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看在眼裡,一掃眉間蕭索,擺了擺手,呵呵笑道:“我纏入帝心之念,乃‘不敗’二字。每打贏一場,帝心與功體交競的效果便倍數攀升,出道頭兩年,我專挑劇盜大寇下手,挑戰的物件實力都在我之上,每戰無不是捨生忘死,慘烈至極,就像一場場過癮至極的豪賭,賭贏的那份爽啊……嘿嘿。”
二少聽得眼都直了。世上怎會有這等既魯莽又大膽的傢伙?老人真的是以腦智聞名的“凌雲三才”之一麼?
然而仔細一想,又覺得不無道理。“執念會有消淡的一天,但執守不會。”老人正色道:“只消找個目標,確實守住,帝心就沒有崩潰的危險。
然而太過平淡的標的,譬如‘每天拉屎三回’之類,不足以激發潛能,所以我給自己定的目標是‘長勝不敗’。可以說在廿二歲以前,我確確實實據守了這個心念,儘可能挑戰比自己更強的對手,或在於己不利的情況下出戰,而從無敗績。”廿二歲以前……長孫旭驀然省覺,擊掌道:“凌雲論戰!”老人點點頭。“三才賭鬥,論武學修為,大師與殷夫子皆非我之敵手,然而境界相差不遠,實無壓勝二人之能。論到最後,眾所周知,大師將我二人移出了凌雲頂,贏得這一局,我敗得口服心服。”
武登庸原本完美的帝心,至此初綻微瑕。三才之爭乃是文鬥,非於動手之際落敗,蓋因武登庸心氣太高,不容片塵,才使帝心受損。也是在凌雲頂之後,他才深切體會到帝心的無窮後患,斂起過往的賭徒性格,思考如何修補缺陷。“大師怕一眼便看透了我之內患,才以‘不殺一人’的賭誓羈束,他不是讓我少造殺孽,而是希望我終生不再動武,乃至退出江湖,方能保住性命。”但時年廿二的武登庸,縱能瞭解瞽僧的苦心,也不可能這樣做。“奉刀懷邑”的刀,從來就不是為了自己而練,他肩上扛著一族老弱的溫飽安生,不能說放就放,明知末帝心智漸喪,倒行逆施,武登庸只能矇眼捂耳,立於無道昏君的丹墀之前,抵擋來自四面八方的暗箭明槍,與心中的掙扎苦苦拉鋸著,不斷質疑、苛責自己,出刀之際卻容不得半點猶豫。因為只要再多想分許,他便做不了末帝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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