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突然出現在這詭異的畫面中,人群裡、女人身後。
裴晚曦沒聽見他的聲音,依舊癱坐在地,摀著臉崩潰大哭,「嗚嗚嗚,孟乘淵??」
站在她背後,孟乘淵喘著粗氣,蹲下身,伸手摸上她溼淋淋的長髮,「裴晚曦?」
熟悉的沉聲從頭頂冒出,帶著鐵鏽味,又苦又甜。
裴晚曦渾身一僵,休克的心臟在瞬間復活,失序狂奔。
她顫抖著呼吸,轉過頭,看見自己不斷呼喚的人出現在眼前。
孟乘淵同她一樣渾身溼透、唇色慘白、雙眼含淚,就像是也跑了整條馬路過來拯救她的。
可他的身材是精瘦不骨感的、頭髮是修剪過的、面板是白皙光滑的——右臉頰,還有道疤的。
裴晚曦呆呆地看著他,眼淚流不停。
下一秒,孟乘淵皺起眉,哭了出來,伸手將她抱進懷裡。
「我以為,你出車禍了??」
他用力抱緊她,眼淚一顆顆滑到她的鎖骨,與雨水和她的淚水融合,「我以為你又死了??」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跟我一起死??」
少年的啞聲和男人的沉聲重合,裴晚曦眨了眨眼,終於徹底意識上來。
她緩緩抬手,也緊緊地抱住他。
兩具身體,密不可分,永不分離。
笑容和淚水一起展開,她閉上眼,在他耳畔落話。
「因為我愛你。」
像你一樣。
??
幸福其實很脆弱。
比如前兩個小時,兩人還在機場相擁,好像再也不會分離。
但其實,裴晚曦也不知道這場夢醒後,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孟乘淵幫她吹完頭髮,裴晚曦就和他躺在床上,面對面的。
少年一手抱著她的腰,將額頭抵在她的眉心,唇角上揚,看起來愉悅又放鬆。
「所以你很害怕失去我嗎?」
「廢話。」裴晚曦真不理解他為何能如此愜意,明明兩人能回到現在攔截死神,是死了兩遍換來的,中途還經歷了那麼多。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把那盒指甲油砸了,心裡有多害怕,都不知道我賭的是不是對——唔!」
她尚未說完,清甜的肥皂味湊上來,唇瓣被柔軟包圍。
掌心扣緊裴晚曦的腰肢,孟乘淵不動聲色地將她貼近自己。
他閉著眼,先是輕輕地吻她,而後加深,將情思裹入她的口腔。
少年突如其來的熱情將心口的不安攪碎,裴晚曦不自覺繞住他的脖子,微微仰頭,主動接納他的侵略。
吻很綿長,兩人體溫迅速升溫,毛孔透出的都是熱氣。
月光從窗外照到床上,兩具身體逐漸纏繞在一起,藉著床褥摩擦聲。
愛,永遠能更綿長。
時鐘指向凌晨三點,裴晚曦窩在孟乘淵的懷裡,睏倦地閉了閉眼,卻不願睡。
床頭櫃上靜靜躺著兩張拍立得,光影稀碎地映在兩人甜蜜的笑顏。
裴晚曦用小指勾著孟乘淵的小指,和他一樣,在月色下,用眼神久久描繪彼此的五官。
孟乘淵指腹輕摩她的手指,許久,彎起唇角。
「晚曦,不要用一生來夢見我。」
他勾動她的小指,聲音很平靜、溫柔,是穿越時空而來。
「如果醒來後我不在,你就把我忘了,好好過生活。」
「答應我。」
裴晚曦眼眶溼了點,繞緊他的小指。
「我答應你。」她看著他道,卻偷偷說了個謊。
「那你也不行。」
「如果醒來後我不在,你也要把我忘了,好好過生活。」
裴晚曦忍著哭意,學著他,極其平穩地說:「你也答應我。」
看著裴晚曦,孟乘淵笑了笑,替她抹去眼角的溼潤。
「我答應你。」他應允,卻也偷偷說了個謊。
眼淚無聲滑落,裴晚曦埋進孟乘淵懷裡。
兩人相擁,同時閉上雙眼。
「睡吧。」
?
二零二三年,四月。
裴晚曦在這個春天和孟乘淵求了婚。
雖堪稱是最糟糕示範的衝動行事,但裴晚曦還真沒想到——孟乘淵竟然拒絕她了?
這故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第一幕得從孟乘淵收到研究所錄取通知的那天說起——
決定出國時,裴晚曦就下定決心,她一定要照顧好孟乘淵,誰能想到——最後被照顧好的是她。
兩人二零一八年剛來溫哥華時,裴晚曦順利入職一家公司的資料分析師,而孟乘淵考過申請大學的檢定已錯過申請日期,只能晚一年入學。
裴晚曦心想也好,畢竟小朋友生性內向,遲一年也能更好融入當地生活,豈料孟乘淵比她預想的還要輕鬆適應。
首先他居然去找了餐酒館的打工,學了洋人烹飪西餐的技巧,在一年內把她養胖五公斤。
裴晚曦無語,他是來讀書,不是來當廚師的啊喂!
後來孟乘淵入學,成績在學校裡也是數一數二,每年的獎學金讓她根本不必憂愁他的學費。
他甚至不顧她的反對又找了其他打工,除了學校的還有外頭的,收入有時加上獎學金還比她多,經常買小禮物送她,簡直像個社會人士。
孟乘淵大三那年,裴晚曦存夠了錢從資料分析師離職,拿著她上一年美甲班領到的證書,進入美甲店上班。
到今天算是她當上美甲師滿一年,想起轉職到美甲行業初期,因為面臨新環境和各種未知,裴晚曦壓力大得不行,好幾晚情緒上來就抱著孟乘淵哭,得要他又親又哄又抹眼淚的,再陪她度過多次深夜談心,心態才穩下來。
由此可見,最後成為被照顧好的小朋友,其實是她。
但畢竟他才是她的小朋友。
今天孟乘淵收到研究所的錄取通知,裴晚曦為了幫他慶祝,好不容易煮了一桌菜。
照她的計畫,等孟乘淵回家,她就要溫柔體貼地向他道喜,再給他展示她的一桌驚喜——
「咔啦。」
忽然,門開了。
裴晚曦心一喜,趕緊擦乾手走過去,「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