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把這幾本書裝起來。”
江一寒付完錢,拎著書袋走出圖書館,見段天邊蹲在綠化帶旁百無聊賴地數螞蟻。
他單手插在兜裡,就像段天邊打量他一樣,站在原地審視這個略顯單薄的背影。
她微微垂著頭,白皙柔軟的後頸暴露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彷彿能輕易被揉碎在掌心裡。
脆弱、易折,這種毫無防備的天真姿態,自然與他先前在書架邊刻意裝擺出來的斯文銳利完全不同。
直到路邊飛馳而過的跑車帶起一陣風,他才挑眉,拉長了語調,“段警官。”
段天邊扭頭看過來。
她的唇很紅,一層亮晶晶的細閃鋪在飽滿的唇上,襯得臉又小又白,細軟烏黑的短髮隨意地刮在耳後,哪怕以最挑剔的眼光去看,這張臉也稱得上一句漂亮。
段天邊站起身,抱著胳膊開門見山道:“你故意讓張天策鴿了我?”
江一寒笑了笑,也配合著沒提剛才在圖書館裡的尷尬,朝她行了個紳士禮,“舉手之勞。”
“……”
“你閒得慌?”
她就想請個律師來壯壯場面,一不調解,二不訴訟,他一尊大佛跑來這湊什麼熱鬧?
“有人出得起價,我自然樂得清閒。”
段天邊頓了下,“蘇源?”
“蘇源……”江一寒也學她頓了下,勾唇笑道:“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
段天邊覺得他的語氣像在逗狗,眯起那雙漂亮靈動的杏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們法律人說話不是最講究嚴謹?”
她又問,“你那天喊他哥,為什麼?我記得你比我還大些。”
“你怎麼不直接問他?”
段天邊臉莫名紅了下,瞪他:“我要是問得出來,用得著和你開這個口?”
她那天倒是問了,還沒問出個所以然,兩個人又滾到一起。
蘇源現在是玩得越來越野,可以不在床上,可以不等晚上,做到一半非逼著她喊一聲“哥哥”,她不肯,就翻來覆去地折騰,什麼姿勢都試了一遍,抱她去看那些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情趣用品,甚至還當場拆了一盒超薄帶顆粒的狼牙避孕套來嚇唬她……
段天邊哪受得了這些,生怕他真往自己身上用,骨氣也沒了,只好順著他的意,邊親邊喊哥哥。結果越喊他頂得越兇,接吻吸得她舌根都酸了……最後居然還是試了那個狼牙套!!
“那我又憑什麼告訴你?”
江一寒問:“憑你長得好看?”
段天邊回神:“……”
不說就不說,當個弟弟有什麼好驕傲的?
見她翻白眼,江一寒摸摸下巴,反問道:“不過段警官,你知道我這幾年最愛做的事是什麼嗎?”
“什麼?”
“找茬。”
段天邊毫不意外,冷笑:“看出來了。”
江一寒也不在意,繼續慢條斯理地開口:“法律是嚴謹的,可它同樣有不可避免的漏洞。聰明人最擅長的,就是找出並利用這些隱藏漏洞,在一份看似公平合法的合同裡埋下陷阱,嵌入對我方絕對有利的條件。”
段天邊聽不懂他這一堆彎彎繞繞的話底下是什麼意思,忍不住懟他,“你就不怕萬一翻車?萬一對方事後把你們告上法庭?萬一……”
“沒有萬一。”
“為什麼沒有?”
江一寒聞言笑了,此時段天邊才注意到他的髮色並不是醇正的黑,在下午兩點的陽光裡暈出一點墨藍的色調。
柔軟,又泛著森森寒意。
就好像此刻他這個人,哪怕笑起來,哪怕站在烈日下,也是一條冰冷狡詐的毒蛇。
他語調纏綿,難得耐心極好地向段天邊解釋,“因為在對方簽下合同的那一刻,法律就已經站在我這邊了。”
怎麼能怪他呢?
他可是清清楚楚,白紙黑字地提醒過,這是漏洞,這是陷阱,錯的是那些看不穿障眼法的蠢貨才對。
段天邊一時無話。
好半晌她才吐出口氣,苦笑了一下,“說實話,我沒想到你和蘇源會是朋友。”
表面客客氣氣,實際句句不饒人,明明是個律師,卻喜歡在法律邊緣遊走,說他人品叄流都是避重就輕,和這樣的人在言語上交鋒,簡直讓人心力憔悴。
也不知道蘇源平日那般溫吞的性子是怎麼和他交流的。
“誰說我和他是朋友?”這會兒江一寒反而露出詫異的表情,直接否認了。
“不是嗎?”
段天邊愣了,“真不是啊?”
蘇源的確不止一次交代過他和江一寒並不熟。
在水雲間的時候她信,可巧的是每次她碰見江一寒,都和蘇源能扯上聯絡,說他們不是朋友……
“拜段警官所賜。”
江一寒矜持地攤了攤手,唇邊彎出的弧度諷刺又疏離,“我們凜哥這些年來最討厭的,可就是律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