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鄭嬤嬤和姜媽媽如同兩尊降龍羅漢一左一右守在那裡,瞧著他像是防賊,嚴之渙摸了摸鼻子,訕笑一聲:“讓嬌嬌睡著,我再去練一會武。”說完,一扭頭走了。
沒有了人打擾,裴蓁這一覺睡到又沉又香,眼瞧著到了未時,鄭嬤嬤一狠心把人叫醒了,不管怎麼著,這當家主母也該見見下面的人了,立威的時候到了。
碧蘿帶了一溜小丫鬟進了來,端著洗臉的玉盆,潔面的凝糰子,一沓細棉巾等物。
裴蓁剛醒過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玉色的臉上帶了絲紅暈,像一個玉娃娃一樣由著碧蘿等人擺弄,梳洗好後又換了身交領齊腰襦裙,雪青色的短襦,藕色帷裳裙,內裡鴨黃做底,肩頭到手臂間旋繞著櫻草色的素面絹絲披帛,看上去又嬌又嫩,真真是一個玉人兒。
文舒廳內離未時還有小半個時辰的時候就聚了下人,呂威倒是會指揮,讓所有人一個個按照管的差事排好隊,這讓裴蓁一到文舒廳便可立即問話。
碧蘿讓兩個小丫鬟搬了一把寬椅進來,放在正中央請裴蓁上坐,然後她和碧裳三個兩人一組,一左一右站在裴蓁身後,姜媽媽、高嬤嬤、鄭嬤嬤,還有從晉安郡主身邊借調來的溫媽媽在左邊站了了一排,是以還未等裴蓁開口,這氣勢已是足了。
“門子一共有人幾人?管事的是誰?”紅絮清了清嗓子,脆聲問道,那聲音又亮又響,莫說廳裡站著的人,便廳外院子裡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管事的王二站了出來:“小人王二給王妃請安,正是小人管著門房,手下一共十六人。”
裴蓁打量了他一眼,問道:“每日怎樣輪班?”
王二回道:“每日四人輪班,早晚各兩人。”
“都是簽了死契還是活契?”裴蓁倒是知曉長樂郡王沒有家生子,畢竟他封王也沒幾年,便是那些奴才進門就生了娃,也還不到能站崗的年紀。
“回王妃的話,都是籤的死契。”王二輕聲回道,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不敢抬頭。
裴蓁點了下頭,又問道:“前日當值的是哪四個,喊進來。”
她話一出口,那廂就有人傳了四個小子進來,那四人也是頭也不敢抬,進門就跪地請安。
“我且問你們,前日又誰出過府?又有誰遞過話出去?”裴蓁淡淡的開了口,神色叫人辨不出喜怒。
那四人沒有吱聲,對看了幾眼,嘴唇哆嗦著,其中一人咬了咬牙,低聲回道:“奴才記不大清了。”
裴蓁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冷笑一聲,把第一把火點著了:“好一個記不清了,做門子倒不知誰出過府誰遞過話,你當這長樂郡王府是什麼,是你們家的菜園子,說出就出不成?我看不給你們緊緊皮子,你們這記性是不會好的。”說罷,手一揮,呂威立即喊了侍衛進來把人拖了下去,又躬身問道:“不知王妃要賞他幾板子。”呂威激動的直哆嗦,他從嚴之渙回京以後就在他身邊伺候的,等他封王開府了,他這近身伺候的人便成了府裡的大管家,可你讓一個小太監,就算已經變成了老太監管家實在是一件難事,他能把正院管的明白已經是不容易了,如今可好了,府裡了王妃娘娘,瞧瞧這派頭,一瞧就是做當家主母的料子,王府總算是可以立起規矩了。
“打到他想起來為止,既是簽了死契的,便是打死也是他的命。”裴蓁冷聲說道,又是冷冷一笑:“一個一個給我來,我倒是要瞧瞧能不能想得起來。”鄧家人前日進了府,昨個就傳的人盡皆知,這府裡吃裡爬外的狗東西倒是不少。
誰也沒有想到裴蓁話沒問上幾句,就先動了板子,瞧她小小年紀,說起認命來卻是眼都不眨一下,著實心狠的緊,這下倒是沒有人敢小瞧她了,畢竟簽了死契的奴才打死了也是白死,不過是爛命一條罷了。
院子外板子聲想起,那些侍衛都是軍營裡混過的大老粗,手下有著一把子力氣,下手也不曾留情,十來板子下去那人一條小命就去了一半,哀嚎聲漸歇。
“想起來了嗎?想不起來就挨個去緊緊皮子。”裴蓁目光冰冷的望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三人。
那三人跪地求饒,有那血淋淋的例子在,這回倒是想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爭相說出了人名,裴蓁神色不變,直到最後手掌在案几上狠狠一拍,冷笑著連聲道了三個“好”字:“我倒是不知府裡養了一群吃裡爬外的狗東西,吃著長樂郡王府的飯,還不念恩情,反倒是傳著主家閒話,這等刁奴留有何用。”
被點了名的婆子丫鬟紛紛哭喊冤屈,哪裡肯承認自己是傳了話出去的,只道是被那三人冤枉,更咒他們不得好死,且還彼此攀咬,更牽扯出了不少人來。
裴蓁卻是不管真相如何,也不想費力追究,只與呂威道:“念在她們是婦人的份上,每人便賞十板子以儆效尤,之後灌了啞藥發賣出去。”她話音落地,求饒聲連連響起,裴蓁卻是不理會,只微皺著眉頭。
鄭嬤嬤見狀,冷喝一聲道:“把嘴都給堵上,免得驚擾了王妃。”心裡卻道,這長樂郡王府果真是沒個規矩,若換做在大長公主府,誰敢這樣喧譁,到時候落得一個死字還是一件幸事了。
等那群人的嘴被堵上,東側院總算是安靜下來,裴蓁潤了潤嗓子,繼續問道:“府裡的丫鬟簽了活契的站出來。”
慢慢的,十來個小丫鬟從院外走了進來,腿肚子都打著筋,臉色煞白,剛一進屋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連請安的話都說不清楚了。
裴蓁轉著中指上帶著的金絞絲嵌紅寶石戒指,唇角微翹,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眼也不抬,冷聲道:“這府裡只留簽了死契的下人,若有不想籤的,就結了這個月的俸錢,另在賞了五兩銀子回家去吧!”手上不攥著死契的人,她是萬萬不敢留用的。
那十來個小丫鬟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她們都是窮苦人家的女娘,進府裡也是為了掙那每個月半兩銀子的月錢,等過了五年以後便可回去嫁人,倒從未想過真正的賣身為奴。
“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考慮,也免得你們說我這個做王妃的心狠,不過我話先撂在這了,府裡但是籤的是活契的,現在開始自己都琢磨一下,若想留下府裡,便籤了賣身契,若不想留下的,我也不為難你們,這個月的俸錢我給你們結了,在另賞五兩銀子,只一點,管住自己的嘴,別什麼髒的臭的都扯上長樂王府,若覺得自己管不住嘴的,也好辦,但凡我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外面的人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例子。”裴蓁紅唇微勾,輕笑一聲,滿聲細語的說著,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調,可聽在眾人的耳中卻讓人打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來。
第75章
裴蓁輕呷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