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的中央裂開了一個缺口,吞掉了公爵的屍體。
賽繆爾一愣。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麼,那個缺口就像被兩隻手撐開一般,猛的一下撕裂開去,彷彿一張失去了牙齒的大張的嘴。
緊接著,無數的魔鬼從嘴中湧了出來。
一部分魔鬼向著賽繆爾而來,更多的則向著地下室的出口竄去。賽繆爾下意識地在空中快速地畫出一個簡易的守護咒文,另一隻手拔劍向魔鬼揮去!被劍尖劃過的魔鬼哀嚎著在空中散去,可是下一秒,更多的魔鬼撲了過來。
這還是賽繆爾第一次與真正的魔鬼作戰。
在訓練中,聖殿也會使用真正的魔鬼作為見習騎士的對手,然而賽繆爾從沒有過被源源不斷的魔鬼攻擊的經歷。
聖殿的訓練中,即使一次性投放了上百隻魔鬼,他也可以不慌不亂,有條不紊地將它們各個擊破。
而現在,賽繆爾又一次用力地魔鬼的浪潮中劃出缺口後,新增的魔鬼立刻衝了上來,將缺口填得嚴嚴實實。賽繆爾一面抵擋著身前魔鬼的攻擊,一面咬牙向出口處投放了幾個極具殺傷性的魔法,指望著儘可能減少離開地下室的魔鬼數量。
他的耳朵裡灌滿了深淵造物們淒厲的慘叫,卻不見它們的數量有一絲一毫的減少。
守護咒文在經歷幾次撞擊後破碎消失,數不清的魔鬼撲上來,咬在賽繆爾的身上。賽繆爾踉蹌地向後退去,摔倒在地。
這時,他摸到了法陣的線條。從遮天蔽日的魔鬼群中,勉強可以看見法陣中的裂口仍然在慢慢擴大。
沒時間多想,賽繆爾當機立斷地爬了起來,一邊再度畫出新的守護咒文,一邊舉劍破壞了法陣中幾處關鍵的部分。
大張的裂口如同生物般蠕動了幾下,彷彿還帶著不甘一般,最終慢慢地消失不見。
賽繆爾心裡的恐懼這才消失了幾分。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開始在狹窄的地下室中斬殺剩餘的魔鬼。
就同在聖殿中學習的一樣,從深淵開口中湧出的魔鬼絕大多數都只是憑本能吞噬活物的存在,遠遠承受不了聖殿騎士的一擊。
在沒有新的魔鬼加入戰局後,賽繆爾輕鬆了許多——普通的魔鬼無法承受聖殿騎士的一擊,在與深淵對抗的前線上,絕大多數的戰役中,魔鬼只能依靠數量取勝。
他花了些許時間,終於將地下室中的魔鬼清理得一乾二淨。
賽繆爾躺在地上,大口喘氣,血液滲透了衣物。好在傷口只是數量眾多,看著嚇人,其實並沒有多深,暫時不處理也不會危及性命。
賽繆爾休息了幾秒,爬起身來,聯絡了聖殿。他隱瞞了魔鬼出現的真實原因,只是報上了自己的所處的位置,稱在公爵府附近觀測到了大量魔鬼出現。
聖殿很快便向全體騎士與見習騎士釋出召集令,要求他們以最快速度集合,消滅魔鬼,守護市民的安全。
賽繆爾匯入了見習騎士的隊伍裡,直到傍晚時分,首都的魔鬼才被消滅乾淨。因著賽繆爾彙報得及時,公爵府又地處偏僻,萬幸並未有人在襲擊中喪生,只是出現了部分傷者。
這次事件的唯一蹊蹺之處只在於,魔鬼的出現實在令人不解:深淵開口大多在帝國邊境被深淵侵蝕的部分展開,偶爾出現在內地的開口,則是由於強大的魔鬼直接撕裂了深淵與人世的邊境。
然而在這次短暫的騷亂中,並未有騎士彙報發現了強大的魔鬼個體,從捕捉到的魔鬼來看,其型別也只是深淵中最常見、最普通的種類。可是,為什麼這種再普通不過的魔鬼,會出現在遠離邊境地區的首都之中?那個釋放了它們的深淵開口又位於何處?
騎士們被編成小隊在城中巡邏,搜尋可能殘存的魔鬼,並調查與之相關的蛛絲馬跡。因為賽繆爾受傷較重,聖殿允許他休息到早上再加入巡邏的隊伍。
賽繆爾與一隊見習騎士擦肩而過,他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哪個畜牲在鬧事,揪出來了我非揍他一頓不可。我這幾天在籌備婚禮呢……”
賽繆爾怔怔地盯著塞德里克·梅蘭斯的背影。
他想,他要結婚了。
光是想象塞德里克挽著崔梅恩的手的樣子,賽繆爾就嫉妒。妒火彷彿有實體一般在他身上燃燒,燒得他渾渾噩噩。
他在街上游魂似的走了一陣,一道驚雷劃破夜色,豆大的雨珠鋪天蓋地落下來,砸在賽繆爾的臉上。
賽繆爾抬頭看去,天空黑沉沉的,雨水傾瀉而下。他想到了地下室裡綿綿不絕地撲上來的魔鬼。
賽繆爾在雨幕中瑟縮了一下。他向來是個獨來獨往的人,厭惡與他人的親密接觸,聽起同住的見習騎士們談起女友或妻子時總是在心裡不屑地撇撇嘴。
長久以來,賽繆爾心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往上爬,他不在乎、不需要也不渴望來自“他人”的任何情感。他相信只要爬到夠高的位置上,所有曾經的煩惱都會迎刃而解。
……包括崔梅恩。
想起崔梅恩,賽繆爾最先想到的是她身上的氣味。崔梅恩總是很好聞,不是香水或是化妝品的味道,而是一種獨屬於她的味道。混合著洗得乾淨的衣物的皂香,有時帶著淡淡的剛出爐的麵包的香味,有時也剛被割斷的草葉的汁水的氣息。
賽繆爾喜歡攬住她的腰,將腦袋埋在她的胸口。屬於崔梅恩的氣味和溫暖的體溫一同熨帖上來,他著了迷般地在她懷裡一點點地蹭著,耳畔是她砰砰的心跳聲,格外的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