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太長了。』
孟乘淵將手機螢幕給她看,裴晚曦瞥了眼,隨即說:「不是還有一晚上時間嗎?」
孟乘淵繞不過她,躊躇片刻,打了幾個字。
『之前得罪了人,被灌了汽油。』
裴晚曦一怔,詫異地看向孟乘淵。
所以他的喉嚨是被??燒傷的?
夢裡的那個男聲低沉沙啞,隱約帶著稚嫩的性感,是裴晚曦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腦海浮現小朋友被人灌汽油的畫面,裴晚曦感覺心臟像被人緊擰,掐出一地血液,「那你??你為什麼要去招惹那些人啊?」
孟乘淵目光卻很沉靜,又低頭輸字:『老大得罪的,我幫他擋,他幫我回來。』
——他幫我回來。
這句話在裴晚曦的腦中迴響了三遍,一遍比一次刺骨。
「老師。」孟乘淵喚她,呼吸和她一樣是顫抖的。
裴晚曦皺著眉,當男人帶繭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頰時,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孟乘淵已經和她靠得很近了。
他向她搖了搖頭,目光滿是心疼,無聲地說:『我不痛。』
酸脹感佔據喉嚨,裴晚曦眼底泛起霧氣。
這六年來,她一直以為這個人只是她的一場夢。
她甚至怨他出現在夢裡糾纏她,讓她猶豫不決,讓她送走薛景屹,讓她的生活失序。
可在她恨他的這六年裡,他卻不斷地在找她。
裴晚曦記得夢中的小朋友很白,肌膚是不健康的慘白,連血管都能略見。
但是現在呢?
他黝黑的面板無不在告訴她,他這段歲月過得有多艱苦。
可就算再苦,他也拼命地朝她前進。
他在找她,找了很久,找得很痛。
一顆淚珠落下,裴晚曦胡亂地抹去,然後捧住他的手。
「對不起,孟乘淵??」她心虛得慌,沙啞的嗓音顫抖,「以、以後,不管你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我發誓,我不會騙你。」
這是她能許下最大限度的承諾,至於其他的——理智和道德告訴她不能給。
寂靜昏暗的儲藏間內,兩人含淚相視著,顫慄的氣息逐漸交織。
裴晚曦說完,孟乘淵的神色暗了下去,猶如一株枯萎的花。
眼白佈上紅絲,他翕動唇瓣,無聲地說著話,鋪天蓋地的無助朝裴晚曦襲來。
可她一個字都聽不到,甚至殘忍地忽視他的難過,急忙繼續說:「孟乘淵,我可以帶你去看最好的醫生,既然你可以說出兩個字,你一定能說出更多的,只要好好接受治療,總能恢復聲音的。」
裴晚曦只想到這個彌補方式,既然孟乘淵願意訓練說出那兩個字,證明他對說話還是有期待的。
可真的是她想的那樣嗎?
孟乘淵盯著她,抿住下唇,面如死灰,極其委屈地掉眼淚。
「啊??啊??」
男人張了張唇,急欲說話,但破損的嗓音限制他只能發出嘶啞的碎音。
裴晚曦難受得不敢看他,害怕多看一秒,那些她給自己定下的條條框框,都會因他而分崩離析。
她必須狠下心。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裴晚曦深吸口氣,再看向孟乘淵時,面容像鋪蓋了一層白雪般冷酷。
「你看你,連話都不能說,你要怎麼和我在一起?」
裴晚曦,他只是你的前男友,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她在心中對自己說,強壓著喉頭的酸澀,吐出最傷人的兩個字——
「啞巴。」
這是目前唯一的解決方法。
讓他心死、不再掙扎,接受治療、恢復說話,也讓她彌補愧疚、繼續正常生活——這是雙贏。
裴晚曦繃緊下顎,努力不讓眼淚再次落下。
可她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就像心臟被撕碎,體內所有細胞都在尖叫。
孟乘淵在她說出那兩個字後,身體狠狠一怔,彷彿靈魂被抽乾了。
裴晚曦以為他放棄了。
可孟乘淵卻抬頭看向她,雙目通紅,令裴晚曦對自己的憎恨加深數分。
接下來的畫面,讓她直接崩潰。
孟乘淵踉蹌地朝她邁了步,卑微又虔誠地注視她,用盡全力撕扯著喉嚨,裴晚曦幾乎能想像出他血肉模糊的的喉腔。
然後,他終於說出一句話了。
男人顫抖地張唇,雙眼潮溼猩紅,淚珠滾落,浸溼他整張好看的臉龐。
「我??只要??老師。」
像一把刀捅進胸口,裴晚曦的眼淚跟著他一起流下。
她大腦嗡嗡作響,覺得自己無法再聽下去了,於是慌亂地轉過身,還撞到一旁的貨架,想逃出這個讓她失控的困境。
豈知,外頭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和粗罵,是剛才在ktv包廂聽過的聲音,緊接著是鐵門遭人踹擊的巨響——
「碰!碰!碰!」
還沒來得及都悲痛中抽離,裴晚曦就被嚇得往後退,腳不小心拐到地上的貨物。
「啊——」
她向後跌去,後腰卻恰時被男人扶住,細微的叫聲也被手摀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