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上白蘭地,是打算在這茫茫大海上,進行那個時光回溯之前未完成瀕死實驗。
但不巧,松田陣平不打算死。
萩原研二他們也不打算讓松田陣平死。
上川直確實不知道boss帶著松田陣平去哪了,但松田陣平額外給上川直留了一句話:
“腦部裝置。”
松田陣平腦內的裝置??
那個東西能定位嗎?
他們聯絡上已經被救出的澤田弘樹,這個過分天才的男孩猶豫著說:
“直接是不行,但那個裝置分兩個部分,由……我裝進去的那部分是一個類似腦機介面裝置。”
“如果boss要對他實驗,那個介面連通網路,我就能想辦法定位。”
可如果在這種時候, boss依然要對松田陣平進行實驗,那會是什麼實驗?
降谷零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詞,他打了個冷戰,悄無聲息把那個不祥的念頭按下去。
但接著,弘樹說:
“我好像找到了。”
松田陣平又一次躺在了實驗臺上。
希拉幾乎是在那個裝置聯通的瞬間就說,道,
[可以了,快阻止他繼續!]
[我沒力氣,讓我再躺兩分鐘,免得弘樹他們找不到。]
松田陣平才唸叨一句,就被希拉的生氣情緒驚到。
[開玩笑的,我是在想辦法。]他當即解釋。
松田陣平是真的在想辦法,今天這一切發生的都猝不及防,他每一步都在隨機應變,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找到脫身的理由。
[他不是想知道你為什麼可以意識共振,你可以告訴他真實理由。]
希拉無機質的聲音中透出極度的冷漠,
[讓他瘋了就能停下了。]
松田陣平謹慎地道,
[但是boss未必會相信,之前我們做的事情,基本上已經把意識共振用科學解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我說出你的存在,他沒準也會堅定的認為是我臆想或者虛構出來騙他的。]
[……]
松田陣平沉吟,[你介意我稍微捏造一些……關於你的事情嗎?]
[不介意。]希拉迅速說。
空曠的實驗室,被儀器擋住大半張臉的捲髮青年忽然開口。他的聲音極度虛弱,但卻很穩定:
“你這樣做,再試一百次都不會有結果,就算是我死了也一樣。”
boss輕微地挑了挑眉,“你打算說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堅持的更久一點。”
“沒必要。”躺在實驗臺上的捲髮青年平靜道,“實際上你離成功很近,但原因和你想的完全不同,所以你永遠走不到最後一步。”
嘀——
“已經定位到了,但他的訊號消失了。”
萩原研二有一瞬間居然站不穩,諸伏景光連忙抓住他手臂,卻發現他脈搏快得幾乎震得他手指微麻。
諸伏景光怔了兩秒,鬆開手,才後知後覺低發現是自己攥得太緊了,以至於自己的手指血液有些迴圈不通。
但松田陣平的聲音依然穩定:
“幾十年前,烏丸蓮耶瀕死之際,將一群學者聚集在黃金別館,說只有找到寶藏的人才能活下去。這是一個儀式。”
其實最合理的這種人獻祭是儀式,但他還是克服不了汙名化希拉的心理障礙,於是強行改了改:
“他們臨死之前強烈的求生慾望,希望更改運的慾望,喚醒了一位……神祇。而儀式的主導人烏丸蓮耶,藉此得到了更改運的機會。”
[可以。]希拉道,祂答應的瞬間,便意識到世界發生了某種變化,黃金別館的血腥一夜在祂面前徐徐展開。
但松田陣平毫無所覺,只以為希拉是單純同意他的虛構,
他坐起身,與看上去並不相信的boss對視,
“不然你以為在幾十年前的醫療條件下,烏丸蓮耶能完成現在的實驗嗎?”
松田陣平近乎愉快地笑了起來,
“或許你以為它的實驗是在某種簡陋條件下不可重複的意外成功,但我告訴你,不是。”
“我也不是,你仔細想一想從諸伏景光那邊拿到的那份錯漏百出的資料,那根本不是我的研究資料,而是源於上一世的你和霍普金諾頓。我根本從來沒有研究過!”
半晌,黑髮棕眸的男人目光莫測地看著他:
“你說我已經接近成功了,是什麼意思?”
“別裝傻。”松田陣平道,“你明明已經猜到了。”
“你故意下令讓組織的代號成員自相殘殺,把世界變成組織的蠱鬥場,只有最後的人能活下來,這和烏丸蓮耶的儀式有什麼區別。”
[你說的對,我同意了,這是一個儀式。]
希拉道。
松田陣平忽然察覺出不對。
[希拉?]
希拉嗯了一聲,道,
[儀式的主導者,將得知我名。]
松田陣平心慌了一瞬,猛地轉頭,看向旁邊已經站起身的boss。
他看見boss目光空茫,神情痛苦,嘴唇掙扎著動了動。
那是……
[希拉?!]
[我要離開了。]
希拉在松田陣平的心驟然提起時,又補上了一句,[暫時。]
祂道,
[你不是疑惑為什麼只有boss獲得了時光回溯前的部分記憶嗎?]
[上一次我帶你回到組織毀滅之前,而誕生沒多久的我卻因為將來的我回歸而消失,雖然我們被規則送回此刻,但是還應該有一個人,重新喚醒並不認識你的那個‘我’,我才能和你相遇。]
[那個人是boss,不是時光回溯之前的boss,而是此刻的boss。這是規則的安排,我同意了。]
希拉道,
[所以我必須暫時離開這段時間,否則並不認識你的‘我’無法存在,不能被規則送回時光回溯前的過去。]
[……那你去哪?]
[四十年前。]祂說,[我很快就會回來。]
松田陣平難以判斷希拉的很快和人類的很快有多遠。
可他沒有再強調時間,只是輕聲道,
[玩得開心點,別再被騙了。還有……謝謝。]
他沒能等到希拉的回答。
而就在幾步之外的位置,松田陣平聽見boss的聲音,沙啞粗糙,幾乎聽不出來boss本人的痕跡:
“希……拉。”
雪停了,海風吹起巨浪,浪濤聲如尖嘯、厲哭、低訴、頌唱,如一切詭譎複雜的聲音,席捲了他的耳膜。
本想轉頭去看松田陣平像是被無形的恐怖擭住,一動也不能動。
但就在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秒,他想起了希拉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你是唯一一個聽到我聲音而沒有瘋掉的人。】
剎那間,松田陣平理解了那詭異悚然的聲音。
那是希拉在說:
[是你在喊我的名字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