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信南和來賓們聊得熱火朝天，李安瀾被認回顧家的經過他顛來倒去講了八百遍，程舒君終於聽不下去了，有點嫌惡地將手從顧信南胳膊上移開，轉而去挽著李安瀾。

李安瀾只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溫和無害的笑，用胳膊穩穩託著程舒君的手，“媽媽。”

看到兒子如此聽話懂事，程舒君的眼眶又熱了，深呼吸了幾下，壓住了洶湧的情緒，道：“小馳……好孩子，媽媽只有你了。”

“好，媽媽，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李安瀾安撫道。

那顧星灼呢？你們還記得他嗎？

“你哥哥……唉，顧星灼他要是有半分你的懂事，就好了，”程舒君將頭靠在李安瀾肩膀上，李安瀾只覺得肩上一重，微微動了動胳膊的肌肉，沒出聲，分析觀察場上賓客們的表情和動作。

男男女女，心思各異。

李安瀾好像還在人群中看到了秦碩的身影。

但是，顧星灼呢？今天這種大事，顧信南不可能不叫顧星灼出席的。

“不過，我們將他養到這麼大，也到了該他報答我們的時候了。和秦家的聯姻，還要他來完成……”程舒君絮絮叨叨的。

李安瀾低低地應著，其實根本沒聽清楚程舒君在說什麼，滿腦子都是顧星灼在哪。

幾秒後，他才意識到了程舒君的意思，渾身抖了一下，差點把依偎著他的程舒君甩出去，“媽媽，為什麼一定要和秦家聯姻啊？”李安瀾試探道。

“讓兩家的關係更緊密，在商業上互相幫助，何樂而不為呢？”程舒君沒有察覺到李安瀾的異樣，依舊是一臉幸福的笑容，將頭靠在李安瀾肩膀上，道：“況且，星灼他本來就喜歡秦碩。”

不，不是的。

就算星灼曾經很喜歡秦碩，那也只是曾經了。

現在的顧星灼只能喜歡一個人，就是李安瀾。

他必須，也只能，喜歡自己。

不知什麼時候，在前方敬酒的顧信南走到會場中央，工作人員給他搬來話筒，顧信南收斂了喜悅的神色，面露嚴肅，清了清嗓子，道：“今天，還有一件喜事要跟大家宣佈。”

喧鬧的賓客們漸漸安靜下來，全場的目光都向顧信南的方向匯聚。

“想必大家都知道，這個啊，秦氏呢，一直以來都是我們顧氏最好的合作伙伴，”顧信南開口，“之前，我和秦氏的秦董，就定下了一件大事，但是當時孩子還小，就沒有跟大家公開……”

李安瀾眼皮跳了跳。

沒有公開？什麼意思？現在就要公開嗎？

顧信南優哉遊哉接著道：“……我們決定，在下個月月初，就正式給兩個孩子做一場訂婚宴！屆時，還望大家多來捧場，多來捧場！”

人群中響起一陣掌聲和歡呼聲。

顧信南好像還講了些什麼，但是李安瀾都沒聽清，他身體晃動的幅度有些大，引起了程舒君的注意。

“小馳，你怎麼了？告訴媽媽，哪裡不舒服嗎？”程舒君的眼裡包含擔憂。

李安瀾頓時覺得諷刺。

他一個剛剛被認回顧家不到一個月的人，程舒君對他如此上心，怎麼對於養育了幾十年的顧星灼卻是說捨棄就捨棄呢？

連顧星灼都沒有到場，就為他定好了訂婚宴的事，在他們心中，顧星灼就是個可有可無的、用來交易獲得商業利益的商品嗎？

而此時正剛剛從大平層打車去酒會的顧星灼打了個噴嚏。

專車司機從鏡子裡看顧星灼問：“先生，要我開空調把溫度打高一些嗎？”

顧星灼道：“沒事，不用的師傅。”現在正值深秋，還沒到開空調的時候。

奇怪了，是誰在罵他嗎？

“師傅，能不能再開快點啊！我趕時間。”再不到會場，顧信南是不是會撕了他，哦不，斷了他的生活費？

*** ***

等顧星灼小跑著趕來會場，賓客們已經三三兩兩地往門外走了。

“呼！”顧星灼深呼吸幾口氣，尋找顧信南他們的身影。汗溼的頭髮貼在前額，還有幾滴汗珠流進眼裡，有些刺目。因為動作太快太激動，顧星灼的兩頰染上紅暈，加上他熬夜不睡帶來的青白臉色，有些病態的破碎美感。

由於淚水對眼睛的刺激，顧星灼用手揉了揉眼睛，讓眼尾也染上了薄紅。

顧星灼左右轉頭，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顧信南。

一雙手從後方拍上了他的肩膀。

“哥哥，你在找什麼嗎？”

顧星灼被嚇了一跳，回過頭去——是李安瀾。

“嚇死我了！你怎麼神出鬼沒的！”顧星灼深呼了一口氣，“看到顧信南……看到爸爸了嗎？他在哪？”

李安瀾用眼神定定地看著顧星灼，那目光裡包含著一些顧星灼難以忽視的情緒，道：“爸爸喝了太多酒，正在貴賓室休息。”

顧星灼放心了些，又問：“爸爸媽媽提沒提我啊？我遲到了他有沒有生氣？”

“……沒有，哥哥你放心，爸爸和媽媽不會為難你的，”李安瀾道。

星灼，別再問他們了好嗎，他們心裡根本沒有你。

李安瀾的腦海裡不禁又迴響起剛剛所聽到的賓客閒聊之語——

“顧總還怪大方的，讓養子和秦氏聯姻，對這個養子是十分疼愛啊。”

“你在想什麼？真要是這麼好的事，能輪到這個養子？而不是他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