經變成一具屍體。
趙茗半晌挪不動步伐,蜷縮在榻邊,神情彷徨痛苦。
楚欽將趙嫣平置,替他掖好被角,終於將目光落在了於小野身上。
“竟然是你。”
楚欽面無表情地將趙嫣身上的血衣扔給了於小野。
“拿回去就可以交差了。”
於小野接住血衣,喉結滾動,聲音沙啞。
“王爺一一我此行不是為了做皇室的耳目。我來歸還西北軍的令牌。”
楚欽搖頭,“當年之事你已受懲,無需再給自己壓力。”
楚欽十年後的一句話將於小野從地獄中拉出來。
於小野捧著血衣,咬牙道,“殿下需要我如何回覆?”
楚欽似乎沒有聽到於小野的話,他抱著懷中的人低聲道,“你看不出來嗎?他活不成了。”
此時於小野才發現,記憶中龍章鳳姿的西北王似數日未修整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