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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條 愛的客體公式(2):Kiss on F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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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經歷過二戰納粹的摧殘後,遲遲未能制定新憲法,僅有所謂的「基本法」,取代被納粹希特勒譭棄的威瑪憲法。整部基本法的規定都圍繞在「人性尊嚴」(menschenwurde)的維護和促進之上,基本法第一條第一項第一句揭櫫:人性尊嚴,不可侵犯。

「光是這句話,德國學者們就合力寫了一千多頁的論文,非常不可思議吧?」他興致勃勃唸出了人性尊嚴的德語。

我翻了個白眼後說:「德國的學者真是吃飽太間嗎?」

「單單什麼是人,這個問題就可以爭論許久了,況且這句話很深奧,不若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潔,因此就產生了客體公式。」

所謂的客體公式,是指一個道德人不應被國家或其他社群中的人們當作物體,喪失主體性的地位,像是物品一般。

先決條件就是意志的自由。如果一個人無法確保意志自由,被隨意當成物體工具或處於客體地位,就違背了人性尊嚴,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狀況,集中營裡的猶太人就是悲慘例子。

花綸把話點到為止,難得沒有像江水一樣滔滔不絕說明。

「可是有很多人自願成為愛的奴僕耶。」我意有所指轉頭看向花綸。

他咬了下唇後低聲回答:「所以我才說單戀很傷身,愛情實在太難懂了。縱使如此,我還是認為自由意志在愛情世界中很重要,可是多數狀況下,愛上一個人恐怕就是不自由了。」

「你胡扯那麼多,其實想表達未央奈現在沒有完整的自由意志,所以不能趁虛而入?」

花綸的右手彈了個響指:「小亙簡直和西塞羅一樣聰明,不過應該只有後半段是對的,前半段很不好判斷,至少我不希望她是在生病的狀態下做出抉擇,或多或少會受到非理性因素的影響。」

可惜今晚的西塞羅是小野未央奈,集智慧美貌及勇氣於一身卻生病的蔻瑪醬。

「花綸,你實在太完美主義了,天時地利人和也是促成愛情的關鍵。重點是愛情有時候需要一股衝動,就像寇蒂莉亞一樣。」我搖頭嘆氣,雖然不願見到他和蔻瑪醬牽手漫步校園,但是這塊朽木真的無可救藥的執著。

「利用那些優勢,就沒辦法實現高貴野蠻人的藍圖,等於欺騙了未央奈。對了,寇蒂莉亞有發生衝動的愛情嗎?」

我笑而不答,花綸則相當識相,無意追問。

「照你的邏輯推論,等到未央奈痊癒後,你們就可以手牽手在兒童樂園裡散步囉?」

「可惜她不喜歡兒童樂園,裡頭有太多不自由了。」

「哪有可能?兒童樂園充滿歡樂,讓人們暫時拋卻煩惱,怎麼會不自由?改天你要帶我去兒童樂園,好久沒有坐雲霄飛車了。」

我順勢再丟擲一個無法拒絕的要求。

河流的對岸堤防上,依稀可見一對情侶在午夜散步的身影輪廓,不知道他們是否喜歡去兒童樂園約會?

花綸突然握住我的右手,一股奇特力量直奔我的內心,雙耳逐漸泛紅發燙。

「總而言之,意識被強力束縛,比喪失一般行為自由更加痛苦。照理說,思想自由是一種絕對自由,倘若真的被箝制而喪失,所感受的痛苦恐怕比椎心之痛還要疼上千百倍,你應該可以體會才是。」

他將另一隻手也放在我的右手之上,緩緩傳遞著當初西塞羅所捍衛的自由。

「剛才小亙形容未央奈是亞瑟王,然而身為大權在握的王者,很多時候並無法自己作主反而變成身不由己。如果是生病了,狀況會變得更加複雜。『抗nmda受體腦炎』暫時綁架未央奈的自由意識,不過她就快要痊癒了,應該可以重新找回屬於她的自由。」

我鼓起雙頰抱怨:「可是你替她做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早已超過一般朋友的界線,那些舉止會讓女生髮瘋甚至感覺快要死掉了,你知道嗎?」我刻意把女生前的形容詞「喜歡你」給拿掉。

花綸握緊我的右手,說出罕見的甜言蜜語:「至少今晚我是憑藉自己的自由意志趕來見你,縱使有無限個二分之一距離,我也會想辦法越過。」

沒想到花綸難得說出一般人口中的花言巧語,他的眼神真摯,並非虛情假意的敷衍之詞。害我一時之間難以回話,耳根持續發燙。

在對岸河堤散步的情侶於逆光中情不自禁相互擁抱,相擁的情侶好似點燃一把照亮河面的火炬,開始給與對方一個又一個火熱之吻。那把火炬光芒彷彿指引迷途花綸一條走出幽暗洞穴的路徑,平時膽怯的他竟然開始輕撫我的烏黑秀髮,示意我倚在他的肩上─對岸情侶所點燃的火炬光芒籠罩我們的全身。

我的聲帶發出震動,低聲吟誦出泰戈爾的詩:

“河的此岸偷偷嘆息:

我相信,一切快樂都在對岸。

河的彼岸一聲長嘆:

也許,幸福盡在對岸。”

「小亙,快樂與幸福都在我們的擁抱之中。」他將毫無防備的我摟入懷中,以氣音吐出一股溫暖:「桂妮薇兒真正喜歡的是蘭斯洛特。不論你遭逢什麼危險或困境,桂妮薇兒都會去營救你,努力照顧你。」

我的雙手環抱著沒有美貌的桂妮薇兒.花綸問說:「你有多喜歡我?」

「我喜歡你,就像這條河中的所有魚兒在同一時間躍出水面,接著潛入水裡,不約而同開始拼命逆流而上,直到河流的源頭。」

我低聲嬌嗔:「這算是另類的沉魚落雁嗎?一點都不浪漫。」

尚未見到所有魚群高高躍起,花綸在對岸火炬微弱光芒下,小心翼翼捧著我的臉龐,宛若呵護極其珍貴的夜明珠,二分之一又二分之一緩慢靠近我的雙唇。我閉上雙眼,倒數即將消失的最後二分之一距離。

溫潤觸感仔細探索雙唇上的每條細紋及柔嫩,柔情在舌尖散開,下一瞬間,酥麻的疼痛伴隨快感,襲向全身細胞─他的慾望牢牢吸住我,囚禁體內的靈魂將要衝破所有束縛直奔自由源頭。霎時,他鬆開我的舌尖,輕咬我的上下唇,品嚐每一吋嬌柔,永遠都有剩下的二分之一讓他沉醉其中。

我輕呼一口氣,好比接近窒息後浮出水面的喘息。甜美氧氣灌入肺部後,我主動湊上他的唇,我渴望從深吻中獲得更多的愛。我感覺自己快死掉了,但是和一小時之前的絕望體驗截然不同。

「小亙,我…」

花綸,你還不能違約。我趕忙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剛才吐露濃濃愛意的出口,封印他心中潛藏的意思表示。

我笑瞇瞇望著他,回味我們的第一次接吻。

「現在為我唱一首歌。」

「啊?」

「唱歌呀,為我唱一首情歌。」

他乾咳兩聲後,用五音不全的歌喉開始哼唱jonimitchell在1971年發表的名曲”river”:

“hetriedhardtohelpme

youknow,heputmeatease

andhelovedmesonaughty

mademeweakintheknees

oh,iwishihadariver

icouldskateawayon”

他的歌聲顫抖且不甚悅耳,但是頻頻走音的哼唱流露出滿滿的情感。

我再次倚在他的肩膀上問說:「這首歌有點悲傷,好像是女孩唱給男生的歌曲?」

「因為你說我是桂妮薇兒。小亙,只要有河流,就會孕育出生命,有了生命就會延續著愛情。」

我沉默不語,享受溫度恰到好處的戀愛河水從我的腳踝撫過,綿延千里的河流會將我和他帶至何處?希望那是一條沒有盡頭的時間愛河。

「溪流的源頭往往不是河流,而是矗立眼前的絕望大石。」

多年之後,我才發現當時花綸並未親口對我說出這句話。

所有逆流而上的魚兒,沒有一條能夠存活。

正當我沉浸在戀愛之河,欣賞著不太好聽的歌聲之際,夜空落下豆大般的雨滴,使得戀愛之河水位驟然升高,只是滾滾洪流與滂沱大雨也無法澆熄我和他之間的烈焰,那個吻在我的內心燃起一股難以形容的衝動,即將跨越最後界線。

「花綸,都是你唱得太難聽,音樂之神奧菲斯忍受不了,才會讓夜空落下大雨。」

我嘟嚷之際,緊忙抓住他的手,一起奔往許久之後令我念念不忘的自由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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