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與她相仿的過路少年人,恭敬地稱呼宗闋為“師叔”,而宗闋看起來無非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
“家師與黎老前輩十分投緣,他們父女二人應該會在國師府做客一段時間,所以,姑娘如果是那位黎姑娘的好友,其實完全可以與他們一起留在國師府。”宗闋悠哉地走在前面,言笑晏晏,完全不需要看路。
韓葳在拐了幾條巷子之後也不再看路了,反正也看不出門道,徒耗心神,聽了宗闋的話後心中更加犯嘀咕了,心道留在這裡,然後連門都不能出,全靠別人領路?韓葳覺得與其在這個地方暈頭轉向,還不如一個人在外面流浪算了,當即禮節性地笑笑,沒有答話。
二人同行了片刻,宗闋偶爾給她介紹些國師府概況和路上遇到的一些弟子,韓葳雖記不全,心神卻不由自主地放鬆了許多,宗闋這才開口問道:“可以請教姑娘芳名麼?”
“唔,”韓葳正糾結要不要留下,不留下又能去哪裡的問題,聞言只隨口答道:“我叫宋小五。”
宗闋臉上一派雅適恬然的笑意一僵,側頭瞥了一眼韓葳,覺得這個化名著實有些敷衍,無奈一笑,不再搭話。他涵養再好,熱臉貼人冷屁股的事也不能無限度地做下去。
宗闋不再說話,韓葳又暗自後悔起來。她突然想到以宗闋的身份,定然能知曉如今大趙的情形。這些日子她總在人煙稀少之地穿梭,幾近與世隔絕,早前因為一路奔逃和黎曉重傷,多少衝淡了她對家人的思念和擔憂,眼下暫時擺脫困境,便迫不及待地想打探一下。
“那個,”氣氛冷場了片刻,韓葳吞了吞口水,厚著臉皮開口道:“殿下自去年永安城之後,還遊歷過哪些地方?”
宗闋見她突然主動閒聊了起來,略感意外,不過還是禮貌答道:“無非就是那些當世大城,即墨、桑洲、豫章、廣陵……不過都是走馬觀花,還不如湖光山色讓人印象深刻。”
“正是,都說昂山雄,春山秀,我卻最喜歡魏郡的硯臺山,獨有一種幽絕於世之感,殿下可曾去過?”
宗闋一笑:“未曾。”
韓葳略帶遺憾地搖了搖頭,又道:“只不知如今還能去否?這魏郡……還是大趙的麼?”
“當然。小肅王自立容易,要想再進一步卻是不易,北面要分重兵防備遼人,西有大趙京畿軍,南有鎮海軍,加之膠東大旱,李迎潮又出面接濟了不少百姓和流民。這個小肅王倒是有魄力,值此僵持之際,他竟敢收縮兵力,一心一意地收買人心,嘖嘖……”
宗闋隨口說了兩句,突然想到韓葳身份不明,便失了談興,就此打住,韓葳卻忍不住追問道:“如何收縮兵力?”
宗闋似笑非笑地看向韓葳:“小五姑娘既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又為什麼來西蜀?”
“嗯……我好奇嘛,”韓葳覺得每次都這樣迴避他的探究也不是辦法,略一思忖便道:“我從家裡逃婚出來的,想著在外面躲兩年,把這婚事給拖過去便罷。但是又怕戰亂一起,到時候找不到家人了該如何是好。”說著還裝模作樣地連連嘆氣。
宗闋笑而不語,韓葳也拿不準他信還是不信,只好硬著頭皮,一副閒話家常的語氣繼續道:“事實證明,這姻親可不能隨便結,韓丞相一家可不就是親事變禍事麼,殿下可曾聽說過具體是怎麼回事?”
“我只知道韓平川夫婦死得蹊蹺,趙家那位新皇到現在也沒有給出能服眾的解釋。不過麼……”
“不過什麼?”韓葳一顆心提了起來,恨不能一隻耳朵變兩個長。
宗闋見她神色,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旋即一笑,道:“有流言說那位韓丞相的小女兒與小肅王關係不一般。”
韓葳不由腳步一滯,她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所以乍一聽聞此話倒也沒有過於失態,只愣忡了一瞬,宗闋停下腳步,回身看她:“怎麼了?”
“哦,這真是……讓人意想不到,”韓葳神色立即恢復如常,故意問道:“那位小女兒現在是去了小肅王那裡嗎?韓家據說有好幾位小姐少爺,現下都怎樣了?”
“除了二小姐入宮為貴妃外,其餘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至於那位最小的五小姐,倒確實不在小肅王那裡,因為我們無意中得到個密報,據說小肅王也在滿天下地找她。”
“找……找誰?”這次韓葳徹底懵了一下,她只是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才隨口問了一下自己,沒料到問出這麼個事情。
宗闋說時便暗自觀察韓葳,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神色中不自然的一瞬,壓下心中疑慮,淡然一笑道:“找那位韓家五小姐啊。”
韓葳沮喪地走在宗闋後面,苦著一張臉,在心底埋怨起李迎潮多管閒事來,她千方百計躲到這來,他卻在那裡明目張膽地找她。
“不對!”韓葳又咂摸了一遍宗闋的話,不由鬆了一口氣,他方才明明說的是“密報”,再一細想,李迎潮也不至於蠢到大張旗鼓地找自己,這事應該沒幾個人知道。
然而她一口氣還沒舒到底,心中又一遍大呼“不對”,既然是西蜀密報,宗闋為什麼要同自己這個外人提起?堂堂西蜀太子,不至於跟個相識沒幾天的人閒聊幾句就知無不言了吧?韓葳隱隱覺得後背有些冒汗,這是在試探自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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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山中一日世千年
宗闋心思敏銳,韓葳還沒打探到什麼實質性的訊息,反而把自己給繞了進去,遂咬緊牙關不再搭話。
二人在國師府的巷子裡繞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宗闋才終於在一座規模略大的兩進院子前停了下來,對韓葳道:“就是這裡了,你自己進去可以嗎?我得去趕早課了。”
“好的,謝謝。”韓葳有模有樣地拱手行了個揖禮,宗闋笑著回禮,轉身離去。
韓葳先是靜靜地站在門口張望了一下,不知怎地就突然生了怯意,不太敢面對黎太白,低著頭在門口來回踱了兩圈。黎太白似是聽到了動靜,從屋內走到了房間門口,韓葳一抬頭,與他對了個正著。
黎太白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溫和一笑,很有一派仙風道骨的風采,道:“姑娘來得正好,我這幾日也正想著見姑娘一面。”
“老前輩,”韓葳鼓起勇氣走進院中,低著頭輕聲問道:“小黎的傷好了麼?”
黎太白不疾不徐道:“曉曉沒有大礙,只是身體虛弱,這會兒還在睡著。”說著又停頓了一下,皺了下眉頭,繼續道:“姑娘可否跟我講一下曉曉受傷的經過,你們到底緣何淪落至此?”
韓葳一臉歉意,囁喏道:“其實……其實都怪我,那些人……都是衝我來的。”
“哦?”黎太白看著韓葳的眼神一時間有些幽深莫測,“曉曉之前醒來一次,同我說你二人是朋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