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婆，當初和我們叫板的時候不是很神氣嗎？現在怎麼一句話都放不出來了？”

天台上，蘇雨涵木然地低著頭，校服上滿是灰黑色的痕跡，德川奈緒邊說邊用力踩在她的後背上，強迫她雙膝跪地。

她緊咬牙關，就是不願意跪下。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她的內心在憤怒的質問。

“還是你爸有點眼色，當著所有人面說跪就跪。這點我是真佩服你爸。”林錦光笑嘻嘻地說。

那天姜立秋和丹尼爾去校長室時，他和幾個同學偷偷跟在後面，想不到卻看到那堪稱勁爆的一幕。

“對啊……你也學學你爸唄，跪下來嗑三個響頭，我就放過你。”德川奈緒說著又用力踩在蘇雨涵的後背上，像捻菸灰一樣轉動鞋子。

那天蘇雨涵指著她鼻子謾罵她的畫面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雖然姜莉莉表示不在意，但德川奈緒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就是……現在在這裡裝什麼，真覺得自己沒錯的話就快點滾出這個學校啊！”徐萌萌嫌棄地看著她說，“之前不是都大言不慚說我們是狗？那你怎麼還有臉回來我們這個狗圈呢？大·小·姐！”

被幾個人強硬按到地上的蘇雨涵聽到這話，下意識抬頭，眼中滿是怨恨與不甘，她一字一句道：“我沒錯！！！你們現在不是狗是什麼？仗著姜茉莉背景強大，你們這群狗就開始狗仗人勢！”

徐萌萌蹲下身，用尖利的美甲捏住她臉，彷彿聽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話，開始冷笑起來，“……哈哈哈，對，我們就是狗仗人勢——你連做狗的我們都無法反抗，嘴這麼臭，不如像那天那樣繼續掌你嘴咯。”

徐萌萌和往常一樣，帶著甜美的笑容看著她，眼裡卻是森森冷意，剛做好美甲的手高高抬起，飛快落下，抬起，落下，後不斷重複，可能是數百下，可能是上千下，多到蘇雨涵數不過來。

等到她終於控制不住流出眼淚，徐萌萌才停手，她嫌棄地鬆開蘇雨涵的臉，拉過林錦光的袖子來來回回擦了許久才停下。

一直旁觀的徐夢瑤這時跳出來，拉過徐萌萌的手，心疼地說：“哎呀～真是累壞我們萌萌了，下次別這樣，親自動手多累……”

徐萌萌並沒有立刻理她，而是下意識觀察另一邊德川奈緒的表情。

她和徐夢瑤雖然在校內被稱作“徐氏姐妹”，但實際上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只是自入學起，兩人就常常黏在一起，又都姓徐，才因此得了這個稱號。

見德川奈緒久久不曾說話，且面色不虞，徐萌萌別開徐夢瑤的手，湊過去，謹慎地問：“奈緒，想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看她那副嘴臉不爽罷了。”德川奈緒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看手機螢幕上的時間。

徐萌萌立刻意會，“下午的課馬上就開始了，反正她也轉不了學，咱們來日方長。”

幾人整理好衣服離開，走下天台時，德川奈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話警告她：“下午選修課別讓我在教室看到你。”

林錦光依舊是那副笑嘻嘻的嘴臉，走在幾人最末尾，見蘇雨涵孤零零地趴在原地，還衝她揮了揮手。

“吱呀”一聲，破舊的鐵門合上，蘇雨涵聽到門鎖被上鎖的聲音。

過了不知道多久，蘇雨涵聽到教學樓傳來鈴聲，才知道該上課了。

聽到那鈴聲，一直像失了魂似的蘇雨涵才回過神來，摻雜著複雜情緒的淚水如同潮水般湧來，低落在地板上。

蘇雨涵下意識捂住嘴吧，試圖將哭聲嚥下喉嚨。

她不斷催眠自己，把這一切都想象成一場噩夢，總會有夢醒的那天。

可身上的疼痛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實，而非虛妄。

一開始只是小聲啜泣，最後便再也止不住，她像剛出生的嬰兒般，靠在天台的牆壁上嚎啕大哭。

“嗚嗚嗚………啊啊啊啊！為什麼是我？憑什麼是我！這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她對著灰濛濛的天大喊，可不管再怎麼用力吼叫，都沒有人迴應她。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放聲大哭許久，直到再也哭不出來，才緩過神來。

用力將自己蜷縮在天台一角，腦中千百萬種思緒閃過。

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天漸漸變得陰暗，烏雲不知何時偷偷遮住太陽，不過五分鐘，淅淅瀝瀝的雨便從天上極速跳下來，最後和蘇雨涵未乾的眼淚融合到一起。

遠處傳來雷聲，聽到這聲音，蘇雨涵下意識起身，神情恍惚地看向打雷閃電那方向，雨滴到她的臉上，速度越來越快。

雨勢漸大，蘇雨涵終於找回半點神志，但她並不想回教室，環顧四周，卻發現天台完全沒有能避雨的地方，祟往鐵門方向走。

當她試了好幾遍都拉不開門後，她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那幾人離開時她耳邊聽到的落鎖聲。

然後她便下意識地去摸校服口袋，想著打電話給家人，可翻遍校服口袋都沒找到手機。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淅淅瀝瀝的雨滴在她的臉上，她本該很傷心的，可現在卻一點眼淚都流不出來，整個人只覺得很累。

雨勢越來越大，剛才還在天那邊的閃電已經跑到她的頭頂上，時不時閃一閃。

沒法下去，也沒帶手機，還能怎麼辦？如果趁課間休息在欄杆邊大聲呼救，會有人來救她嗎？

蘇雨涵靠在鐵門旁邊，胡亂地想著，冰冷的大雨將她澆透，她的心也像雨一般冰冷。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雨還是沒有停下的勢頭，已是深秋，溫度和冬日接近，蘇雨涵才剛痊癒，淋了好一會兒，她便覺得全身再次乏力，呼吸加重，額頭也感覺像要著火了一樣。

靠在牆上許久，她多少覺得有些不舒服，最後便直接躺在地上，雙手緊緊環抱住身體，試圖讓自己好受些。

雨勢大到她睜不開眼，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蘇雨涵索性閉上眼睛，一邊耳朵貼在地面上，靜靜聽著大自然用心演奏的雨中交響曲。

漸漸的，她感到眼皮越來越沉重，但好像肉體上的痛苦變得消失了，靈魂好像在雨聲裡即將升至天空中。

……不如就這樣一了百了吧。

蘇雨涵想。

就在這時，門內傳來腳步聲，接著“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

接著便傳來雨拍打至傘面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蘇雨涵的面前。

雨還在下，但打在蘇雨涵臉上、身上的雨在此刻停止。

她本想就此沉眠，但在那一刻，也不知道是求生的意志，還是對所有人的恨意支撐著她睜開了眼睛。

真奇怪，明明她都難受成這樣了，但她依舊意識清醒。是她受的傷還不夠重嗎？

蘇雨涵胡亂地想。

於是她撐著沉重的身體，用盡全力抬頭，才終於看清來人。

只記得在失去意識前，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怎麼是你？”

時間回溯至午休期間。

大概是擔心姜茉莉再次受傷，兩人的午餐是在姜立秋的SA生個人休息室吃的。

姜茉莉剛吃了口魚子醬，門外便傳來敲門聲。

姜立秋起身開門，開門便見丹尼爾，身後還跟著個金泰宇。

至於為什麼金泰宇也來了，當然是因為他和姜茉莉是幾人中聯絡的最頻繁的，不論作為朋友還是哥哥都理應過來問候。

站在前面的丹尼爾還未來及動作，金泰宇已從門縫鑽進去，自來熟地搬過椅子，坐到姜茉莉旁邊，後自顧自地問：“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姜茉莉搖了搖頭，“謝謝泰宇哥關心，已經不疼了。”

金泰宇看著她臉上快佔了半張臉的紗布，心疼道：“……但願不會留疤，這麼漂亮的一張臉，留疤就可惜了……”

姜立秋關上門，用眼神示意丹尼爾坐到那邊的沙發上。

但他徑自向前，掠過姜立秋，最後坐在離姜茉莉最近的躺椅上。

“不會說話就別說。”見金泰宇還想再說什麼，丹尼爾沉著臉直接打斷。

聽到丹尼爾這話，金泰宇立刻不滿起來，“你懂什麼？我這是在誇茉莉天生麗質——話說回來，請問殿下您又能說點什麼好話呢？”

被點到的丹尼爾下意識清了清嗓子，過了好半晌才道：“欺負你的人……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聽了這話，姜茉莉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金泰宇連著“嘖嘖嘖”了好幾聲，後給了他個暴慄，“你一個小朋友在我面前裝什麼霸總呢？還不給我好好說話！”

丹尼爾沒有防備捱了金泰宇這一下，臉上表情再也掛不住，指著金泰宇便大叫起來：“金泰宇，你這傢伙想打架是不是？！”

金泰宇立刻跳起來，一邊和他拉開距離一邊說：“我比你大誒，要叫我哥啦！”說完又衝他做了個鬼臉。

剛才還在裝深沉的丹尼爾便像被點燃的爆竹一樣，站起來要去抓他。

但金泰宇反應極快，在丹尼爾抓住他衣領前，一溜煙躲在了姜茉莉身後，見丹尼爾目光直接落在另一個方向，他露出瞭然的表情，後靠在姜茉莉的肩上，壞笑道：“聽說現在的孩子都不喜歡太裝的男生哦……”

他又轉頭看向少女：“茉莉，你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