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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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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了許久,眼睛裡逐漸紅潤,忽然他們身後出現一個人,兩人同時回望,那不是別人,正是孟思期。

孟思期早早就聽到了這個訊息,而且她比他們更早,只是她還是想來親眼看看,親眼看看路鶴。

當她走近法醫室,整個人都怔住了。那並不是人骨,而是用水泥裹著的人體骨架。

水泥應該是從油桶裡抽出的,技術員又用工具切除了外面的水泥,進而又用刀剔除由外向裡的水泥,水泥早已乾透凝固,然而如今的模樣,外表凹凹坑坑,一具人體胸腔骨架展現在外面,胸腔的肋骨一根一根被水泥固定,並沒有散架。

他的姿態像是蹲住的,姿勢很難受,這個油桶並不大,但也是比普通油桶規格要大的油桶,像路鶴那樣的身材,要全部很輕鬆地放入,需要一些技巧,不過他仍舊是被融進了水泥,大腿弓起的骨骼甚至很清晰。

他的頭骨只露出了一部分,像是低垂著的,可能技術員沒有深入剔除水泥,頭骨和水泥裹成一團,眼眶內全是黑色水泥,他就像在凝望黑色深淵。

這就是孟思期看到的全部,實際上她以為會很難受,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卻輕鬆地笑了笑,三十年了,終於見面了,路鶴!

無論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她好想他!

然而趙雷霆和梁雲峰卻瞬間淚目,他們自然知道孟思期的笑意味著什麼,等待了三十年,這是絕望後的一種釋然,也是對自己的釋然,就好像你永遠懸在空中,永遠沒有落點,那種孤獨和絕望讓人窒息,有一天無論腳下是荊棘還是尖刀,她也會笑著踩下去!

孟思期的眼角劃出一顆晶瑩的淚珠,但是她是帶著淡淡的笑,流的淚。

她覺得她一點都不難過。

趙雷霆開車送她和梁雲峰迴去,梁雲峰讓先送孟思期。路上,同坐在後排的梁雲峰對她說:“思期,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你放心,我和老趙餘生的時間就幹這件事,不找到殺害路隊的兇手,我誓不罷休。”

“謝謝梁廳。”孟思期誠摯地說。

“不要這麼見外思期。”梁雲峰說,“你生活上有什麼需要,隨時和我提,還有老趙。”

“好。我想休幾天假。”孟思期緩緩地說。

趙雷霆回道:“休假的事情我會給你報備,你好好休息。”

孟思期回到住處,不知道為什麼,她特別想看看筆記本里的照片,然而就在路鶴的樣子再次映入眼簾時,她終於再也控制不住,大哭了起來,淚水往下紛紛滾落。

“路鶴,你知道我有多孤獨嗎?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要讓我一次次面對這樣的結局?”

四次啊,這四次橫跨三十年的旅程她一定每一次都那麼痛苦,每一次都那麼孤獨,她忍受了四次,可到頭來結局還是沒有改變。

孟思期哭得撕心裂肺,趴在地上嚎啕不已。

“孟姨,孟姨。”門外的女孩在叫喚。

孟思期這才緩了過來,她慢慢地爬起,抹去了眼淚,開門後,期期痛心地看著她,“孟姨,你是不是又傷心了。”

孟思期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沒事,期期。”

“我想陪你坐一會。”

“好。”

孟思期記得,她的記憶裡就有這一幕,當年她就是聽到孟姨的哭聲,走進她的臥室,後來她還問孟姨“路鶴是誰”。

她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是相同的一幕。

房間坐下後,期期安慰了她好久,還告訴她很多小時候的故事,她說以前爸爸對她多麼不好,有一次為了讓爸爸擔心,她故意在學校雨天跑步讓自己感冒,沒想到那次她摔斷了腿,結果爸爸還親自來了學校。

期期就好像在述說她的回憶,孟思期漸漸平靜了下來。期期忽然問:“孟姨,我今天看新聞,說江邊白骨是路鶴,路鶴是誰?”

她特別想笑,但是又好想哭,她拉起期期的手說:“其實我也不知道。”

期期回去後,她忽然很難過,她很後悔讓孟星海給自己的女兒取名孟思期,如果不是這個名字,也許今天她們就不會“相遇”呢?

她彷彿能看到期期的命運,正如當年的她一樣,期期或許很快就會進入那個永遠無法逃脫的三十年迴圈,她或許要進入第五次三十年之旅。

而孟思期則會從溯江燈塔上跳入江水,結束這一生,後面,期期會聽到她的噩耗,就像當年,她聽到孟姨墜江自殺的噩耗一樣。

不知不覺,孟思期趴在桌上睡著了,但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頭特別沉重,天亮了,她也完全醒了過來,這天晚上她又夢見了許多事,許多人,他們都是熟悉的、年輕的面孔。

她換上藍色警服,梳理了下摻雜白髮的頭髮,走向窗臺前,望著金燦燦的暖陽發了一會呆,忽然,從遙遠的空中傳來路鶴的聲音。

孟思期前傾著身子,趴在窗臺上想聽得更清晰一些。

“孟思期!”

“我希望你繼續做正義的選擇,讓正義之花自由綻放!”

“真相是永無止境的,我們刑警就是探索埋藏在深淵,最真實的真相。”

“無論黑夜多麼遙遠,我們一定可以見證黎明!”

孟思期蒼老的手掌緊緊捏住窗臺,以至於腐朽的窗稜發出咯吱一聲。

無論黑夜多麼遙遠,那就讓她來劃破黑夜,見證黎明吧!

第175章 [] 黑夜盡頭(5)

新城醫院門口, 孟思期踏上臺階,走向住院部,和護士站交流後, 她來到了八號病房, 病房內非常嘈雜,大約有五六個床位,家屬也在病房裡活動, 顯得極其擁擠。

孟思期一眼就看到一個老人,大概六七十歲, 穿著病號服, 坐在床邊, 一手放在床上,一手放在膝蓋上, 手指在不斷顫動, 像是帕金森病,頭微低著, 滿頭白髮,眼睛無光看向前方。

這個床位很孤獨, 沒有家屬看護, 孟思期走到他身前,問道:“你是郭照鴻?”

其實孟思期大概認出了他, 郭照鴻就是孟輝委託遺囑繼承的律師, 也是孟輝戰友的兒子,當初她還記得兩人在孟輝辦公室見過面,她還叫了他一聲照鴻哥。

郭照鴻緩緩抬起頭, 滿臉的皺紋,已經老得沒有人形, 眼睛窩著,眼黑也不大,在確認孟思期是誰?他像是想了很久,忽然想起來了,臉皮收緊,眉宇皺起,沒有光亮的眼睛縮了縮,那是一種老態的驚訝。

“是你?”郭照鴻聲音蒼老嘶啞,好像正經歷著病痛。

“你還記得我。我能和你聊聊嗎?外面找個地方。”孟思期的語氣幾乎是心平氣和。

“你以前不是找過我嗎?”郭照鴻低了低頭。

“你的病是不是時日不多了。”孟思期問,“有些話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嗎?”

郭照鴻沉默了會,雙手慢慢扶住床板,呼吸加重,他想站起來。孟思期拉了他一把,慢慢地把他扶到門口,門口不遠處正好有個草坪,樹蔭下有條木椅,孟思期將他攙扶了過去。

郭照鴻坐下,氣喘吁吁,好像花了很大力氣。

孟思期待他平靜了些問:“這些年過得好嗎?”

郭照鴻嘴唇動了動,一言不發。

孟思期望向他,看著他的臉,閱讀他的表情,“三十年前,你受我爸委託辦理遺囑繼承的事情,當時我們在辦公室見過面,我爸說,想把商場股份繼承給我,你還記得嗎?”

沉默了會兒,郭照鴻緩緩點了點頭,“記得。”

“為什麼後來變了?為什麼全部股份給了孟庭哲。”

郭照鴻嘴巴動了動,但沒說話,他望著遠方的行人,開始發呆。

“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孟思期追問。

郭照鴻慢吞吞搖了搖頭,語氣低沉緩慢,幾乎是一字一字地說:“我記得和你說過,當時,孟叔是有意把股份轉讓給你,但後來,他改變了主意……”

孟思期蹙起眉,她不相信孟輝會改變主意。

郭照鴻敘述緩慢:“孟叔說,商場茲事體大,需要交給有經濟學識、有商海經驗的人打理,最合適的人選就是你哥哥。”

孟思期冷笑道:“你覺得我會相信你?”

“孟叔在遺囑中還提到,孟庭哲繼承遺產,但需要照顧妹妹的生活,也許,孟叔覺得這樣做更為穩妥。”

孟思期冷哼一聲:“郭照鴻,你沒有說實話!我看你這些年過得並不好,你有一個兒子,還有一對孫子孫女,兒子也不怎麼孝順你,所以,你最大的顧及還是兩個孫輩吧。”

郭照鴻抬了抬黯淡無光的眼,望向她,似乎想探視她眼中的想法。孟思期說:“二十五年前,湯勇就死了,他是你事務所同事,也是我父親遺囑的另一名擔保律師,他的死你不覺得有些蹊蹺?”

“你,你在說什麼?”郭照鴻的語氣忽地慌張了幾分。

“我的話你還不明白嗎,”孟思期斬釘截鐵地說,“你和湯勇偽造了遺囑,是不是孟庭哲給了你好處。湯勇是被滅口的?”

郭照鴻的身體忽地發抖,嘴唇打顫,半晌才說:“遺囑是有法律效應的,需要你爸簽字畫押,我怎麼偽造。你這是捏造事實!”

“在那個年代,如果你真想這麼做,你覺得難嗎?”孟思期幾乎是呵斥他。

郭照鴻除了身體抖動,再不發一言,孟思期厲聲說:“郭照鴻,孟庭哲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湯勇死了,你卻苟活到了今天?”

郭照鴻一直在發抖,他好像老得隨時會病故,顫抖的雙手忽地扒住椅子,他想站起來,他想離開,他口中囁嚅:“是什麼樣的勢力!是何等大人物!你不要再逼我了。”

他眼中漸漸驚恐,如同面臨厲鬼。

孟思期恍然明白,他所說的大人物是誰,她最近了解過,孟庭哲現在是今陽市的首富,而且名下幾百家產業,包括娛樂、酒業、商場,甚至教育等等,可謂是籠罩今陽市的半壁江山。

郭照鴻顫顫巍巍走回自己的病房,那背影孤單而絕望,但是他就算知道什麼秘密,也不會告訴別人;就算他時限不多,就算兒子不孝順,他也會拼盡全力保護家人。

孟思期跟著他走回病房,郭照鴻似乎意識到她要跟過來,從床頭下慢慢地抽出了一份檔案,一份被壓折過無數次的發黃檔案,轉過身,想要遞給她。

孟思期上前一步接過,她沒有問什麼,直接打開了資料夾,抽出裡面的紙張,這是一份遺囑,有孟輝的簽字和手印,遺囑的內容大致是孟思期繼承孟家老宅,也就是那棟兩層別墅。

孟輝將全部股份繼承給了孟庭哲,唯獨留下一棟冷清的住宅給了她。

實際上,孟輝和葉秀慧死後,這棟住宅孟思期基本沒有回去住過,當年因為遺囑問題,孟思期拒絕了郭照鴻的遺囑檔案,所以今天郭照鴻打算再次交給她。

“我一直盼你來,請你帶回去。”郭照鴻懇切道。

孟思期帶著遺囑檔案離開了醫院,不管如何這也是孟輝留給她的唯一遺產。

下午,孟思期打車到了今陽市最豪華的大酒店門口,這是二十多層的豪華五星酒店,門口豪車停泊,據說今天這裡會召開時代文旅城開發的釋出會,孟庭哲作為主投資方一定會參加。

而這家酒店也正是孟庭哲名下的資產,想必他平時很可能頻繁在此活動。

門口的黑色制服保安組長攔住了她,“不好意思,你找誰?”

她今天穿著一身警服,想必對方不會為難她,她問道:“孟庭哲在不在?”

保安組長皺起眉,似乎對她直呼孟庭哲其名感到不可思議,他強硬道:“孟總今天有個重要會議,沒有時間。”

“請你們轉告一下,我是他的妹妹,我想見他。”

保安組長似乎並不太相信,“你是孟總的妹妹?”

“你覺得誰敢冒充他的妹妹。”

他猶豫地吩咐下屬去進行轉告,然後說:“那你稍等等,今天這裡都是貴賓,如果孟總想見你,你再進去。”

“好,我就在外面等他的訊息。”孟思期特意找了一個亭子,這是酒店外的露天休憩區,裡面有石椅,孟思期坐下安靜等待。

半個小時後,酒店大門湧出一批人,孟思期猜測那應該是今天參會的貴賓,但是又等了兩個小時,她還沒有收到孟庭哲的回覆,她再三詢問保安組長,對方只說讓她等,孟總在忙。她口乾舌燥,渾身熱汗,眼看著這個下午就過去了。

忽然保安組長向她招了招手,孟思期站起,走了過去。走進酒店,裡面的空調冷氣讓她出汗的身子產生一陣寒噤。

她跟著一個陌生西裝男子一直上了六樓,走過幾道金碧輝煌的過道,走到一扇大門前,門口的西裝男子推開大門,說道:“孟總就在裡面,你進去就能看見他。”

孟思期進門,發現這裡是一座大型游泳池,面積開闊,碧綠的池水裡空蕩蕩的,水波粼粼,她朝遠處望了望,池子邊果然有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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