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晚曦尚未反應上來,孟乘淵就將她拉進儲藏室角落躲著,為避免有光溢位,他關掉唯一的小黃燈。
兩人浸在狹小的黑暗中,裴晚曦被孟乘淵緊緊護在懷裡,誰稍微動一下就會碰到雜物發出聲音。
裴晚曦抬頭,在極近的距離下,與孟乘淵相視。
他的呼吸哽咽,眼睛溼紅,睫毛掛著淚珠,身上散發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面前的男人逐漸和夢中的少年重合,他變了好多,唯一沒變的是永遠只有她的眸子。
裴晚曦鼻尖發酸,一顆淚珠滑到下頜,滴在男人的衣襟上。
忽然,孟乘淵伸手扼住她的後腦,然後低頭,吻上她的唇。
動作十分輕柔,像害怕打碎一場夢。
理智和感性在腦中瘋狂拉鋸,裴晚曦心臟猛跳,攥緊他的衣衫。
眼淚滑出兩人閉上的雙眼,流入相貼的唇瓣,裴晚曦嚐到淚水的苦澀,以及他道不明的溫柔。
緩緩地,她的指節鬆開了。
裴晚曦說不出她此刻是什麼感覺,她悲傷、緊張、害羞??甚至興奮又心動。
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糟糕的賤女人,感覺與他再多一秒的繾綣,她就要被當眾斬首示眾。
可她沒推開他,待他離開她的唇,才睜開眼。
孟乘淵哭著張唇,咿咿呀呀著,裴晚曦知道他在說那句話——
『我只要老師。』
但不行,不能再這樣了。
現在的情況下,她愈猶豫,對他就愈殘忍。
裴晚曦屏息,將自己幻想成天底下最惡毒的女人,板起臉冷著道:「我不建議你用這種方式來讓我道歉。」
「這讓我感到??」她繃緊下顎,強迫自己撒謊:「很噁心。」
男人眼中顫抖的水華讓她呼吸困難。
「因為這種事一旦發生了,對我和你來說都是傷害。」
「我不想要我因為對你的內疚妥協,讓你對這段破碎的關係有任何希望,也不想要你用這種方式來侮辱我。」
「碰!碰!碰!」
裴晚曦大腦飛速運轉著,外頭仇家愈發瘋狂的踹門聲彷彿砸在她的心口。
「孟乘淵,我現在已經是薛景屹的未婚妻了。」她伸手,將左手無名指的鑽戒晃到他眼前,話音急促,「我很快就會和他結婚了。」
紅鑽在黑暗中閃出微弱的光,男人眼底的光卻滅了。
感到腰上的力道一鬆,裴晚曦趁機拉開與他的距離,令他看不清她決絕之下的悲傷。
裴晚曦覺得今夜過後,她就會死在這個陰暗潮溼的角落,而走出的是她沒了靈魂的肉體。
「孟乘淵,不如你放下我,展開新的人生。」
她顫聲道,每說出一個字就加重窒息,「這樣對我們都好,不是嗎?」
是嗎?
男人臉色蒼白如紙,高大的身子搖搖欲墜,好似碎入塵埃。
孟乘淵流著淚,冷冷地笑了。
「??老師。」
再出口的呼喚,比任何一次出聲都絕望。
?
清晨,天邊泛起魚肚白,確定店外已無危險,裴晚曦決定離開。
她本想自己回去,但孟乘淵擔心那些人還在附近,經過百般糾結,她和昨夜一樣上了他的摩托車。
抵達公寓,裴晚曦摘下頭盔,和孟乘淵說了句謝謝,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逃跑般迅速走進大門,心跳快得荒唐。
因整日奔波的疲憊加上面對薛景屹和孟乘淵的精神耗弱,裴晚曦剛進屋感覺都快虛脫了。
她走進廚房,倒了杯水坐在餐桌前,從口袋拿出那張拍立得。
翻開背面,左下角印著一排日期——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五日。
是她出車禍前一週。
裴晚曦翻回來,視線從她燦爛的笑容轉移到看著她的孟乘淵,雖然只是側臉,但能從他的眉目看見溢位的情意。
兩人身處的是一間西餐廳,看起來價位不低。
既然感情狀態很好,並且沒有經濟困難,那他們為什麼會分開?
她發生車禍時,若他們還在一起,孟乘淵肯定會陪在她身邊。
這麼推斷,在車禍發生當下孟乘淵已經離開她了,卻不知去了哪裡。
還有,這或許是所有問題的突破點——為什麼崔秀妍手上會有他們的合照?
思忖至此,裴晚曦想聯絡崔秀妍,卻憶起她的包連同手機都在薛景屹那裡。
她看向客廳的鐘,是六點半。
薛景屹昨天是大夜班,七點下班。
裴晚曦推開桌沿起身,拿了錢便出門。
半小時後,計程車抵達安山醫院,裴晚曦來到腦神經外科的樓層,就望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出診療室。
「景屹。」
落下揉著眉頭的手,薛景屹回頭看向她,愣了下,「晚曦?」
「你怎麼來了?」薛景屹走到她面前,揚起唇,「來接裴先生下班呀?」
瞧他疲倦的神色,裴晚曦沒好意思說她的初衷是要拿包,於是撒嬌地笑,「是呀,裴太太好不好呀?」
「當然好。」他笑著低頭,吻上她的額心,「我的太太自然是世上最好的。」
男人的唇瓣接觸肌膚的瞬間,裴晚曦一愣,腦海頓時浮現孟乘淵吻她的畫面。
心口難以言喻的情緒再度掙扎,加上整夜沒睡的大腦昏沉得很,她閉上眼,咬緊下牙,覺得自己快瘋了。
裴晚曦,你不可以再這樣了,不可以——
「景屹。」裴晚曦睜開眼,雙眼佈滿血絲。
「嗯?」薛景屹替她順了順瀏海,動作輕柔如水。
「如果我說——」
看著男人溫和純粹的笑容,裴晚曦指甲死死陷在掌心,顫抖的左指間被鑽戒磕得生疼,壓出紅印。
「我想馬上就和你結婚,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