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機看了眼螢幕,顧雲深些許僵滯的神色讓阮棠意識到什麼,他對顧雲深露出一個像是笑容的表情,聲音卻是冷淡:“唐鏡找你,去吧。”
顧雲深按掉了,但鈴聲隨後又響起了第二次和第三次,他只能接起來。
重溫一次過去,棠景意注意到了這個當初被自己忽略掉的來電。那時候他被顧雲深吵煩了,壓根不想管到底發生了什麼,反正左右不關他的事就是了。但旁觀的棠景意卻注意到了顧雲深壓抑著慌張的神色,他不得不匆匆離開,臨走之前,他告訴阮棠,三小時內一定回來。
但事實上那天阮棠最後只等來了一條簡訊,說有事耽擱了,明天早上六點前一定趕回來。阮棠沒有繼續等下去,安頓好小久後收拾了幾件常穿的衣服就去趕飛機了,那天發生了什麼他直到現在都不知道。
想到這兒,棠景意翻身起來,跟著步履匆匆的顧雲深坐上了車,來到了一處名為淨月療養院的私人醫院。
說好聽點,這是一處私人療養院。但更準確的說,這就是一家精神病院。
唐鏡正在門口等著,一見顧雲深就帶他往病房趕,一邊焦急道:“你可算來了,我剛才過來看望伯母,本來還好好的,結果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聽醫生說下午時伯父來過,所以可能有些……情緒不穩定。”說著說著,他詫異地看向顧雲深,“你怎麼……臉色這麼差?最近工作很忙?”
顧雲深顧不得回話,只快步往前走。棠景意跟著他們來到病房門前,透過門上一扇小小的玻璃視窗,他看見裡面病床上一個被束縛帶捆著的、形容枯槁不斷喊叫的瘋女人。
顧雲深推開門走進去,他不顧那女人的瘋狂掙扎,只是握住她的手,叫她:“媽。”
棠景意傻了,他震驚到無以復加。一直以來他都很少聽顧雲深講過家裡的事情,只知道他和父親關係不好,母親體弱多病,長年在醫院休養。棠景意只以為他們家庭不睦,豪門嘛,總有這樣那樣的小故事。他也無意探聽更多,卻不知道顧母是這樣的情況。
他看著病床上女人那張和顧雲深有幾分相像的臉,一時懵得連自己在做夢都忘了。
夜色漸深,顧雲深一直陪在病床邊。中途顧母又因為血壓突降叫了一次急救,連續的輸液吃藥後折騰了好一陣才慢慢安定著睡下。顧雲深抬頭看見曦光微亮的天際,登時眼皮一跳。他小心地給母親掖了掖被子,起身離開。
唐鏡此時正陪在外間打著瞌睡,見顧雲深要走,他迷迷瞪瞪地打了個哈欠,起身說:“都快……唔,四點了,你不在這兒休息睡一覺?明天直接去公司也方便。”
“不了,有事要忙。”顧雲深言簡意賅地說,唐鏡拉住他,皺眉道:“你自己注意點,你……你清楚,你的情況受不了刺激和勞累。”
“嗯,我有數。”顧雲深扯了下嘴角,勉強算是笑了笑迴應他的關心,“再說這也不是百分百遺傳,放心,我不會變成我媽那樣的。”
棠景意:“?!”
什麼意思……?顧母這精神病還帶遺傳的???可他平時看顧雲深也正常得很,他們同吃同住,也沒見他吃過藥。
沒待棠景意回過神來,眼前忽的一花,他跟隨著顧雲深的視野回到公寓,家裡早已經空無一人。空蕩蕩的茶几上放了一張a4紙,還有阮棠的手機和電腦。
【顧雲深:
我走了,不用聯絡我。小久我放在寵物店寄養,最遲一週後你要去把它接回來。好好養它,不要隨便送人,不然我會討厭你的。再見。
阮棠】
這隻流浪貓阮棠撿回來後一直當兒子養,寶貝得要命,顧雲深不敢想象有什麼情況會讓阮棠連貓都不要了。他抖著手解鎖了桌上阮棠的手機,開啟寵物監控的app介面,阮棠坐在地上拿著逗貓棒和小久玩了很久,過一會兒看一眼時鐘,直到三小時耗盡。
【……算了。】
除了這兩個字,阮棠什麼也沒說。他把小久裝進貓包,背起包提著行李箱出了門。
下一次顧雲深再次找到阮棠的時候,是在一輛遊輪上。
那是一天中朝陽正要升起的時間,天邊的光亮顯得如此溫暖和煦。阮棠就這樣沐浴在初升的陽光中,他聽見了快艇靠近的動靜,偏頭看向三步並作兩步跑上來的顧雲深。
這一次阮棠沒有再回避顧雲深的注視,而是仔仔細細地凝視著他的臉,就算他幾天沒閤眼,面色青灰形容枯木,和平日裡芝蘭玉樹般的清雋模樣完全不搭邊。阮棠也依舊專注地望著顧雲深,就像是他們還相愛時的那樣。
他看著顧雲深,輕輕嘆氣,然後笑起來,似是甜蜜,又充斥滿了世事磋磨的無奈。
“沒有辦法。”
“我還是很喜歡你。”
身形高挑的青年張開手臂,他躺在清晨的微風裡,像是展翅欲飛的海鷗,又像是搖擺著魚尾的美人魚,往後一仰墜入深海,化作泡沫,湮滅在顧雲深的注視中。
在海水即將淹過頭頂的那一刻,對窒息的恐懼讓棠景意霎時間從夢中驚醒。
第20章
在海水淹過頭頂的那一刻,棠景意霎時間從夢中驚醒。
對窒息的恐懼讓他下意識地撲騰了一下,像條擱淺的魚,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
宿舍內漆黑一片,棠景意呆呆地盯著眼前的床簾看了一會兒,聽著對面許鑫嘉沉重的呼嚕聲,才慢慢平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