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辛和楊侜的恩怨,如電話裡所說,中間翻不開威建弼這個一方鉅商。
威建弼是個商人,確切說是個依附於地方勢力的商人,佤國這個國家窮,但能壟斷某個資源時就跟古時地主一樣,睡覺都能源源不斷收穫財產,他手底下產業不少,酒店、旅遊業和餐飲等均有涉及,但最可靠、產出投入最大比的還是礦。
開礦權並不是隨隨便便都能有,你沒有開礦權,鋤地挖到狗頭金和翡翠原石都得小心了。
威建弼能擁有一個地方的開礦權數十載,自然是黑白通吃,表面和政府交好,暗地裡也給地方武裝勢力上供。政府那邊一開始還半閉眼半睜眼,到後來便看不下去了。
十年前,貝家持股的新公司透過競標方式奪得了開礦權,都是生意場上的人,威建弼從不認為貝宏朗和貝陽這對父子是自持家世不知天高地厚,恰恰相反,他敏銳地通過了這一事察覺出了政府想要拉他下馬的念頭。
跟權利作對一般都是沒有好下場的,聰明的人都會懂得急流勇退,然而這個經常內亂的國家膨脹了威建弼的信心,無能的政府都拿各個地方武裝勢力沒辦法,威建弼又怎麼會乖乖地任由別人擺佈呢。
這些年來也有不少人饞他手中的生意,饞歸饞,但從沒有這般直白要奪他生意的,處理這種事也簡單,他暗中放了話,聲稱誰拿到貝家父兄的人頭便重重有賞。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楊侜便是其中之一,他架起狙擊槍,在一千米外用兩發子彈將貝家父子爆頭,自此再也沒人敢覬覦威建弼手中的產業,楊侜也一躍成為威建弼的心腹。
至於貝辛,當時時值二十二歲,還在國外求學讀書,父親和哥哥一夜亡命,貝家沒有了主心骨,在權利的爭鬥中搖搖欲墜。
貝辛主動回國,其實以他帶出去的鉅款足夠他留在國外舒服的當個和平年代的公子哥。他偏不,他回國,帶著仇恨,藉著父兄生前的勢力,一步一步地重新爬上權利的頂層,喊著勢要一統佤國的口號出兵北上。
威建弼見戰亂紛飛,勢頭不對,產業賣的賣,丟的丟,手下的人也遣散掉,帶著一兒一女飛去國外,遠離內戰不斷的佤國,重新購置產業。
楊侜對貝辛說威建弼才是他的仇人,這話是真也不真,從始至終想要貝家父子性命的是威建弼,楊侜只是當了那殺人的槍。
這場狗咬狗的廝殺中沒有好人,但卻有人要把一隻誤入山野的家養貓扯進來。
楊侜在車裡無力沉默了很久。
世事多為變幻不定,楊侜在車站和鄔錦分開時怎麼都沒想到,當天他便決定再次回去找她。
他漫無目的往回開了一段,在路邊停車,隨便要了個陌生電話給鄔錦打過去。
“喂。”是陌生男子的聲音。
楊侜沒有出聲,當即掛了電話,鄔錦的手機電話已經落在了陌生男子手裡了。但以大巴的路程,她應該還不到索曼,那大概是在中間的檢查站被攔下了,還沒被轉移。
為了以防萬一,他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問鄔錦有無在大巴上。
司機不瞭解內裡原因,有話說話:“那個姑娘不知道怎麼回事,說是檔案不過關,在貢安檢查站被扣下了。”
“什麼時候被扣下的?”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
“好,我知道了。”楊侜掛了電話,再次默唸了一遍這個檢查站。
掛了電話,楊侜又思索了很久,此時已經兩點多了,他就算回去,鄔錦可能也被轉移了,他大機率救不了人,一有不順,自己還會脫不了身。
貝辛估計是真的狠他,剛將鄔錦攔下來便迫不及待來通知他。
思來想去,他選擇拋硬幣。
小而圓的硬幣拋至半空,旋轉著自由落體,男人雙手乾脆利落地合上,捂住了硬幣。
拿開上面的右手,看到硬幣的反面後,他兀自輕聲笑了笑。
重新回到馬安,又是一個臨近黃昏的時辰,他在城裡轉了一圈,開開停停,一會進這個店,一會進那個店,叫人摸不著頭腦。
在宵禁時間前,他重新將車開離馬安,徑直往檢查站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