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心臟,噗嗤一聲扎出血來。
他好似聽見了我的話,彌留之際,眼裡露出一絲亮光,轉瞬即逝。
他閉上了眼。
沒有機會了。我還有很多話想說,很多事想問,都沒就機會了。
天又開始下起了小雨,涼涼的,撲在臉上。我好似暈了過去。
朦朦朧朧間,我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主公,她已經死了。”
“嗯,那我們走吧。”
臨走前,有人朝我胸口刺了一刀,很痛。然而我卻彷彿已經死了般,除了痛再無其它感覺,也沒有動彈。
那我該是死了吧。我這麼想著。
再一次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人,他說,做多了錯事是會遭報應的。我問他,那我可怎麼辦,我做了很多壞事。他說不要緊,他來替我贖罪。我安心地笑了。
再一次醒來,漫天都撒著星子。如果此刻能划著漁船在天河撒網,必定能收穫一船星子。繁星閃爍,很好看。
我好似還活著。動了動手指,十分僵硬。
等我起身時,才發現,我斷了一隻手。那隻右手已經腐爛只剩半截,白骨森森,十分猙獰。
周圍屍體遍佈,已經有蟲爬著了。江沛之的屍體,已經面目全非。我趴在地上看了很久,最後跌跌撞撞起身,朝遠處走去。
五月的時候,石榴已經開始開花了。雪山丘的景色卻很清淡,一望無邊的藍天,萬里無雲。風吹得喧囂,這邊的戈壁長了些草,還算可愛。
聽人說,以前這兒來了個少年。他身世可憐,來的時候奄奄一息,五臟俱損。他師父找了這兒的神醫給他治病,那神醫看了看說,只有一個方法能救他,那便是脫骨術。脫骨脫骨,脫胎換骨。他被換了麵皮換了骨頭,竟真的活了下來。
少年起初很是抗拒自己的容貌,後來逐漸接受了。再後來,他天資聰穎,學了一身高超武藝,名震江湖。因其面若白玉,俊朗非常,人稱“雪上一枝蒿”。
他隨身佩戴著一塊白玉,那玉是他師父給的。他師父說,若是有朝一日,遇見你喜歡的姑娘,這玉便當作為師的禮物了。他道著好,卻是始終沒將那玉送出去。
有個胡人姑娘喜歡他,天天給他送些鮮果。他卻冷冷拒絕,並稱自己已有意中人。聽說如此,人們都很好奇那意中人是誰,可誰也不知。
再後來,他離開了西域,便再也沒聽說過這人了。
摸了摸身上的這塊玉佩,潔白,透亮。我烏黑的手倒顯得有些骯髒。
風果然很是喧囂,呼鳴不已。身旁的這墓碑是他師父的,上面刻了幾行字,卻是模糊不清了。但隱隱還能看見幾個小字,寫著“顧行之”。
將那鳳凰雙劍放在墓碑前,我靠著那墓碑喝起了竹葉青。身上已經沒有一處是好的了,那些傷口有的結了疤,有的已經腐爛。乾坤毒發,現在已經動彈不得了。全身烏黑,倒顯得我和這裡的潔白,格格不入。
一口一口喝著竹葉青,風聲隱隱,有凜冽的沙塵撲面而來。
我忽地想起來,在西林的時候,他不出門,四處小心,是不是已經察覺了什麼。再後來,我獨自出門,撇開他的時候,他如此憤怒。或許,我該是錯了。
那日,我只是單純想著,拼盡這條性命,也要從令狐堂手裡拿回他籤的身死契。卻不料,他已經先出事了。他為何要接那單子,自然是不得已。而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生死契拿了,便沒有這事發生了。
我還在想,那人見我第一眼的時候,便認出了我。而我,卻不認得他。原來,這便是緣分嗎?
日子,已經太過漫長了。
雪山丘上,一座墓前放著兩把劍,劍上壓著一副畫。畫上畫著個清秀小倌,丹鳳眼,眼角有顆痣。有具白骨緊緊抱著一個酒壺,倚靠在墓碑前。
“這怕是不知哪兒來的酒鬼醉死在此。”
“這劍……莫不是鳳凰!”
“這畫上的人是誰啊?”
“我猜可能是那死人喜歡的姑娘。”
好像,有風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