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巨響，梳妝檯被用力掀翻，桌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護膚品、化妝品都被摔到地上。

蘇雨涵在偌大的房間裡崩潰大叫，推開剛才試圖拉著她的蘇夫人，轉頭將另一個桌上的臺式電腦砸碎。

“你這是做什麼？！現在這個樣子哪點像個大家閨秀？”聽到巨響，蘇知行走到門前檢視，見蘇雨涵這幅模樣，面含怒意。

“我才要問你們要幹什麼？讓我回去——是要我死是不是！”蘇雨涵幾乎是喊叫著問出來的。

蘇夫人忙拉住激動的蘇雨涵，“涵涵、怎麼跟爸爸說話呢……”

蘇雨涵用力掙脫出蘇夫人的懷抱，雙目赤紅，臉上滿是淚水，她惡狠狠地瞪著面前的兩人。

蘇夫人捂著臉，淚水止不住的流，邊哭邊喊：“你爸爸這也是沒辦法，這次就原諒爸爸吧！”

“不可能！不可能！那個地方我這輩子都不會回去！”蘇雨涵大喊。

“明天早上，就算是壓著你你也必須去！”由不得蘇雨涵說話，蘇知行命令道。

他面露不奈煩，看著這兩天不依不撓的蘇雨涵就來氣，轉而咒罵蘇夫人：“看看你養的這好女兒，在家頂撞父親，在外目中無人、毆打同學，讓你在家教育孩子，最後教出來這麼個玩意兒？我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

一想到放下自尊，在兩個年紀加起來都沒他大的小屁孩面前當眾下跪道歉，蘇知行便覺得臉皮都在燃燒。

蘇雨涵聽了這話更要反抗，她直接把蘇夫人推倒在地，衝上來就要打蘇知行。

“不是爸你說要替我討回公道的嗎？為什麼現在做錯的人反而變成了我！難道連這種事都要對我信口開河嗎！”蘇雨涵怒氣衝衝地上前，“你的女兒在學校裡被淋的像條狗，現在要我回去和那些賤人一起握手言和，別做夢了！！！”

蘇知行氣極，失了理智，一巴掌直接扇到還在驚聲尖叫的蘇雨涵臉上，力道之大到讓蘇雨涵耳朵裡發出嗡鳴聲。

蘇雨涵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懵，連哭都忘記哭了，愣愣地後退，最後呆呆地坐到床上。

蘇夫人也被蘇知行的突然發作嚇了一大跳，立刻質問：“老公，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事情就大到了要朝女兒動手的地步了嗎！”

蘇知行瞪了她一眼，又看看像失了魂一樣的蘇雨涵，心中怒火中燒，可話到嘴邊卻變得冰冷起來，又道：“還在裝什麼？你拿著刀要去捅別人的時候怎麼沒想到現在！”

“說了多少遍做事前要用腦子想想，姜家是你得罪得起的嗎？！”

“知不知道你那丟人顯眼的影片被公佈要害集團跌多少股份！”

“要是姜家動手，我們全都得完蛋！別說別墅豪車，甚至是你和你媽現在身上穿的用的名牌，只要他們切斷和我們家的生意往來，你們母女倆就等著上街要飯吧！”

……

蘇知行指著蘇雨涵的鼻子大罵，這些話也不知道她聽進去多少，她雙眼失神地看著某處，什麼反應也沒有，唯有滴滴眼淚靜靜順著臉頰滑落。

她捨不得過慣了的名媛生活，但更放不下自尊心回去道歉。

00:45am

夜色正濃，寫字檯前，暖色檯燈亮著，姜茉莉坐在臺前全神貫注地閱讀著什麼，忽然手機鈴聲響起，她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短暫思考後，用書籤夾在正閱讀的那一頁後合上。

放入書櫃前，依稀能見書面上印著《經濟學人》字樣。WLSA國文經常考超綱題，《經濟學人》是閱讀題主要來源。為期末拿到全年段第一更有把握，姜茉莉時常自習至深夜一兩點。

睡前半小時，姜茉莉習慣聽法語新聞磨耳朵，同時統一回復訊息。

最新訊息來自徐夢瑤。

“茉莉，睡了嗎？”from是瑤瑤

“怎麼了？”姜茉莉回覆。

“深夜打擾，sorry哈……是這樣，昨天我賬戶莫名限額，一直取不出錢，可我還在club，sales正催我結賬呢。可以借我5000刀應急麼？過兩天還。”from是瑤瑤。

看到這訊息，姜茉莉心覺奇怪，便直接打了個影片電話過去，看到徐夢瑤本人和她聊了幾句，才打消疑慮。

5000刀對她來說不多，但要借給別人，這也算是筆大數目。可徐夢瑤幾人時常到club開趴，開個香檳塔就沒了，這數目倒也正常。

想到這裡，姜茉莉便把錢打了過去，留言道：“玩的開心^_^賬戶OK再還我就好，不急。”

第二天早晨，姜立秋約了私人醫生上門，非要讓姜茉莉重新消毒包紮一遍，才讓姜茉莉出門。

到了學校，雖說姜立秋和往常一樣溫柔又親切，但姜茉莉總覺得他貼著自己格外的近，彷彿怕她倒在地上碎了一樣。

兩人並肩進教學樓，匆匆跑過位不知名同學與她擦肩而過時，書包帶意外扯住姜茉莉的外套，拉著她踉蹌了一下。

她本來是不在意的，應該就是那位同學無心之過。

想不到姜立秋動作飛快，叄步作兩步上前，從背後拎起那位同學的後衣領，笑眯眯地說：“你撞到人了。”

“啊？”那人一臉懵，正如姜茉莉預料到的一樣，他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

“你撞到我妹妹了。”姜立秋又說。

這位同學看到這張熟悉的臉，不過數秒便認出姜立秋，雖有疑慮，但還是下意識鞠躬連連，“真的非常抱歉！是我不對！”

見姜立秋小心謹慎的樣子，姜茉莉無奈地笑了笑，才對那同學說，“沒關係，你走吧。”

那同學小心翼翼看看姜立秋臉色，便飛快溜走了。

兩人進教室時，鈴聲剛好響起，第一堂課上到一半，鄭文樓姍姍來遲。

她低著頭飛快跑進教室，路過姜茉莉身邊時，只覺得她身上的某個物件看上去多少有些眼熟。

鄭文樓剛走到自己的座位，還沒來得及開啟書包，徐萌萌便指著那書包驚呼：“昨天茉莉剛背，你就背上了？學人精！”

鄭文樓聽了，頭低的更低了，作勢要把書包放進抽屜裡，但很快被徐夢瑤的手按住了。

另一邊的林錦光像猴似的轉過來，像電子掃描器一樣把鄭文樓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後指著她頭上的白色珍珠髮夾調笑道：“你倆眼睛不行啊，何止是包，這鞋和髮夾不都是茉莉上週穿的嗎？”

聽到他這話，班裡的學生們都哈哈大笑起來，零星幾個帶著單品和姜茉莉一樣的女生偷偷把飾品藏了起來。

徐夢瑤也像林錦光那樣仔仔細細的打量了鄭文樓一遍，才道：“雖然都是正品，但還是茉莉穿才會更搭，看看你這糟糕的衣品，嘖嘖嘖……”

徐萌萌聽了發出尖銳笑聲，“對啊，不仔細看logo還以為是從批發市場購入的，又臺又土！”

林錦光邊笑邊拍了拍鄭文樓的肩膀，“有這錢不如去報個審美提升班。”

“哈哈哈哈哈！”眾人大笑。

聽了這些話，鄭文樓更不敢抬起頭了，雙眼滿是不安，呆呆地望著腳上的miumiu低跟鞋，口中不知在唸著什麼，聲音小的幾不可聞。

徐萌萌像看不到一樣，湊到鄭文樓面前，一直用洪亮的嗓音問：“啊？啊？啊？你到底在說什麼！”

姜茉莉回頭淡淡地看了眼，將面前教輔書合起，對徐萌萌說：“又不是當季限量，別人想買就買。是太閒了嗎？連別人零花錢怎麼花都這麼熱衷提建議嗎？”

那叄人立刻噤聲，鄭文樓還想再說什麼，但見公共課老師拿著書走進來，便灰溜溜回到座位上去了。

鄭文樓身體發僵，老師站在旁邊擔憂地問了她許久，她都沒法以正常音量說話，嘴巴微微張合，但沒人能聽清她在說什麼，她用力埋著頭，試圖掩蓋眼裡的自卑。

姜茉莉沒再說什麼，繼續翻開書，將注意力放至講臺上的老師身上。

剛才她轉頭那瞬間，憑藉嘴型，姜茉莉看出了鄭文樓想要說的話。

兩人距離並不進，甚至算得上遠，方才幾乎是貼在鄭文樓面前的徐萌萌都聽不清鄭文樓想說什麼，更別提坐在前面有一段距離的姜茉莉了。

可她轉頭的那一刻，好像那一幕被設定成慢動作，鄭文樓的聲音突破時間與空間的束縛，傳入她的耳裡。

聽到那句話的瞬間，姜茉莉似乎在腦海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她不願回憶的那部分——是小時候的她。

那道微弱的、來自敏感自卑卻又渴望關注的少女的聲音響起。

過去的記憶碎片在剎那間與此刻的鄭文樓交迭，嘴巴不斷張開又閉上，像是說給別人聽、又像是說給別人聽。

——她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姜茉莉愣住片刻，她目不轉睛盯著掌心的書，開口道：“想做什麼是別人的事，很閒麼？這麼多管閒事。”

有什麼好道歉的，又沒做錯任何事，錯的明明就是那些肆意評價的人。

她想。

來自過去的回憶被她親手打碎，過去之所以成為過去，那是因為她從不停在原地。