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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時間意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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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時間意義(3)

根本是一處煉獄,房間的下一層。

沒有天花板,一處空曠的荒地,四處雜草叢生,沒有藍綠交映的玻璃地面、沒有牆壁、環堵蕭然。沒有石像鬼雕像,什麼都沒有了,這就像是一處憑空出現的荒地。

四處橫臥的屍體、剛剛拿著麥克風訴說遊戲規則的菲菲,衣物被燒燬,雙眼空洞,血早已經流乾,掛在一角,上一秒還有對方瑀涵忌妒的投射,這次全都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幾乎全軍覆沒,每一隊進來探險的隊員,都橫屍遍野。

許花花藉著微弱的光線,摀著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刺鼻的焦味,伴隨屍體被火焚燒的燒烤味撲送而來。

「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曾宇開始語無倫次,這些人平常都跟他朝夕相處,轉眼間一個一個眼神空洞、了無生機。

「收懾你的心神,」方瑀涵邊走邊說,「很有可能再出現石像鬼那樣的敵人,我需要你的護盾。」

「方涵,我們能活著離開嗎?」許花花聲音顫抖。

「可以,」方瑀涵堅定地說,「這些或許都不是真的。」

忽然四周狂風大起,將地上的屍首吹散,方瑀涵念頭流經意識,一支鐵鑿在手,用力地往地面砸去,死握著那柄鐵鑿,才沒有被風吹走,也不知道風吹了多久,直到四周都空無一物,甚至許花花、曾宇、陳木都已經不見蹤影。

那陣風才忽然止息。

「方涵,你沒有離開臺北,你在就近的慶見大學。」姆姆從意識聲音傳達訊息,「我已經讓杜杜去那裡攔截了。」

「所以剛剛那些人都是假的?」許花花、曾宇、陳木,都不是真的存在的,他們只是存在這個意識裡面,甚至方瑀涵本身也只是一個意識。

「是時間恐獸?」方瑀涵微微張起手掌,一團微小的火焰在她掌心,四周的荒地偶爾乍現牆壁,牆壁如同藍綠交織的玻璃螢幕,偶爾又露出了墳墓的既視感,雜草叢生,一望無際。

一個悠遠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你果然……有受過意識武器的訓練。」

「你是誰?」方瑀涵只覺得聲音似曾相識。

一個人影站在前方不遠處,一道亮光打在那個人影上方,彷彿給他了一個聚光燈,他戴了一個厚重的黑框眼鏡,就是智昱科技的魯經理。

「這裡是誰的意識?」

「你的。」魯經理脫下自己的黑框眼鏡,拿著一條擦拭布邊擦邊說,「我是在幫你們。」

「你究竟是誰?」

魯經理淡淡一笑,方瑀涵只覺得一股濃烈的意識侵入自己的意識,一個畫面清晰的投影在方瑀涵的意識之中:「一隻熊在冰天雪地之中,朝著方瑀涵衝去,方瑀涵的獵槍出手,熊隨即化成一個瑞摩拉星人,而那個人在方瑀涵的懷中化成一灘水,化成水之前還說了一句,『這是時間必然的結果』。」

方瑀涵摀著嘴,不敢相信,是魯魯,他又回來了,他就是眼前的魯經理。

「我知道你們的朋友需要什麼,我就是他。」魯經理掛上眼鏡,他讀到了方瑀涵意識裡的魯魯,又變回魯魯原本在人類動力研究所的那個樣子。

「對不起,我殺了你,」方瑀涵蹲下身子,那股自責感又再次湧上心頭。

「你並沒有傷害誰,你的朋友想要回家……」

魯經理的話才說到一半,方瑀涵一陣暈眩,從現實中醒轉,她用力撐起身子,從一個金屬艙醒來,跟「永恆之刃」的比起來雖然十分簡陋,但確實是用來進行時空旅行的。

「方涵,你沒事吧?」杜杜把方瑀涵從金屬艙拉了起來,原來是他直接趕到慶見大學的實驗室,發現二十四人全部都在實驗室裡睡個香甜。

方瑀涵往實驗室裡望去,許花花沒事、曾宇沒事,陳木也兀自打呼,原本屍首掛在一角的菲菲也毫髮無傷。

「我們根本沒有去那座廢墟?」方瑀涵也是一頭霧水。

「沒錯,這全部都是虛假的,這間科技公司用了金屬艙杜撰時空旅行,讓你們誤以為是正在發生的事情。」

「這是有可能發生的?」方瑀涵提出疑問,時空旅行發生的當下,是曾經在意識中被記錄過的,可是它沒有經歷,怎麼可能可以憑空捏造?

「有可能的,」一個熟悉的聲音鑽入方瑀涵與杜杜的耳裡,那個人影熟悉的從實驗室二樓緩緩走了下來,是魯魯,手上提著一隻公事包。

「魯魯?」杜杜驚喜,「你怎麼躲在這裡?」

可是隻有方瑀涵知道眼前的魯魯,已經不能算是當初找他們進來人類動力研究所的魯魯了,之前的魯魯已經被自己殺死了。

「這間公司是我開的,」魯經理營造了一種神秘感,「秘密資助,你們不是在努力收集靡靡嗎?」魯經理順手開啟手上的公事包,只見裡面都是一瓶一瓶青綠色的靡靡。

「你可以提煉出青綠色的靡靡?怎麼辦到的?」杜杜語氣十分興奮,他們這幾次的提煉,都只有變質的「淡紫色」靡靡。

「讓他們繼續睡,我們回去慢慢說,」魯魯提著公事包,走出了實驗室。

「所以你製造假的幻象,讓他們感受到恐懼與死亡,再從中直接吸取記憶,這樣苦痛的記憶,就會變成青綠色的『靡靡』?」杜杜試著瞭解魯經理如何提煉出青綠色的靡靡。

「沒錯,既然靡靡提煉是吸取那段記憶,那我們製造一個假象的記憶,讓他們產生恐懼或是苦痛之後,再把它們取走,這樣他不會記得發生什麼事情,也不會留有對陰影的記憶,一舉兩得。」新的魯魯似乎對自己的手法十分滿意。

「所以你折磨一個人,再讓他忘記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方瑀涵反對。

「這沒有什麼不對吧,就當作做了一次噩夢,你不也提供了你覺得沒那麼好的記憶當作實驗素材,」魯魯說的好像是自己親臨一般,關於那段「黃一銘」的回憶,「他們什麼都不會記得呀,我們也拿到我們要的東西,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可是他這樣浪費時間呀,」方瑀涵為之氣結,「你怎麼可以讓我們躺在時空艙裡什麼都做不了。」

「時間,不是最無用的東西嗎?」杜杜緩頰,對瑞摩拉星人來說,時間確實對他們而言是最無關痛癢的存在。

「這樣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姆姆忽然插嘴問道,「可是你不是說瑞摩拉星球沒什麼值得回去的嗎?」他最後這句話卻是對杜杜說的。

杜杜為之語塞,隔了半晌才道:「我們不該長時間暴露在未淬鍊的靡靡之中。」

「為什麼?」姆姆指了指方瑀涵、又拿起桌上的一顆蘋果,擺在杜杜的面前,「這不是時間流逝帶給我們的美好嗎?你回瑞摩拉星球有這些人、這些事嗎?大家只是如同機械式一般的工作,下班回家就做自己的事,完全沒有任何交流,這是你想要的嗎?」

瑞摩拉星球沒有四季變化,水果十分難吃。沒有生老死,醫療發達的高科技文明,幾乎也不會生病,壽命長得已經無法可計。

「你讓時間經過,就會有多元宇宙的風險,」杜杜與姆姆的意見出現了分歧,「你如果愛留在這裡,那就你留著,我要回去。」

「這麼久了,你還是放不下嗎?」姆姆嘆了一口氣。

「別叫我放下,」杜杜的語氣變得特別嚴厲,「隔絕多元宇宙,這是我們星球的圭臬,沒有人可以違背。」

「可我們現在不在瑞摩拉星球呀……」姆姆失望地轉頭,離開了永恆之刃。

「以前的魯魯一定不會這麼做的,」方瑀涵道,一個人若耐不住苦痛的經歷,他會分裂出時間恐獸,盡責的時間恐獸,會扛起時間線的平衡,維持時間的必然性,眼前的魯魯,同樣是來維持時間必然的。

「他會怎麼做?」魯經理提問,魯魯當初把四個人集結在這裡,創造了人類動力研究所,如今找到了飛行器動力來源,卻要宣告解散?

「我只能接受自願性的提供回憶,不論是痛苦的,還是開心的。」

「方涵,你不希望我們回去嗎?」杜杜語重心長。

「我沒有不希望,每個人都想要回家,都想要有那份歸屬,但或許,姆姆的歸屬不在那裡,」方瑀涵邊說,邊指著放在永恆之刃外面的飛行器,「而且多元宇宙,可能早就成形了。」方瑀涵眼光望向魯魯,他確實是「第二個」魯魯。

「那我會終結他,」杜杜的表情變得兇狠,「多元宇宙不該存在。」

「方涵,我尊重你,」魯魯拎著公事包,放到了方瑀涵的面前,「只有這次,不會有下次了,你自己找好志願者,我不會再製造假象去萃取靡靡了。」

「好。」方瑀涵淡淡地,沒有對杜杜的恐嚇多做一分反抗。

人類動力研究所天台,夕陽才剛要下山,餘暉映照在遠遠的山腰,昏黃色的日暮顯得格外迷人。

「你果然在這裡,」方瑀涵走近,姆姆什麼也不做,拿著一瓶販賣機投來的果汁,靜靜地坐在天台上,享受這個故鄉見不到的夕陽。

「你還記得我們剛來的時候,」姆姆手指著大片的黃金夕陽,「你說人類有可能會把這個視為動力,我起初還不信。」

在找尋飛行器動力來源的時候,方瑀涵對人類的動力做了分析,也許是海邊清冷、卻嘎嘎作響的海潮聲;也許是星空之下,戀人在你耳邊絮絮的情話;也許是你握著強褓中的嬰孩,他的那抹淡淡微笑,有太多可能或元素,是人類奮勇向前的動力,但同時也有可能是佇足不前停滯的原因。

「你說你以前會跟朋友坐在海邊,一言不發,坐上一整天,只是聽著海浪拍打邊岸的啪啪聲。我那時候就覺得你們人類的時間已經夠少了,為什麼還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對,但後來我才發覺,那不是我們的動力,不是我們奮勇向前的原因。有點像是充電的地方……」

「充電的地方?」

「就像你們的飛行器在地球失去動力,你們要找個方法讓他重新運轉,」方瑀涵燦笑如花,「我們也會失去動力,我們也要找個地方讓他重新充滿電、重新出發。」

「你記得你跟我提過『永恆凝聚』嗎?你說那是你們瑞摩拉星人一生追求的唯一,你們終其一生都在找尋一個值得凝聚的時刻。」

「對,願你找到你的永恆。」

「但我們沒有,我們沒有那種時候,時間在地球是變動的,我們常常擁有了什麼,但是失去的下一刻,我們要的事物、我們追尋的事物,又發生變動了。」

「這樣你們不會感到惋惜嗎?你明明就灌溉了,可是他就沒辦法握在你的手上,你們不會想把它紀錄下來嗎?」

「你覺得這片夕陽美嗎?」

姆姆一怔,隨即回答,「美,瑞摩拉星找不到這樣的地方。」

「但你會想要把他凝聚起來嗎?如果就在這天台的一瞬間。」

「不會,永恆凝聚在瑞摩拉星是十分珍貴的。在其他微不足道的日子裡,那個凝聚的時候,必須特別珍貴,值得每次回味。」

「可是在我看來,今天的夕陽也很珍貴、我以前去的海邊,那陣海潮聲也很令人嚮往。我志得意滿的時候,我考上帝東大,收到成績單;我第一次被人告白,與人牽起手的時候,這些都很珍貴,我都不想放棄。」

「那如果你是瑞摩拉星人,你必須很有錢,才能記錄你說的這些時刻。」姆姆笑道。

「但是我們生活就是為了遭遇這些時刻而努力,我們沒有一定要經歷那些撼動人心的情緒,我可以沾染一點、可以觸碰到一點點,別人一點點的心意、一點點的浪花、哪怕只有一顆星星的星空,如果這些時刻沒有因為我的灌溉而盛開,那我可以呆坐在這一整天只為了等這個夕陽,我可以慢慢找……可我沒有勇氣、也沒有必要不斷的重複這些時刻,我領取成績單的時候,一次就好,我不想再經歷了。」

「為什麼?他不夠好嗎,你努力了這麼久,拿到成績的那一剎那。」

「對,可是他會讓我想起我在冬天努力六點起來看書,在學校讀到晚上十點差點趕不上末班公車的時候,那些陰影與痛苦,總是伴隨著這些美好。我想到好的,陰影那一面不由自主的會緊隨而來。」

「可是你又不得不去直面陰暗?」姆姆似乎理解了,在瑞摩拉星上,人們記住美好,那是因為美好之前,是他們灌溉的日子,而他們的灌溉幾乎不包含苦痛,也是因為瑞摩拉的永恆凝聚規定「不能與生命進行永恆凝聚」。

「也許不跟生命產生連結,你就不會產生這麼多的苦痛?」姆姆試著教授方瑀涵訣竅,他只跟杜杜來往,其他的都是點頭之交,很久以前想要永恆凝聚的時刻,也已經消逝了。

「我們就是為了那些連結而存在的,至少我是,」方瑀涵吁了一口氣,「走吧,回去研究所吧,我招募到了志願者,他願意提供苦痛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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