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側的床簾被人輕輕撩開,傅初霽握著手機探出了身。
“怎麼了?”他壓低了聲音問,“做噩夢了?”
“嗯……”棠景意遲鈍地應了一聲,“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傅初霽說,“我正要起夜。”
手機螢幕的熒光照亮了他的臉,棠景意看了眼時間,已經凌晨三點多了。
傅初霽翻身下床,棠景意也睡不著了,掀開被子坐在床邊發呆。這個夢做得太過漫長,然而現實中卻只過了三個小時,強烈的割裂感讓他不禁有些恍惚。
也許是因為醒得太過突然,夢裡的大部分內容棠景意都還記得,和顧雲深的爭執,分別的那天晚上的那通電話,還有顧雲深的母親……
棠景意對顧雲深的家庭並不瞭解,只知道他和父親關係不好,母親體弱多病,長期都在療養,似乎對他照顧也不多。當初他們在一起同居後顧雲深幾乎都不回家,只定期會去探望母親。棠景意沒有多過問,一來這對顧雲深來說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二來他們的關係也不比尋常男女朋友,沒有見家長這檔子事兒,他不想多摻和。原劇情裡顧母也沒出現過,就是個路人甲乙丙丁的角色,所以顧母的情況,棠景意確實是完全不知情。
正走著神,樓下的傅初霽輕拍了下他的床沿,問道:“要不要喝水?”
棠景意舔了下乾燥的嘴唇,點點頭。
傅初霽拿了他的杯子倒了水,棠景意喝了幾口,又遞迴給他,讓他放回桌上。
傅初霽攀著梯子爬上床,安慰道:“別多想了,只是個夢而已,快睡吧。”他以為棠景意還在為噩夢心煩。
棠景意嗯了一聲,抱著被子躺回枕頭上。
【007,】他還是睡不著,索性把007也叫起來,【顧雲深母親是什麼情況?】
【唔?】007睡眼惺忪地冒出頭來,【什麼,什麼情況?】
【我又做夢了,】棠景意說,【顧媽媽是不是精神有點問題?】
【呃,你等等,我查檢視……】
棠景意每回做任務的時候都會拿到那個世界的劇本,但劇本也只是個梗概而已,就像一顆光禿禿的樹幹,枝葉要怎麼長全靠自由發揮。不過007是系統,知道的細節總歸是會比他多些。
【顧雲深的母親叫蘇鶴,被確診過精神分裂。】007說,【好傢伙,還真給你猜著了,你這夢做得跟開掛似的。】
棠景意沒理會它的插科打諢,又問:【這病會遺傳?】
007:【也不能這麼說,遺傳雖然是發病的重要因素,但後天影響也很關鍵。退一萬步說,所謂的遺傳指的也是家族成員具有容易患病的傾向,傾向而已,更別說這種易患傾向還是受很多種複雜因素共同決定的。】
棠景意:【那顧雲深……】
【這我就不知道了,】007攤手,【你懂的,只有驚悚副本才能看見任務物件的精神數值。而且現在別說精神數值了,你做的不是攻略任務,連顧雲深的好感度都看不見。】
【……算了,】棠景意咕噥了一句,【我不是阮棠了,不關我的事。】
【就是就是,】007幫腔道,【死都死啦,管他洪水滔天。】
但話又說回來,這洪水還偏偏又潑回了他身上。
週四下午是實習的時間,下班後棠景意又留在公司裡連著內網看他們的案例資料寫論文。這幾天他過得挺清淨,證券部和顧雲深的辦公室不在同一層,他們只偶爾在食堂遇見過,見面的機會並不多。
棠景意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睏倦地打了個哈欠,只覺得眼睛都要看花了。
正兀自走神,一旁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他還以為是傅初霽,結果拿起來一看,是王秘的電話。
“小棠,你現在還在公司嗎?”
“在的王哥,怎麼了?”
“你會開車對吧,顧總在應酬,需要人去接。我這會兒在外邊忙沒空,你能不能跑一趟?”
棠景意看了眼時間,九點半,也不早了。正好他也累了想回去,便道:“行,開公司的車嗎?”
“對,你去顧總辦公室那一層的前臺拿車鑰匙,一會兒我把酒店地址發你,辛苦了。”
“沒關係,小事兒。”
棠景意收好書包出門,按著王秘給的地址去到酒店。他把書包放在車上,上樓去接顧雲深。
過去顧雲深應酬的時候棠景意時常去接他,當時的顧總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應酬也只有被灌酒的份兒。然而如今卻已經今非昔比,棠景意踏進包廂時只有一片和樂的景象。顧雲深坐在人群中心,其他人臉上堆笑,坐姿或內斂或豪邁,但方向都是朝著他,笑臉殷切又討好。
見棠景意進來,顧雲深說:“我該走了。”然後便起身,於是其他人也紛紛跟著起來,顧雲深一邊應付他們無意義的寒暄一邊往外走。他似乎喝了不少,面頰泛著酡紅,略微失焦的眼神中和了他冷淡的神色。他低垂著眼,像是在專注地看面前的路。但這樣認真的走路並沒起到什麼作用,顧雲深在踩上走廊外柔軟的地毯時踉蹌了一步,被棠景意眼疾手快地扶住手臂。
“顧總,您當心。”
“……嗯。”顧雲深低低應了一聲,沒有抬頭。
看來是真醉得不輕。
棠景意索性拉了他的手臂環過自己肩膀架住他,然後便感覺到顧雲深靠了上來,然而那重量卻比棠景意記憶中的要輕上太多。平時見面時多穿著兩三層的西裝,他不知道這人竟瘦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