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快去拿號,早離早散,“我一眼都不願多看你!”
周渠聽清她的話,目光緊短地粘著她,遲遲不說話,像是不同她一般計較的吞忍,“噹噹……”
“周渠,別讓我瞧不起你!”
嚮明月說,都是成年人,做事要有始有終,做不到始終,那也得拿得起、放得下。
“你有權拉屎後不高興揩屁股,我不行。”
“我也不是旁的女人,吃了屎還得說屎香,都到這份上了,你還跟我賣慘討饒的,我保不齊真得會打人的!”
“我向明月在你眼裡可能百般不是也百般不如人,可我和你一起是期翼一份完完整整的感情與婚姻,你給不了我,就該趁早告訴我。吃著碗裡的還看著鍋裡的,不談吃相有多醜,就單你把我當傻子這一條,我就渾身從嗓子眼到腳指甲都噁心透你了,別拿咱們多少年的感情說事,你早就不配了!”
十點不到的民政局,人聲能蓋過菜市場。人世間朝朝到暮暮似乎總是悲喜交加,在這二者之間,有時還間章著起此彼伏的荒唐小劇場。
多少人滿心滿意幻想著他們總算終於愛情了,就有多少人一地雞毛裡再也翻不出眼屎大的糖了,終究分道揚鑣。
紅塵俗世裡的人瞧這是時濟運事的聚散,對於民政局所代表的法律本身而言,合與散都是它賦予眾人平等的權利。
這麼一想,法律到底是無情的。
才有今日的多情總被無情惱。
他們沒有什麼財產分割,車房都是各自的。儘管領了證,但向周兩家都還算傳統,不擺酒不算真正的結婚,於是離婚簽字進行得很順暢。
嚮明月先簽字扔筆的,周渠臉上爬著些冷笑,當著人家離婚辦事員的面,約莫些劊子手落刀前他徒然醒悟的愧疚,“明月,你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愛我。”
也許時間早熬沒了他們的熱情與昏智,留下的只是依賴與習慣。
“即便是習慣,我也身心一致地,不曾對不起你。周渠承認吧,今天的局面,我倆換個位置,你早和我離八百遍了。”
周渠最終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就此,他們相識十一年,除去中間他去德國的那兩年,因二人商榷不合,意氣分手了一段時間,斷斷續續這漫長的年歲裡,周渠早把當她沒名分的妻子了。
他坦誠他是對不起她了,“明月,可是我給你婚姻的態度是認真的,也想認真同你過日子。”
他們之間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味了,嚮明月是那種時時刻刻都要面子的人,她要的就是端著的、持著的周渠;
能隨時隨地出現在她姐妹團裡給她虛榮感的精英才俊周渠;
無限包容乃至縱容,無論今天在外面怎樣裝孫子,一落腳在玄關處就得由著她千嬌百媚的大男人周渠;
……
她甚至不會給他做一頓飯,煲一碗湯,洗一件內褲。
周渠說的是那種挽起袖口的事必躬親,而不是她拿錢買來的勞動成果。
“明月,別和我說什麼妻子不是老媽子的論調。你也有父兄,回去問問他們,作為男人切實享受不到女人生活點滴裡的細微體貼,是個什麼樣的感受。”
“你就是太要強、太驕矜,向爸和東哥又把你慣壞了,實話來說,你也只能當個有趣的情人,做不來煙火氣的妻子的。”
“和你上床的那小女生做得來?你所謂的煙火氣的妻子?”嚮明月一挑頭,眉眼倨傲清冷,緊要著牙關,彷彿要把一些東西死守住的隱忍,譬如尊嚴,譬如驕傲。
周渠再次被她噎了口,不等他思量開口,嚮明月給他一記果敢的轉身,不歡而散,比較符合他倆素日裡吵架的路數,只是這一次,顯然沒任何彌合的機會了。
快到中午,外面的風雨也止住了,周映輝站在門外,隔著一道玻璃看向明月一臉陰霾的往外走,失魂落魄地被人碰掉了手裡的包,她彎腰去撈,扒拉到包底,一提溜,忽拉拉,裡面的物件全散落了出來:
手機、車鑰匙、口紅、墨鏡、氣墊粉底、記事簿、姨媽巾……
還有一本醒目的離婚證。
林林總總,儼然裝了個雜貨鋪。
她半跪著身去,耳邊的發悉數散開遮住半張臉,另外半張臉,迷惘悽婉,像快魂飛魄散的鬼。
“女鬼”不打緊地要一一撿起屬於她的東西,身邊來來去去的人,周映輝毫不懷疑她那丟魂的手能送到行人的腳下去。
他逼動身子,幾步路走到她跟前,眼疾手快地接過她的包,替她收拾殘局,丟最後一件類似膠囊咖啡大小的盒子進裡前,扮作隨心的口吻問她,“這是什麼?”
嚮明月呆呆望著他。
湊近的距離,她幾乎能從他的眼裡看到自己。
周映輝也半跪著的姿態,右手手肘撐膝,她不言他也不語,但攤手心問究的動作未收斂。
“一次性漱口水。”嚮明月沒好氣地答他,再衝他轉嫁脾氣,“你可以回去交差了,告訴我哥,我從已婚到失婚繼而終究淪落成離婚婦女了!”
周映輝弄明白手裡的東西是什麼玩意後,替她放回包裡,再有條不紊地給她扣好搭扣,物歸原主的淡漠,“唔,我會轉告東哥的。”
這也好像是他今天來此的目的。
二人一併站起身,周映輝雙手抄袋,再旁觀清冷地問她,不去周渠那裡拿你的東西了?
嚮明月這個馬大哈真得就想當然地覺得周小二這麼閒!
*
不去了。今日份的心情,她一秒鐘都不想和周渠多待,改天通通叫他寄到付件給她。
回去的路上,周映輝當司機。
嚮明月歪坐在副駕上,蹬掉腳上的鞋子,一副棄世的頹靡,
她車裡自動連線的藍芽音樂曲目整巧播放到周迅的:
風停了雲知道愛走了心自然明瞭
他來時躲不掉他走得靜悄悄
……
一首歌未曾放到副歌部分,周映輝就聽到了右手邊傳來泣訴的聲音:嚮明月的情緒決了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就掩耳盜鈴企圖別人聽不見。
周映輝徒然冷臉過來瞧她,她索性就涕淚一把的耍狠,“開你的車,看什麼看!”
“……”
良久,
嚮明月哭皺了一大團紙在膝上,再想從手邊紙巾盒裡抽幾張擤鼻子的時候,發現盒裡空了,駕車的某人也不瞧她,施施然嘲諷的口吻,“要嘛,還想哭,我下車給你買?”
副駕上的人用一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異族審視目光狠睨了他一眼,吸吸鼻子,坐直身子,拿手指梳頭髮,再撿起揩過眼淚的紙巾團、順手放下化妝鏡,細心檢查自己的眼妝了。
揩拭掉暈妝部分,她又從包裡掏出粉底盒,無聲無息地補妝!
周映輝拿餘光瞥她,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