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裴老師,你還好嗎?」
女聲打破秒針的節奏聲,裴晚曦回過神來,視線從手腕上的錶移開。
見女人正注視著她,她趕緊道歉:「對不起,我剛才有些走神了,陳老師,您請繼續。」
女人一手託著隆起的肚子,神色有些尷尬,「不好意思,一次交代這麼多給你,辛苦了吧?」
「不會的,您客氣了,這本就是我應該理解的。」裴晚曦笑著搖頭,她就是個實習老師,哪有什麼辛不辛苦的。
女人鬆了口氣,繼續剛才的話題,「這班孩子我帶了一學期,裡頭資質不錯的人不少,就是需要耐心引導。」
「剛和你提的那孩子比較特殊,平時不怎麼愛說話,和同學交流比較少。」
她拉開抽屜,拿出一張相片,是高二十二班的學生團體照。
「聽說他家裡條件不是很好,我本打算去家訪看看實際情況的,這孩子資質不錯,很聰明,我不想讓他因為學校的人際關係,影響了學習。」
裴晚曦點頭,視線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頓在集體照最後一排的角落。
少年長得挺高,樣貌在青春期的男孩中算是出挑,只是神情較陰沉,校服也有些泛灰,看起來不怎麼愛乾淨。
「照理來說,漂亮的孩子在學生堆里人際關係應該是不錯的,可他卻是個意外。」
裴晚曦仔細看著那個男生,以他的站位和女人的形容來推斷,看來他人際關係沒處理好,被同儕孤立了吧?
「您之前有找其他同學問過嗎?」
「班長有來找我告了不少他的狀,說他不配合早自習,也不怎麼配合交作業,身上還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也找他談過幾次話,可他每次就站在那,一聲不吭,有時候吧,我耐心耗盡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女人苦笑著說,拿出幾張數學試卷遞給裴晚曦,「你看,這些考卷都是他的。」
裴晚曦接過瞧了瞧,這五張考卷清一色全是五十七分,恰好卡在及格線前的邊緣。
常理而言,這不算好的成績,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少年所有的錯題都控制在選擇、填空以及簡答的前一到五題等基礎題上,至於後頭的難題,他的解題過程卻比參考答案還俐落準確。
裴晚曦看呆了,「這??他是故意的?」
故意每張卷子只做難題,還將分數都控制在五十七分??
這個人也太奇葩了吧!
見女人面露為難,裴晚曦如臨大敵地倒吸口氣,看回照片角落的男孩。
他冷色的下垂眼因為她的私人情感抹上幾分桀驁,搭配他原有的陰沉,倒別有一股神秘的氣質。
這樣的人若好好培養,一定能為學校、為社會,做出一番好成績的。
視線落在試卷上的姓名欄,裴晚曦嚥了口唾沫,看向女人,「我之後去他家看看。」
走出辦公室時剛好是第二節下課,裴晚曦抱著一疊資料路過廁所。
忽而,幾個男生從廁所衝出,裴晚曦閃避不及,手裡的卷子飛了一片天——
「喂!你們!」
還沒來得及追究,幾個男生就像見鬼似地跑遠了,裴晚曦皺起眉,只好自認倒黴地蹲下來撿。
「真是??」
豈料收拾到一半,餘光卻出現一雙有些破舊的黑色球鞋。
裴晚曦一愣,抬頭看去——
視線從球鞋一路往上,到黑色長褲、微微泛灰的校服襯衫,最後落在那張漠然的面容。
盯著那雙陰翳的下垂眼,裴晚曦微微張唇,呆住了。
眼前這位少年,肯定是她見過最不上相的人。
那張集體照角落裡的冷酷男孩,比不上面前走來的人一分。
他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高,照片中略顯平面的臉蛋也稜角分明起來,唯一不變的是毫無表情的面龐。
他的面板是不健康的慘白,薄唇卻是難有的豔紅,冰冷溢滿內雙的眸子,微垂的眼角有著不尋常的青紫。
裴晚曦仰頭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才回神。
視線停在他眼尾的瘀青上,腦海浮現出方才和陳老師的對話,以及剛才匆匆跑過的男生,他們是一起從廁所出來的。
裴晚曦在內心小心求證,大膽推測——這孩子被校園暴力了。
她皺起眉,選擇拐個彎詢問:「你和剛才出來的人認識?」
少年聞言,垂下頭,仔細端詳起她。
雖是從上至下,但裴晚曦並未感受到半分敵意。
「他們剛才打你了?」她追問。
少年稍愣,眼底的冰山竟融化些許。
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緒,裴晚曦有些驚喜——原來不是個難親近的孩子嗎?
然而念頭剛落,少年的臉色卻轉瞬回冷。
他沒回答,僅緩慢地搖了搖頭,卻咬緊下牙,眼底全是不甘。
低頭俯視她,少年蹙起眉,「你是誰?」
感覺他們以這種角度對話會削弱她作為老師的威嚴,裴晚曦尷尬地呵笑兩聲,看向他胸前的三字刺繡。
「那個,能不能先幫我收拾一下東西,這位——」裴晚曦抬眸,直視他冷淡的雙眼,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孟乘淵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