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今天在家裡,心裡總是不安得很,砰砰跳個沒序。
“阿澤今天怎麼還沒回來?”她喃喃自語。
旁邊的女保鏢看了她一臉擔憂的樣子,遲疑了會兒,“要不我去看看?”
她是孫叔找來的女保鏢,之前是個女兵,叫李紅霞。
留著寸長的短髮,看上去英姿颯爽。
聽孫叔說,她之前是特警部隊的,因為受傷退役下來,現在專門保護政要官員的女眷。
孫老爺子打了好幾個電話才要來的女巾幗。
李紅霞現在全天跟著菊香,確保她的安全,當然,也確保衣櫃裡的懷錶能夠順利到文物局交接。
今天就是原定的交接文物的日子。
這種東西的交遞需要捐獻人本人到場辦理手續。
原本施澤應該在中午下班回來,拿了懷錶去文物局的,可是施澤到現在還沒回來。
他一向準時,菊香的擔心情有可原。
又等了半個鐘頭,樓道里下班回家的工人都已經關上了門,整棟樓重回寂靜,施澤還沒回來。
菊香臉上的焦灼肉眼可見。
李紅霞當機立斷,“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找他。”
她雷厲風行的走出門去,菊香見她走了,心裡還是不踏實,下去敲響了胡佳靜的門。
在胡佳靜家沒聊幾句,樓下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
有人扯著嗓子在樓下喊,“施海施澤家屬在嗎?快去醫院,他倆出事了!”
菊香猛地站起來,臉色煞白。
她跑下樓去,拉著送信的人問,“他們出什麼事了?在哪個醫院?”
那人也只是來報信的,看著菊香一臉的失神,心裡不忍,“你快去看看吧,在第三醫院,聽說被人拿刀砍了,一地的血…”
菊香一個踉蹌,被身邊人扶住,是李紅霞。
她神情嚴肅,手上的力道卻沉穩,
“菊香,是青龍幫的人。局勢已經被警察控制住了,但是施澤施海受了傷,情況不太好…”
剩下的話菊香沒聽完。
她強撐著去了腳踏車棚,“我得去醫院。”
李紅霞讓她坐在車後座,“你這個狀態騎車不行,我來。”
菊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醫院大門的。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周圍一片茫茫的白色都讓她恍惚。
李紅霞拉了醫生問出兄弟兩的科室,和她急匆匆跑上樓去。
菊香想了最壞的結果。
她一路抹著眼淚走。
三樓盡頭是一片木製的等候椅。
菊香一眼就看到了捂著肚子被醫生上藥的施澤。
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狼狽些。
眼角和嘴角的淤青幾乎把一張俊臉佔滿,坐在凳子上,整個人也有些脫力。
“阿澤!”菊香跑過去,蹲著看他身上的傷。
“我沒事…”他看著她,手想伸出去抹掉她的眼淚,但是因為使不上力氣,只能作罷。
菊香碰也不敢碰他,只能看著醫生給他上藥。
施澤默了默,開口對她說,“大哥…替我擋了一刀。”
菊香猛地抬頭。
施澤眼神恍惚的盯著玻璃門上的“手術室”三個大字,沒說話。
菊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剛剛平靜下來的眼睛又開始發澀發熱。
她不敢想。
直到施澤用另一隻恢復力氣的手把她摟在懷裡,她才驚覺自己在發抖。
全身發冷,牙齒也在顫。
菊香回過頭去看向施澤,摸了摸自己的臉,已經滿臉溼潤。
“大哥他…會好的,對不對?”菊香問施澤。
施澤眼睛也開始發紅。
他啞著嗓子,聲音像是從塵封已久的石頭縫裡擠出來,“他…流了很多血…。”
他全身都在痛,卻寧願挨刀的那個是自己。
“傻子。”
他不知道是在罵自己還是施海。
“吱呀”一聲,手術室的門打開了,帶著紗布口罩的醫生一臉疲憊的走出來。
菊香扶著施澤起身走過去,“醫生,我大哥怎麼樣?”
醫生取下口罩,“萬幸沒傷到心臟,但傷口太深了,這幾天得有人看著他,不能出現感染。”
菊香鬆了口氣。
醫生看了眼站也站不穩的施澤,眉頭皺了皺,“你是他弟弟?你也要到床上去靜養幾天,你的手還需要打石膏固定。”
菊香忙追問,“他的手骨折了嗎?”
醫生嘆了口氣,“倒也沒折,就是有點骨裂,肯定要疼一段時間的。”
兩人都傷成這樣,菊香嘆了口氣。
施澤除了手上的傷,其他的傷處都是皮外傷,醫生沒留他住院,只叮囑他回家靜養。
倒是施海這邊,得留院觀察幾天,身邊缺不了人照顧。
施海還躺在床上睡著,麻藥勁兒沒過,嘴唇蒼白,肩膀的白布滲了血點子,看上去很是可憐。
施澤目光看了他許久,不知在想什麼。
菊香和施澤走到醫院樓下,兩人都一時沒說話。
施海沒有其他親人了,現在能在他身邊照顧的,就只有菊香了。
施澤心知肚明。
可他心裡百味雜陳,發酸又發苦。
就好像菊香這一去,回來的就不是完整的她了。
她的心丟了一半,另一半在大哥那裡。
施澤低頭,看見菊香雙眼還有些紅腫。
他嘆了口氣,低下頭去,很輕很輕的一個吻,落在她的眼尾。
然後是溫熱的觸碰,在唇角一觸而散。
菊香愣愣的抬起頭看他。
他嘴角還有很大一團淤青,一笑就疼,索性皮笑肉不笑,“去吧。”
他說。
說著轉身走向腳踏車棚。
“哎…”菊香在後面喊他。
前面的人沒停頓,坐上腳踏車打算往前騎,誰料手上沒勁,腳上的傷牽著也疼,差點摔下來。
菊香在他身後撲哧一笑,“跟你說,你身上有傷,怎麼能騎的穩!我來騎車,載你回去。”
施澤耳廓紅了一片,聽她的,挪到後座,老老實實讓她把自己馱回家。
到了電子廠門口,施澤下車。
菊香也下車,她踮起腳來,親了一口他淤青的臉,“去胡佳靜家把寶寶接回來,等我回家。”
她說,聲音裡裹了蜜一樣。
施澤神色一動,眼底閃了點光,看了眼她。
離開的腳步比剛才輕快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