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絮染著大片金黃色，一層一層如棉花糖似的蓬鬆，如鹹鴨蛋黃般的落日就鑲嵌在雲層中間。絲絲遊雲漂浮在落日前，隨著時間的流動一點點下沉。

謝韻蓉從車窗外望出去，就是這樣的黃昏落日。

車還沒靠近站臺，她就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熟悉身影在原地來回踱步。他站在廣告牌前面，白色的燈光打在他身後，即使看不清臉，謝韻蓉也知道那張臉上肯定寫滿了焦急的期待。

是她鄰居家的弟弟，李杉。

李杉看見公交車駛來，連忙抬頭望過去，車廂裡昏暗，只模糊地能看見人的輪廓。他睜大眼睛找著車上有沒有謝韻蓉的身影。

車到站了，司機開啟車廂內的燈，在看到謝韻蓉的那一刻，李杉的漆黑的雙眼一下就亮了，咬著下唇笑起來，白白的兔牙磕在紅潤的嘴唇上，看起來乖極了。

“姐姐！”李杉連忙跑到車門處等謝韻蓉下來。

謝韻蓉看他的臉紅撲撲的，頭上的呆毛也豎起來幾根，覺得心軟，抬手揉他的臉“等久了吧？”

謝韻蓉的長髮被晚風吹起來，在風裡飄，像海藻一樣輕輕地波動，李杉看她溫柔的臉，竟有些想哭，“沒有姐姐，我才來的。”

其實李杉等很久了，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公交站臺上，每有一輛25路公交車經過，他就會站起來張望，懸著一顆心希望謝韻蓉就在這輛車上。但是沒有，他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謝韻蓉。

李杉眯著眼，臉在謝韻蓉的手裡蹭來蹭去的，撒嬌道，“今天怎麼才回來呀。”

“怎麼跟小狗一樣喜歡蹭人手，”謝韻蓉笑他“你是小狗嗎？”

李杉牽過謝韻蓉的手，握在手心裡，盯著她那雙秋水剪瞳般的雙眸，有些期待：“我就是姐姐的小狗，姐姐要我嗎？”

謝韻蓉刮下他的鼻子：“哪有人說自己是小狗的。”

“我就是。”李杉垂下眼，小聲說，有些認真。

謝韻蓉拉他邊走邊說：“先回家吧。今天因為學校聚餐了所以才晚了點，忘跟你說了。你怎麼還一直等啊。”

李杉心下一沉，表面還是乖乖地問：“什麼聚餐呀？是不是有男生在？”

謝韻蓉沒聽出來他這話裡有話，只牽著他往家走，“男女都有吧。”

李杉抬眼看一眼謝韻蓉，沒有繼續接話，沉默地走。

公交站臺後有一條小巷子，灰色的牆皮脫落了好幾塊，路出裡面的磚來。廣告和各種著交友為名號的小卡片胡亂地粘在牆上，東一塊西一塊。有些沒有貼好，翹起一角來，在風裡搖搖晃晃。電線杆子落滿了灰，雜亂的電線在空中交纏，像給天劈成好幾條似的，幾隻麻雀站在電線上歇腳，而後又向後飛走了。順著麻雀飛翔的軌跡，就是他們的家，幾棟緊緊挨在一起的老式居民樓。

“姐姐，我晚上過來找你好嗎？”走到樓下，李杉捏著謝韻蓉的手不放，囁嚅幾句。

“怎麼了？”

“我那兒不舒服。”李杉低著頭，擺弄她的手指。修長的手指被他捏得不成形狀。

謝韻蓉看他低頭，劉海搭在眼睛上面，只路出幾簇濃密的眼睫毛。她慢慢笑出來，路出兩個梨渦，“好。姐姐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