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半神的血脈走火入魔起來更加不可控制,況且,他沒想過要救雲訣,雲訣也不需要他救。
以他們的關係,他對這個人所能做的,最多便是不趁他之危的時候,殺了他。像雲訣雖然嫌惡他卻不會殺他一樣。
夙淵知道,鳳凰已經醒了。
夙淵沒再問雲訣鳳凰在哪兒,站起身,安安靜靜的來,又安安靜靜從雲訣身旁離去。
走出孤島之後,魔尊變成黑色混沌大獸,展翅嘶吼衝向雲端之中。
鳳凰部落,最後僅存的一位鳳凰之神涅槃歸來。四處遍地鳳凰聖火,鳳神一身雪衣長身玉立,額前一抹淺金玉墜,膚若凝雪俊美無雙,彷彿踏著光,周身透著柔和的神者氣息。
鳳神抬手,以琴作器,琴聲所至之處,萬物復甦,沉寂了數萬年的鳳族部落重新燃起生機。
連綿數日的春雨澆滅了部落大地上的火,滋潤了乾涸萬年的土地,雨停,又重新燃起新的聖火。
隕落埋藏進地底的無數鳳凰先輩以及其他生靈重新醒來,殘魂被修復,神魂凝聚出新的肉|體。
蘭溪費了很長時間做成這些,收住神力,卻沒有停留,甚至沒等鳳族的先輩們塑完身問候一聲。
因為,還有其他十分重要、很緊迫的事在等他。
蘭溪一睜開眼就回到這裡,鳳族部落只有白日沒有黑夜,大地上燃不盡的火,漫漫無盡的白日中,他總感覺到少了點什麼,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他遺忘了。
他忘掉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人。
不能忘。
狹小的魂燈空間中,那人上天碧落下入黃泉找齊他全部的魂魄,殘魂四分五裂融合不成,那人守了他百多年,將自己一生道行盡數渡給了他。
破碎的記憶被鳳神斷斷續續強行記起,鳳神抬手摸向額頭,進入識海空間中,從中取出一物,是一串晶瑩剔透、原本十分漂亮珍貴、卻在上面飄蕩著縷縷暗黑魔氣的龍鱗。
是那人留給過他的東西。
年輕的鳳神想起,他們成過親,自己很喜歡他,他也喜歡自己,自己喚過他夫君。
年輕鳳神變為鳳凰,展翅飛離光明生機復甦的鳳族部落,外面正當黑夜,年輕鳳神一眼萬里,很快找到那一處孤島。
虛弱的男人周圍散滿了危險的魔氣,即將面臨失控,失去屏障阻隔外界的地方,修仙界眾修士早發現了他,此時又憂又怕,各門派世族的修士接踵而至手握武器將之包圍。
鳳凰自高空降下,落地化為一名容貌昳麗身形修長的年輕男子,夜空裡身上帶著淺金色神者光芒,浮光掠影,朝被眾多修士包圍的人走來,眾目睽睽下將所有修士畏懼卻不敢靠近的人抱起,再次變為金紅鳳凰帶著人飛離。
短短一瞬間的功夫,年輕鳳神一句話未說,氣質清冷如霜不怒自威。絢麗的鳳凰火焰劃亮半邊夜空,等鳳神離開了有好一會兒,那些在修仙界也算有些地位的修士們才回神,不敢相信,他們剛才是看到了——鳳凰?
鳳凰之神百年前解救了他們三界,如今竟然還活著?這可真是……太好了!
雲訣被鳳凰雙足勾住放到背上,見到冷情神聖的鳳凰,並無一絲反抗,將性命交入到鳳凰手中,也不知道鳳凰將要在他身上做什麼,被帶走的半途昏過去。
雲訣醒時,是在一個寬敞的屋子裡,周圍光線柔和,不亮不暗,有一縷陽光正從半開的窗臺照進來,四周淺淺的花香味。
還有琴聲。
清淺怡人的琴聲,雲訣從床上坐起,下地,很快找到了彈琴的人,被吸引著朝撫琴人跌跌撞撞走去。然而,鎖鏈不夠長,在還差一點距離時,雲訣被止住。
男人茫然低頭,這才看見,扣在自己雙手和雙腳上的金色鏈子。
背對著他坐下撫琴的人收起琴站起,朝著雲訣走來。
“你醒了。”鳳凰看向他,走近到神色茫然的男人面前提衣蹲下,發前額玉輕微晃了下,淺色瞳眸裡帶著柔和的光芒,輕緩悅耳的聲音道:“你別怕,我不會關禁你太久。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讓其他人傷到你。不過,我會限制一下你的自由。”
男人聽後愣了愣。鳳凰以為他會生氣,柔緩的眸子注視著男人的臉,然而對方只是停頓一下,對自己的處境一點反應都沒有,彷彿神識還不太清醒,繼續跌跌撞撞向前,朝著鳳凰身上撲去,摸到鳳凰的身體,雙手往下緊緊抓住鳳凰的腰。
鳳凰沒有推開他,繼續柔和的眼睛看著眼前將他抱住之人。對方又微微一頓,將他抱得更緊,明明眼前的處境來看此人才是那個階下之人,卻彷彿對方更怕他跑了一般。
饒是處世不驚的鳳凰,眼下心情也輕微變了一下,說道:“你在救我的時候法力幾乎耗盡,身體虧空嚴重,我幫你調理了一些,有感覺好一點嗎?我不記得了,我們從前,關係是不是很親密?”
男人對他的話仿若未聞,自顧自的緊抱著他,那雙手,小心又大膽,一點點換著地方在他的身體上觸控。
金子打造成的鎖鏈聲音嘩嘩響起,鳳凰手足無措,終於在被摸蹭了許久之後,止住那雙手。
鳳凰握住他的雙手,男人並不掙扎,只是彷彿粘人極了,腦袋還在往他的脖頸上蹭著。鳳凰一不留心,被他撲倒,金鎖鏈碰撞再次發出嘩啦聲響,清冷出塵的鳳凰被壓在身下。
鳳凰不急不亂,而壓在他身上的人抬起頭,正在往他的臉上嗅著,那雙眸子深情又危險。
鳳凰生怕嚇到他,沒有再阻止他,輕柔的嗓音解釋:“我從身上找到一個裝了大量靈石和金子的儲物袋,應該是你放在我這兒的,就用它做成了你身上的金鍊子。你是想,吻我嗎?”
對方依舊沒有迴應他,只是樣子看起來有點呆呆的。那雙不太清澈的眼睛,彷彿害怕被拋棄一般,茫然地看著他。
鳳凰直覺此人與他從前的關係不一般,也不討厭被這樣的觸碰,只是許多事他記不清了。不過,單是對方肯捨命救他這一點,鳳凰也能知道他們對彼此的重要性。
過往之事鳳凰不記得,在魂燈中的那一百年,對方日日夜夜守著他的絕望和歇斯底里那一百年,鳳凰卻記得一些。
暗無天日的時光和地方,他能看到的只有此人,絕望的他,和看著燈中魂魄一點點融合和長大欣喜的他,燃燒自己靈魂為他的魂魄取暖的他,不顧自己性命也要救他的他。整個百年,漫長煎熬的百年,只要出一點差錯,他們兩人都將灰飛煙滅。
男人不迴應他,像只大貓一樣,神色不太清醒的趴在他的臉上,用臉蹭他的臉。
鳳凰鬆開握住的手,輕輕抱向對方的後腦,將人朝自己收近的同時仰頭,輕輕貼合上對方的唇。
關於自己的許多記憶他不記得,只是,對這件事卻不怎麼生疏,蘭溪下意識就知道該怎麼做。彷彿他們從前這樣吻過無數次。
滿身魔息不安分的危險男人安靜住,靜靜抱住身下的鳳凰,從被吻的一方到主動吻鳳凰的唇,廝磨了許久,仍覺不夠,輕輕舔砥鳳凰的臉,再到脖頸,漸漸往下。
鎖鏈聲嘩啦響著,分不清誰才是這被囚之人。
然而鳳凰察覺,魔息順著兩人的唇被渡到他體內,再被他的鳳凰之火焚燒盡,短短一會兒,竟比他撫了幾日的琴還起作用。
那雙眼瞳之中的渾濁之氣散開些,鳳凰分開他與自己,理了理彼此的衣裳,起身。
男人神色瞬間又慌張起來,不願意他走。
蘭溪將人扶去到床上,道:“我暫時不會離開。既然我以前選了你,以後也不會拋棄你,你別害怕。只是現在,我要先治好你。”
蘭溪出去屋外,今日給男人熬的藥也熬好了,兩名花妖和藥妖將藥端上來。
鳳凰起初想找個清淨無人、環境又適宜些的地方搭建個住處,方便他照看這人,無意之間就來到了這裡。花開錦繡,秀水青山,不過卻已經住著兩名小妖。正當鳳凰要離開這裡,那兩名小妖卻跑上來叫住他,稱自己是他們的主人,並說這裡本來就是他的家,他們二妖只是代為管理。
鳳凰半信半疑,覺得一切都是機緣,便帶人留在此處。
鳳族部落終日烈火,一般不是火屬性的生物在那裡承受不住,更何況養傷。所以鳳凰不帶他去那裡。此處倒確實是個適合修養的地方。
鳳凰端藥進來,還未走近,被鎖鏈困住的男人已經迫不及待,再次跌跌撞撞的朝著他撲來。
鳳凰怕他把藥打翻,伸出一隻手將男人扶住,回到床邊後,將藥碗放在一旁桌子上,先安撫住了男人,再重新端起藥碗,像前面半月男人未醒時那樣一勺一勺將藥餵給他。
“來,吃了,我不走。”鳳凰動作輕柔,聲音也輕輕的,哄著不安生的男人將藥都吃下。
藥被一點不剩全部喂下去,男人又開始慌張地朝著他身上粘,鳳凰抬臂抱住他,不知為何發自內心自然而然的動作,也為了驗證心中猜想,往前俯身,輕輕在此人唇上又吻了下。
他一吻上去,就再輕易分不開,對方彷彿被喚醒的兇獸一般,滿帶侵略性的將他壓住,侵略般的用力朝他吻著。
鳳凰分出心,朝著這個男人身上觀察去——驗證了果然是他所想的那樣。
他能將魔息渡入到自己體內,他的身體遇到魔氣會自動釋放出鳳凰火將其焚燒盡,並且這樣的方式,不會對這個人造成任何傷害。
得出這個結論,鳳凰有些欣喜,以及放鬆,沒有動,由著此人壓住他多吻了一會兒。
倒是他對這人記憶並不多,只知道對方對自己很重要,或許對對方來說是重逢,對此時的他來說,卻是初見。
沒有記憶,初見到這個人,他非但不排斥對方一上來就對他的這些行為,甚至還……被吻得有些反應,沉浸其中。
只是他不阻止,對方怎麼親都親不夠一般,不停的往他身體蹭著。
最後鳳凰呼吸全亂的將他從身上分開。
雲訣馬上又貼上來,被鎖鏈鎖住,什麼都沒質問過他,隨著他每動一下鏈條都嘩啦響著,變成龍粘人的將他纏住,伸舌朝蘭溪身上舔去,第一次朝蘭溪開口,聲音黏膩渴求道:“摸摸我。”
人形的鳳凰在變成巨龍的大獸面前完全無法相比,然而蘭溪被這樣纏住,卻沒有一點受驚,只覺得大龍這是跟他示好的意思,似乎……他們以前也這樣做過。
鳳凰身體和雙手都被纏住,抽出被纏住的雙手,朝著白龍身上摸了摸。
手感還挺好,冰涼絲滑,摸著很舒服,似乎摸過。
美中不足的是,雪白的龍身上,有絲絲魔氣飄出來。
鳳凰手指在大龍身上一處處撫過,將魔氣全部從指尖吸走,再用鳳凰火焚燒掉。
蘭溪問他:“我這樣做,你難受嗎?”
白龍又不語,只是腦袋一下下在蘭溪身上蹭著,似乎很滿足。
兩隻小妖進來收藥碗,抬著頭進來,低著頭出去,沒想到主人與這個龍這麼恩愛,用了一百年的時間才成功涅槃重生,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這個龍。
不過他們也聽說了,百年前那次他們的鳳凰殿下傷太重,原本已經魂飛魄散了,都是有這個水月宮宮主的幫助,鳳凰殿下才能成功涅槃。
突然的,兩名小妖對這個龍的惡意也少了一些,好感多了一些。
鳳凰留下來陪了他幾日,被這條龍一次次粘人的往身上蹭、求摸,將男人哄睡著了,蘭溪起身第一次離開,去看看外面三界的現狀,看完了三界,又回了趟鳳族部落。
那兩名小妖誠心奉自己為主人,這百年間也將這裡打理得很好,四處開滿著花。
等蘭溪再回來時,遠遠的,就看見在他面前溫順粘人的龍,大發脾氣亂砸東西的樣子。
身上鎖鏈在男人的掙扎下在身上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跡,他安置這個人休息以及關禁對方的地方如今雜亂無章,能扔的東西都被扔完了,亂七八糟,沒有一物完好。
兩名小妖顯然制止過了沒能成功,見到鳳凰殿下回來,委屈地跑來到鳳凰殿下身邊,低下頭喚道:“主人……”
神識不清的男人察覺到鳳凰回來,馬上變了一副模樣,一瞬間收起所有的兇殘,溫馴粘人的掙扎著朝鳳凰的方向撲。
蘭溪抬手,將被毀壞的東西都收拾起來,叫兩名小妖換上新的,朝鎖鏈鎖住的男人走去。
對方馬上緊緊的撲住鳳凰,生怕他再跑了一般。
蘭溪摸了摸他,將人抱住。觀察此人的狀況,至少需要再過一個月才能好轉。
蘭溪道:“抱歉,我知道你這樣不舒服,但是,我現在還不能給你解開。在你好之前,我不離開了,好嗎?你可以與我說說話,也可以吻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在清醒過後告訴我,我們之間都發生過什麼、做過什麼。”
對方靠在他的肩上安靜下來,仰起頭嗅著他的臉,嗅著嗅著,又開始舔上去,不知道說的話聽進去沒有。
蘭溪也有些無措了。對方剛才很生氣,但是,不是在對他生氣,也不是對他關禁自己生氣,而是生氣他離開。
蘭溪朝兩名小妖道:“這裡沒事了,你們出去吧。”
將兩名小妖屏退後,鳳凰再一次全心的安撫這條龍。
以及,替他除掉身上溢位來的魔息。
一般來說有魔氣並不可怕,尤其是魔族血脈的魔修,修了魔道,身上便會溢著魔氣,就像仙道修仙者身上有仙氣一樣。他們大多也都有著清醒的頭腦,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可怕的是另外一種,本身不是修魔道、也不願意修魔的人。一旦對體內力量無法控制,仙氣轉化為魔氣,或滋生出心魔被心魔操控,又或者身體內本身就有著兩股力量、一股被另一種吞噬。這才是最危險最不可控的,也是俗稱的走火入魔。
蘭溪當務之急要做的便是阻止他走火入魔、以及喚醒他全部的意識。
這一個月,鳳凰依舊每日給他彈療傷和安撫情緒的琴音,時不時被這人按住一通亂親,每日給他煎藥、喂藥。
兩名小妖多次受驚無比,“主人,煎藥這種事怎麼能您親自來呢,交給我們來做便好了!”
鳳凰搖頭,“無礙,我看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