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微微一笑:“你醒了。”
韓芙苦笑,她剛剛明明睜著眼睛目睹著一切,感覺卻還真像是睡著了一樣。
韓芙看著他坐在那裡,突然就沒有了往常的彆扭與糾結,她心裡清楚,這樣面對面的機會不可能再有了,當即自然而然地走過去,跪坐在他對面,待看清了他懷中那個粉嫩嫩的孩子後,韓芙笑道:“他真漂亮。”
趙靈昭道:“你要抱抱嗎?”
韓芙伸手接過孩子,小心抱在懷中,看著這個溫暖的小人兒,不知怎地又溼了眼眶。
趙靈昭騰出手來,又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知道嗎?當初父皇和韓相喝得就是這種酒。”
韓芙訝然抬頭,其實她心裡早有預料,可真到了這一刻,還是有些猝不及防,茫然了好一會兒,心底的酸澀才如潮水般漸漸漲了上來,不同於宋相宜死時內心那種撕心裂肺的痛,這種痛是不知不覺間滋長的,彷彿一絲一絲地被抽走了呼吸,卻等到快要窒息時才猛然發現,她其實也在乎的,而且這種在乎,只多不少。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自己錯了,”趙靈昭一杯一杯地飲著酒,淡然道,“但有些錯可以糾正,有些錯,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地錯下去。”
韓芙神色很平靜,平靜得趙靈昭特別想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與她敞開心扉地聊一聊,“你呢?你後悔了麼?”趙靈昭問道。
“悔什麼?”韓芙問道。
趙靈昭笑道:“嫁給我。”
韓芙也笑了,笑得雲淡風輕:“這個錯也不可以糾正,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地錯下去。願賭服輸,你我都不是說‘悔’字的人。”
“其實我曾經想過,”趙靈昭道,“如果我早一步認識的人是你,是不是一切的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如果……”韓芙笑著搖了搖頭,終於流露了些無奈。
趙靈昭沉默半晌,忽道:“如果我把這個孩子託付給你,你願意接受他麼?”
韓芙看了看懷中安靜的小人兒:“你信我?”
趙靈昭目光直視著她,很坦誠,也帶著許久未有過的溫度:“為什麼不信你?”
韓芙深吸一氣,平靜道:“韓芙誓與這個孩子共存亡!”
趙靈昭深深看著她,半晌,低下了頭,眼中有些溼潤,自懷中拿出一物,放在案上:“這個,我不確定有什麼用,一併由你保管吧。我不求這孩子將來文成武就或是富貴榮華,平安一生即可。”
韓芙一看,趙靈昭交給她的竟是那枚傳國玉璽,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她知道趙靈昭驕傲之人,想讓他一個人靜靜地走,遂抱著孩子走出養心殿。
宮裡太監宮女亂成一團,韓芙無心過問,只行屍走肉似地邁著腳步,腦中一片空白。采薇在後問道:“小姐,我們怎麼辦啊?要出宮麼?”
韓芙猛地一個顫慄,旋即清醒過來,意識到了自己處境危急,雖然淮安王就是韓杉,但是眼下她抱著的畢竟是趙靈昭的孩子,自然是能不碰面就不碰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她還不想同韓杉衝突周旋,當即抓過一名跑過近前的小太監,問道:“哪個門可以走?”
小太監道:“哪個門都走不了了,現在大夥都趕去正陽殿廣場,等著跪迎淮安王呢。”
“可有見到宋志博?”韓芙忙問。
“哎呀沒見過,你別拽著我了。”小太監不耐煩地跑掉了。
韓芙無奈,打算帶著采薇走秋彤院附近的儲秀門試試,行至半路,突然遇見一名趙軍士兵向二人奔來,喊道:“可是芙貴妃?”
形勢混亂,韓芙猶豫了一瞬,沒有答話,那士兵直接道:“應該是了,宋將軍已經護送皇后靈柩出宮了,淮安王給放的行。宋將軍讓我轉告娘娘一聲,說是剛剛收到訊息,小肅王李迎潮戰死北遼,不知這個訊息會不會對娘娘有用,娘娘自己斟酌,小的得走了。”
。。。
第136章 南柯一夢人間事
韓芙聽完宋志博給的她的訊息後哭笑不得。宮門都已經破了,這個時候,李迎潮戰死的訊息對韓杉能有多大影響?對肅王軍能有多大的影響?若早一點,肅王軍內說不定就人心思變,會有人直接將矛頭對準韓杉,而現在,韓杉入主永安已成定局,太遲了。當即與采薇按原計劃朝儲秀門走去。
天色陰沉,無星無月,正月未出,年節還未結束,整個宮城卻無一絲暖意,彷彿瞬間失去了所有顏色,只餘一片蕭條肅殺,安靜異常。趙靈昭早已有令,若永安城破,內城禁軍便可各自逃生了,不用抵抗,更無須殉職,換個人入主這皇宮,其實也沒甚區別,是以皇宮內外幾乎聽不見什麼廝殺聲,只有大軍來回奔波的聲音,也不見城門附近的慘烈狀況。
養心殿外,程決帶兵將大殿圍得鐵桶一般,又帶人裡裡外外搜查一遍,不一會兒,韓杉大步自外而來。程決低眉恭敬道:“稟王爺,人在裡面,不過……”程決搖了搖頭,“還有一口氣。”
韓杉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止住了親兵跟隨,孤身一人進入殿中。正中案上一燈如豆,搖搖欲墜,剛好夠韓杉見到端坐案後的趙靈昭,臉色微青,神情淡然。趙靈昭聽到動靜,原本閉著的眼睛微睜了睜,看清來人後又無力地閉上,輕笑道:“都這個時候了,李迎潮還不出現,看來,我是見不到這一生最大的對手了。”
韓杉連日來不眠不休,精力都在督戰與協調各方上面,直到這一刻,心裡的諸多感慨才洶湧而來,看著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只覺得世事一場大夢。不過趙靈昭點名自己的對手是李迎潮,似乎不怎麼把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韓杉放在眼裡。輸給李迎潮,可以說他趙靈昭時運不濟,但若說輸給了韓杉,這個曾經的趙氏之臣的兒子,就只能承認他趙氏父子兩代人都錯了。
韓杉無聲笑了笑,無意與將死之人去分辯什麼。只是趙靈昭的話讓他想到了另外一層,李迎潮到底是不能出現還是不想出現?就在這時,殿內唯一亮著的那盞小燈油盡燈,殿中再沒有了任何光亮。趙靈昭再撐不住,喉中湧起一股腥甜,整個人倒了下去,大口喘息著,而韓杉不管不顧,凝眉深思。
他七日前收到從上京城傳來的訊息,提到李迎潮為追擊出逃的廖鐘山,深入塞北多日未歸。訊息自上京城發出之日時就已經是“多日未歸”,這幾日又沒有任何後續訊息傳來,既是追擊,隨身帶的水糧肯定不多,又值隆冬時節,若迷了路或是遭遇什麼不測,斷無生還可能,所以這一訊息,基本等同於李迎潮的死訊了。
但是韓杉不解,李迎潮這個關鍵時刻非要去追廖鐘山是什麼意思?他的殺母之仇已經過了二十幾年了,何至於這會兒突然衝動起來?韓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