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念希信佛。”
“你怎麼知道?”
“校友會下臺換場時,我聞到孫念希身上有禪香味。”
哪怕有香水味壓著,禪香氣味特殊難以忽視,Alan是英國人對佛教並不瞭解,可蘇舒卿清楚,此前父親重病臥床,每日要做的除了化療便是打坐誦經。
孫念希是個虔誠的信徒,就算到了英國也沒有鬆懈,如果不是日日打坐誦經,禪香味不會那麼濃郁。
“孫念希信佛?”
蘇舒卿淡淡地瞥向驚訝大叫的Alan,其實不光是Alan,昨天聞到時她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孫念希作為世界級小提琴手之一,和全球社交媒體“優藝”的創始人兼執行長周時初情投意合,這樣的婚姻是強強聯合,儘管已經成婚五年,網際網路上的熱度一直經久不下,按大眾的關注度來說,不至於一篇相關報道都沒有。
可蘇舒卿從父親那裡聞了太久的禪香,對這種氣味可謂是敏感,大概是周時初的意思,宗教不同不是件稀奇事,他真正想隱瞞的是孫念希婚後才開始信佛的原因。
五千英鎊換了個隱私資訊,Alan覺得算是回本,在網上買了一堆佛珠,每天去孫念希可能出現的地方蹲守,Alan的邏輯很簡單,她身為基督教徒每週都要定時到教堂過禮拜天,倫敦就一個佛光山寺,如果孫念希和她一樣是個合格的信徒,一定會親自拜訪。
“ECB:您的代繳餘額……”〔1〕
整整二百六十五萬歐元,蘇舒卿捂著臉,啪的一下合上筆記本,Alan給的五千英鎊杯水車薪,只夠解決每月房租和生活費。
要想還清債務,她需要更多錢。
而為了掙錢,蘇舒卿隻身來到距離合租公寓九十公里外的私人莊園,單是乘坐計程車的費用就高達300英鎊,可相比小提琴演奏得到的豐厚報酬,乘車費都算不上奢侈。
穿過精雕細琢的鐵藝大門,迎面撲來的是馥郁花香,大片薰衣草在風中綻放盛開,仿若置身紫色海洋。
蘇舒卿被管家帶著進入大廳,歐式古典的裝修風格,建造歷史已有三百年,但莊園的一花一木皆彰顯主人的用心,要想讓老建築保持成現在這副煥然一新的模樣,付出的金錢一定是購買莊園所花的數倍。
奢侈品分很多等級,富裕時是裝飾品,貧窮時是救濟物,等級再低多少能換一頓口糧,當然,人天性追求最好的東西,等級越高越好,房屋自是處於最頂層。
可在歐洲,像莊園這種房屋奢侈品,是無法輕易變賣的階級專有物,賣不掉就要揹負天價稅金和高昂修理費。
想到這裡,蘇舒卿笑容僵硬,眼底多了些苦澀和蒼涼,她的生活便是被這人人都趨之若鶩、豔羨不已的“頂級奢侈品”拖死在泥裡,而今卻要為了供養一座甩都甩不掉的房子來到另一座莊園打工。
莊園請的小型合奏團,只是小提琴手缺席,蘇舒卿和合奏團的人熟識,這才撿了漏。
私人聚會,入場前樂手要上交所有電子產品並簽署保密合同,合奏團見怪不怪,合同連看都沒看就簽了字,蘇舒卿有樣學樣。
四米長的西桌,足能坐下十二人,潔白桌布沒有一絲褶皺,無論是酒杯擺放還是餐巾折迭都找不到一點錯誤,服務員嚴陣以待。
被氣氛感染,蘇舒卿不由得有些緊張,不過很快又調整狀態,兩萬歐元的報酬,不容有誤。
大門開合,客人入座,服務員一一斟酒,隔著不遠的距離也能聞到醇厚酒香,蘇舒卿擺好小提琴,垂眸看向曲譜,餘光處一個湯匙輕擊酒杯壁。
柔和悠揚的旋律隨之響起,經典樂曲——《D大調卡農》,聚會等休閒場合必備佳曲,百試不厭。
全長五分鐘的短曲目,剛進入高潮階段,清脆的玻璃敲擊聲接連不斷。
“停!”濃濃的英腔,帶有中年英國富豪特色的倫敦東區口音,“有沒有別的,這首早聽膩了。”
蘇舒卿盯著曲譜目不斜視,她的工作就是保持安靜,等合奏團負責人出面解釋,然後更換樂曲配合合奏團演奏直至僱主滿意。
“Charles。”
和剛才完全不同的溫潤嗓音,沒有刻意拿捏腔調,語氣自然,是非常標準的發音,應是受邀做客的人,只一句話便讓莊園主人安靜下來,認真傾聽。
蘇舒卿仍低著頭,既是被允許擁有話語權的客人,那便和僱主同樣重要,她只需等待客人的指令即可。
“我想請你介紹一個人。”
Charles大手一揮做足了主人大方姿態,“是誰讓Aton如此感興趣?”
Aton,怎麼這麼巧,周時初偏偏出現在這裡,蘇舒卿眸光微動,手指無聲握緊衣裙。
也不等Charles介紹,周時初揚唇淺笑,目光轉向合奏團一角,“小提琴手,方便做個自我介紹嗎。”
胳膊被樂團的人撞了幾下,無法再裝沒事人,蘇舒卿只好抬頭,內裡激起驚濤駭浪,可面上不顯,甚至可以算得上冷漠。
“Cathy,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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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ECB,歐洲中央銀行,貨幣為歐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