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今天要開始處理的新委託。
谷崎潤一郎拿起委託的學生填寫的情況表,輕輕撓著頭髮,道:“是這樣,好像是在校內出現了。”
“出現了?”
“那個啦,幽靈。”
谷崎道。
學生會室內一片平靜祥和,絲毫沒受這兩個字影響。
每個學校,依照慣例,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傳說……
“七大不可思議”之類的。
好像沒點奇聞都不配當學校似的。
大多數不可思議現象,都是因風言風語、以訛傳訛而誕生的。
這所學校謠傳的“不可思議”,早兩年,江戶川亂步入學時就盡數拆解過一遍,批評過謠言的弱智程度。
自那以後,這所學校的學生就不怎麼相信這些事情了……話是這麼說,因為“七大不可思議”的時髦度永不褪色,故事本身仍被傳播著。
“現在的七大不可思議是什麼來著?”
“【學生會長是超能力者】、【保健室的貴公子】、【國木田老師的手賬頁數】、【黑蜥蜴三人組】……還有什麼來著?”
“話說,這些基本上都不是什麼‘不可思議’吧。”
“聽說是以‘我們學校到底為什麼會出這種怪胎呢’為標準評選出來的。”
“居然是評選出來的嗎?!”
話題在相聲表演般的對話中推進著。
春日和煦的午後,氛圍太過溫和舒適,令人不禁開著小差昏昏欲睡。
“說起來,太宰好像被從七大不可思議裡開除了。”
“嗯?”
好像快要睡著的青年忽然轉醒過來,飄出迷迷糊糊的氣音,眨眨眼睛看過去。
“你老因為自殺行為住院,時不時就要請假停學,學生間有在猜你到底留級了幾次,現在究竟幾歲了。”
領導全校保健委員的與謝野晶子說著,有些嫌棄地對太宰治揮了揮手。
“拜託你少來幾次,別來糟蹋醫務室的繃帶藥品儲備了。”
“那,為什麼被開除出不可思議了呢?”
“前陣子來的那個轉校生,不是以前和你同校的舊識嗎?那個叫中原中也的。”
與謝野晶子道,“中原同學的成績還過得去,不像會留級的樣子,既然他還是高中在讀,那你應該也沒怎麼留級,關於你留級三十年的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那可真是謝天謝地。”太宰治說。
普通高中生的思路竟然這麼可怕的嗎?
從來就沒上過高中的前黑手黨最年輕幹部想道。
話說回來,中也居然還是轉校生役,這世界觀真可怕。
“我們的話題是不是跑得有點遠?”
乖巧少年中島敦忍不住舉手道。
於是話題強行拉了回來。
“但是啊……”負責主持會議的谷崎看著文書,有些傷腦筋的樣子,“這個委託裡的內容,應該大部分都是學生的胡思亂想吧。”
“哎?”中島敦不解,“這麼肯定嗎?”
“在校內跳樓,心懷怨恨死去的學生什麼的,不可能有啦。”
谷崎潤一郎試圖將資料交給江戶川亂步,被學生會長擺手無視,一副懶得管這種無聊謎題的樣子。
“我們學校的歷史沒有那麼長,壓根沒有在校內死過學生嘛。”
“這樣啊……”
中島敦忍不住悄悄看向太宰治。
這個總是在學校裡自殺的人,難保他哪天就真的成了學校幽靈吧。
雖然多半是目擊學生的錯覺,為了避免幽靈的傳聞擴大、引起恐慌的可能性,會議的最後,學生會還是盡職盡責地安排了人手進行調查任務。
被安排負責這件事的是太宰治和中島敦。
——然後,太宰治想當然地溜號了。
白髮少年喊著“太宰先生——”,苦兮兮地尋找前輩蹤影時,太宰治已經順著樓梯一路攀登,爬到頂樓,推開通往教學樓屋頂的門。
這是校內最高的位置。
雖然一所學校的最高處,想也知道談不上有多高,但從這裡穿過安全鐵絲網向外望去,還是能看見一些東西的。
太宰治站在安全網後,吹過屋頂的風也是暖的,輕輕揚起了風衣的衣角。
從這裡能夠望見的城市風景,確實是橫濱。
港口mafia大樓變成了普通的地標塔,更遠的租界上沒有骸塞,沒有凹陷的擂缽街,街景繁華而祥和。
這裡是,沒有異能者的橫濱。
——沒有異能力的世界。
屋頂的門又被打開了,來的人一眼顧盼便看到太宰治,走了過來。
她的腳步很輕,輕得似乎根本沒有落在地面,走到太宰治的身邊來,側著腦袋向他仰頭望來。
“治君?”
來人垂著墨綢般的黑髮,沒有戴眼鏡的臉上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褐色的眼瞳,那雙眼睛宛如泛著光的鏡面,映出了身穿淺色外套的青年的身影。
她忽然伸出手,牽住太宰治的袖口,提醒一般道:“上次你從這裡跳下去的時候,除了在操場上砸出一個人形坑,之後全身痛了幾天之外什麼都沒有,死不掉的。”
“是嗎?”
太宰治聽見自己輕聲地、好像無意義似的感慨。
“那我還真是,亂來啊……”
眼前的少女身材嬌小,穿著這所學校的女生制服,歪了歪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